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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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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雨的住处。
一道瘦弱的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屋里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屋门,将什么东西紧紧揣进怀里,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的人影,这才匆匆跑向院门。
正要直接拉开门出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今天是不是阿阮去集市的日子?”
“好像是哦。之前失踪的事闹得人心惶惶的,时间都记岔了……”
“现在她恐怕还没有回来。”
“没事啦,我们把东西放到屋里好了,再留张字条,就跟之前一样嘛。”
“等晚上再来找她好了,希望这两天没有再到处乱跑……”
楚家姐妹俩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阮星雨的院门。
院子里的人影脸色微白,慌忙转身,跑向屋子后面。
等到楚家姐妹推门进来的时候,就隐约看到一道人影从后面的院墙上一闪即逝。
楚珩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楚珵盯着围墙愣了愣,她总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尤其是对方身上的衣服——
好像她们家附近的一个邻居。
“是不是小偷?”楚珩心里一惊,连忙推开屋门,左右看了看也不算太凌乱。
因为先前失踪事件,她们也许久没来过阮星雨这边了,一时间也看不出有没有少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是等阿阮姐姐回来看吧。”楚珵说道。
“你说得对。”楚珩将怀里包裹得严实的饭菜放到桌上,想了想又坐回去,“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她吧,万一那个贼再回来呢。”
“好。”楚珵点了点头,陪着姐姐一起坐下来。
她们从天亮一直等到了天黑。
……
与此同时,阮星雨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却仍是一片昏暗。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昏暗的环境,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正身处一片牢房之中。
很像前……前世看的古装剧里面的那种简陋的木制牢房。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枯草,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上面又躺过多少具腐烂的尸体,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怪异的恶臭。
阮星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终于感知到自己麻木的四肢。
是被人下了麻药。
阮星雨立刻就判断出来。
幸好除了后脑勺的钝痛以外暂时没有其他剧烈的疼痛感,只希望不是什么稀罕的毒药。
等到脑袋里的混沌昏沉稍稍缓解,阮星雨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阮星雨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别的人在。
身形瘦小的孩子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了,如果不是他忽然之间动了一下,她都看不出来那里还躺了个人。
看上去才十岁上下的小男孩——从瘦弱程度看估计实际要比看起来大上几岁,浑身痉挛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呻|吟,好像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刚有了动静不到半分钟,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弱。
阮星雨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不忍心。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能源于饥饿。
这一个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冰原之上,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
好在她平时出门都会备上一些东西,摸了摸衣服夹层口袋,还有一些药品,几把刀片,还有几支营养剂。
阮星雨瞄了眼木栏外面,既没看到人影,也没听见声音,这才飞快地掏出一支营养剂,撕开后咬在嘴边,缓了些神之后,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个孩子身边。
“喂。”阮星雨小声叫他,“你没事吧?”
距离近了她才发现,这个小孩儿手臂上有些皮肉已经开始溃烂,不似外物碰撞出来的伤痕,更像是由内而外开始发烂。
像是染了什么病毒。
小孩儿听见了她的声音,呻|吟声蓦地止住,缓缓从草堆之间露出那张面黄肌肉的脸。
瘦得只剩皮包骨,但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有神。
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透出的那么一点亮光,恰好照出那双漆黑的眼眸,好像饥饿的狼崽,茫然无措,却又透出一股天然的狠戾。
阮星雨动作一顿。
旧日的记忆蓦地又浮上心头。
前世的时候她也救过这么一个人,一个年幼的男孩儿。
街坊邻里说他是丧门星,是天生的坏种,那时候阮星雨还年轻也还天真,她不信。
男孩儿的家人将他打得体无完肤,几乎已经死了,便用草席一裹深夜丢进了乱葬岗。
阮星雨偶然间撞见了,心生不忍,夜半偷摸去把人救了下来。
男孩儿也是这般大的年纪,十一二岁。
他说不愿回到那个家,阮星雨便把他带在身边养着,对外就说是自己的弟弟。
养了几年也没焐热他的心。
若只是不知恩、不回报,长大了只离家而去将她忘到脑后便也罢了。
偏偏当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嘴里总说着“长大以后我要保护你”。
结果转过身就为了利益、为了权势、为了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便要把她送到凶名在外的暴君床上。
还是用的下药这种下作手段。
幸好是阮星雨擅长解毒,可惜提前清醒根本没什么用处。
系统不允许她伤害主线人物,她自己死了也没用,系统会回档剧情,直接将她送到剧情起始点,一遍遍地重复那段“必要剧情”,直至阮星雨妥协走通为止。
走过了剧情,阮星雨才终于借假死逃了出去。
外面那个“弟弟”听说她“死”了,打着要为姐姐报仇的名号召集来了一群人,跟暴君撕破了脸皮。
一场大战之后,“弟弟”生生咬下一片自己的领地。
有很多阮星雨的亲人朋友都死在了这场大战里,他们毫不知情,要么是阮星雨的至交,要么是承过阮星雨的情受过她的恩,一腔赤诚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阮星雨后来知道这件事时,看到的只剩下那些亲友的坟墓。
疼痛到最后全数变成了麻木,她回头去看易了主的土地,心说那个便宜弟弟真是好算计。
从生到死,她身上那点价值全都被榨得干干净净。
奈何系统不许她死。
数年之后再度重逢,曾经吃饭喝水都要看人脸色的便宜弟弟已经成了名震一方的年轻领主,位高权重,前途无量。
而阮星雨却是万人敬仰的神殿神女,一个眼神便能叫无数人争先恐后为她踏平一片土地。
便宜弟弟夜半闯进寝宫,不惜向整个神殿宣战也要将她带走。
他强行锁困着阮星雨,在她面前红了眼眶默默流泪,痛苦地诉说着他这些年所遭受的想念的折磨。
他说,阿姐我爱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如果心声能够直接传递出去,阮星雨会冷笑着对他说,滚。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狗东西的话吗?
