《落英不是无情物》寒夭其华

1、预出嫁

　　“二小姐。”
　　朱落英略略回神，绛唇轻起：“如何？”
　　她面前的侍女红叶犹豫了一瞬，开口道：“世子爷那事……怕是推不下去了。”
　　淮北王世子的病情是全城皆知的，朱落英早便知道这人迟早会出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朱落英生是庶女，最是不值钱，但生辰八字正好与世子吻合，于是在算命先生的撮合下，她与世子在她六岁那年订亲。
　　这亲，本是早该成的，但朱落英也见过这位世子。他虽是病弱，但肥头大耳，言语粗俗，实在不符合朱落英的心意。
　　朱落英嫡出的姐姐朱绮年与她要好的能用同一盒胭脂。她见朱落英不愿意嫁，便也闹着不许她嫁。
　　大族出身的主母只有这一个女儿，处处顺她意，一番对父亲恳请，这婚事，算是搁置下来了。
　　但如今世子病危，这冲喜是躲不过去。
　　朱落英长叹一口气，面上略显哀色。
　　虽说女子自古便得奉着父母之命算终身，可她是真心不想嫁给一个花心丑八怪。
　　“落英！”
　　朱落英回首，只见一个粉衣如霞，头戴银质桃花步摇的姣美少女急匆匆掀过珠帘进屋：“我……我……我对不起你……”
　　朱落英心中微叹，但面上还是有些勉强的笑盈盈：“绮年，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况且，”她垂头道 “你也已帮了我许多。世子家大业大，嫁给他终究不是什么坏事。”
　　朱绮年看着要哭了：“落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宽慰一番过后，朱绮年恢复常态，担忧地问：“落英，那什么破烂世子绝对是个短*命*鬼，他没了，你该怎么办！”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从嫡姐口中蹦出，朱落英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朱绮年回过神来，也被自己的言论吓了好一跳，四处扫视无人，才松下一口气。
　　俩姊妹又讨论了一段，什么都说不出，终究是两自叹气离。

　　送走朱绮年后，朱落英仔细将铜镜中的自己打量了一遍。
　　镜中的美人好似含苞玉莲，一双天生楚楚可怜的烟雨杏眼被淡雅的妆容妆点得更显动人。
　　很标致的一个美人胚子。
　　这么好的美人这么好的年华，竟都要赋予在一个半残废的男人身上。
　　自古有才情的美人极少有不自哀的，朱落英叹着，眼角竟是砸下一滴泪来。
　　红叶候在门外向内张望，压低声音说：“崔姑娘说，首饰已经做好了，小姐可要去挑拣一番。”
　　朱落英忍住眼泪，擦掉脸颊上的红印，强颜欢笑：“好……”

　　窗外有只雀在叽叽喳喳地喧闹，崔姑娘拿着一个蓝色芍药华胜在朱落英额前比划，旁边几个丫鬟都嬉皮笑脸地拿着她打趣：“小姐出嫁，这可是好大的喜事。”
　　“是呀是呀，这喜酒奴婢没资格碰，黑酒总得赏一口吧。”
　　也有不识趣的丫头说：“可是我听说……新郎官是个孬子……”
　　随即被几个机灵的女孩子七嘴八舌地骂回去：“我呸，我看你是嫉妒小姐！”
　　屋里闹哄哄喜气洋洋，朱落英的心却想沉在河底——一条冬日里冰封的河。
　　一滴眼泪又从她眼角划过，崔姑娘眉开眼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道：“哎呀，我们小姐是真真孝顺，这就不舍得离开老爷夫人了。”
　　周围一圈水葱般水灵灵的丫鬟都咯咯笑起来，朱落英没心情陪她们逗乐，一扬手：“我累了，你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