不对,这话说着对狗都太过侮辱了。
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系统要她信,要她动摇,也要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女始终身不由己。
果不其然,又是一次利用与背叛。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便宜弟弟将她舍出去的时候是真的动摇了。
也因为这份动摇,他险些丧了命。
这是系统预设以外的剧情。
好在到这里剧情就快要结束了,系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后就是阮星雨再难抑制的结局爆发。
之后便是这个世界。
那个混乱的结局之中压根没有便宜弟弟的戏份,阮星雨也早就刻意将他的存在忘到了脑后。
但就在此刻,触及到这个年幼孩童的眼神,阮星雨猝不及防地又想起来了。
这个小孩的眼神就像当初她去救便宜弟弟的时候一样。
警惕、戒备,却又明亮、生气勃勃,充满了对生的……欲.望。
阮星雨的手刚伸出去,就好像被烫到一样又缩了回来。
她并不害怕,却抵挡不住本能的警惕、厌恶、敌视,乃至隐约的恨意。
仅仅是因为那一个眼神。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木栏,中间的间隔已经接近安全距离,她才停下来。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从那个小孩儿身上错开。
理智告诉她搞清楚情况之前,不轻举妄动才是正确的选择,但心底深处仍有几分不忍隐隐翻滚。
这是前前世作为一个和平时代的普通人所受到的根深蒂固的教育的影响。
阮星雨只能暂且将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
也是撞上木栏之后她才注意到一些异样,木栏之外并不像是一般牢房之间的走道,而是直接隔开的另一间牢房。
木栏上并没有门和锁。
小孩儿的呻|吟渐渐隐匿,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楚了,阮星雨没敢轻举妄动,只尽量放轻动作,贴着木栏慢慢走向另一侧的墙壁。
就在走到交叉处的时候,暗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好像是阀门打开一样的声音。
光线从正对面的墙壁上透进来。
那里的门被人打开了,一双大手往里面扔进来一样人形的物体,砰得一声落到地上,砸起一片烟尘。
声音还没落定,那扇门哗得又关上了。
被扔进来的东西好像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险险落在四片木栏交界的地方。
乍明又乍暗的环境很难视物,阮星雨盯着那个地方看了一会儿才又适应,随即就见地上的那具“尸体”陡然间诈尸一样,从地上弹起来。
是个少年人从地上坐起了身,在怀中摸索一阵摸出了一块矿石,在手里搓了搓,渐渐亮起了光。
他回头张望了一下,站起身把那块矿石嵌在最中间的那根木栏上。
这一回头,阮星雨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看起来就不像是荒星上的人,或者说不像是贫民窟里的人,一身黑衣虽然破了几个洞,但明显是新撕开的口子。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眉清目秀还带着点婴儿肥。
看起来就是哪家出来玩结果在野外迷了路的公子哥。
但他脸上没有一点害怕和惶恐,略带好奇地四下打量了片刻,又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他最后才将视线精准地落在了阮星雨的脸上。
用于照明的矿石光线柔和,但已足以视物,阮星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由一滞。
少年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找到你了”。
分明就是认识她,但阮星雨根本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有见过他。
“终于找到你了。”少年果然这么说道,声音不似这个年幼常有的稚嫩清亮,反倒有些低沉散漫。
“你……认识我?”阮星雨问道。
“嗯。”少年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林一,我算是那个系统给你的外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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