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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快乐 ...

  •   大大的黑影在地面上徘徊,空气中混杂着期待与防备,众多居民在朝这个方向聚集而来,有些人来自其他街区。

      他们是为了空中的大家伙来的。

      有时候几天来一次,有时候差不多几百天来一次,因为飞艇经过的不确定性,每一次飞艇来时,总是这里最热闹最血腥的时候。就像给一群饿了很久的鲨鱼喂了流着血的食物。不同的是,地上的这群人比鲨鱼要凶猛,而他们所能得到的,不是什么新鲜的食物,但这也比没有强。

      飞艇将大堆大堆的东西抛了下来,颜色鲜艳着,人群涌了上去,这是属于这里的狂欢。

      这一次的飞艇不只一架,小小的身影并没有随着众人一起聚集到第一堆东西上。他抬着头,盯着当中那只外型更大的飞艇。

      舱门打开,更大堆的东西掉下来。

      积压成山。

      这一堆东西里,有许多红绿色彩的纸带子,外面在过节。

      小身影拖了一个木头箱子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东西太重,他拖了一半,身体不平衡地往下摔去,木头箱从高处滚落,裂成数片,掉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堆的纸,厚重的书背,显示这是精装本。

      “小家伙,不要选择看不见的东西,要挑看得到的!”

      几个埋头寻宝的人当中有一个抬起头来,以前辈的口吻教育他。这个时候是这里的人们最善良的时候,东西暂时性的充足,他们有时候相互交流,语句中带着这里特有的善意。

      “喂,臭老头,那瓶里装的酒一般很难喝!”善意的提醒之二,伴随着小块石头――朝着那个被提醒着的脑袋飞去。偏头躲开石头的人,手里抱了个瓶子,上面写着医用酒精。

      “啊,那是我先看中的东西!”善意的提醒之三,说话的人提了拳头和刀子――他看中的是一个敞开的空箱子。

      这其中也有一群套着灰白色防护服的人,提着他们所谓的仪器,在特定区域内搜寻他们需要的东西。没有人会抢他们看上的,因为这群人代表着这里的极权阶级――元老院。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欢乐的淘宝,外面的节日也是里面的节日,这一点是这里的常识。

      几个街区外,安安静静,几乎没有人。那一群人所造成的喧哗声,在这里也能听得很清楚。

      “LEE,我把东西带来了。”小个子男孩一伸腿,踢开了小屋的门。

      过了一会,里面才传来声音,“我说库洛洛,你不能有礼貌一些吗?”

      “像……?”

      “早上好啊之类的。”低沉的声音,里面的人慢慢地靠近。

      “早上……现在是下午。”

      “哦,那么下午好,对了,库洛洛,你来我这里有事么?”

      “……”他微微地抿起嘴,抬起脸时又是一副好心情的样子,“你前几个月,说要和我做一个交易。”

      LEE早就已经看到他带来的东西,一脸兴味:“哦,现在你打算表示你的诚意吗?”

      “你的交易内容?”

      “在每个有飞艇来的日子,你去拿这种箱子,不,我只需要里面的书,作为感谢,我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尽可能地提供你最需要的东西。一次一次。”他靠在门上,抱着双臂。

      “不算太公平,不过我接受。”

      得了便宜还卖乖,LEE偏头:“如果你能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进去,我可以请你吃点东西。”

      “成交。”

      小小的个子毫不费力地将装满书的木箱单手提了进去,LEE跟在他身后,将门关上。

      ……

      最需要的时候,最需要的东西。一次换一次,这是一个很有用的交易;何况根据他的常识,飞艇来得也没什么规律性,总得来说他不算亏。

      “接下来飞艇会比平常多一点……你别看我啊,是外面的事情,我只是请人帮了点忙而已。”LEE拎起木条,“真可惜,砸坏了。”

      ……

      “你要求太高了。”过了一会,小个子闷声说道。这人无论怎么说话都让他觉得此人欠揍。

      “你早上还没吃过吧,在我这里吃点么?”LEE蹲下身,从那一堆书里拿出一个盒子,“新鲜的……”

      对着他淡淡的笑,“牛排。”

      牛排是什么,他听人说过。但是他自己倒是第一次看到,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的一盆东西。

      “你和我一人一半好了,我的东西还蛮多的。”

      这么看来,这交易不只划算,还划算得很。

      ……

      飞艇来的频率,果然如LEE所说的,高了一些。虽然并不总是有很多东西,LEE要求的那东西却一直在。当然,牛排也只有那么一次,接下来的什么通心粉,寿司之类的,也还算是不错的调剂――尤其,是对他这么一个温饱并没有保障的人来讲。

      他的要求是在五次提出来的。

      “我是说,你教我识字,告诉我外面的世界;这是对于第一次搬东西的条件。”他对着眼前的高瘦个子,慢慢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小手放在身体两侧。

      这个,与其说是谈判的条件,不如说是一种请求。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着其他的人,带了一种请求的心情。心按捺不住地跳得快速,比起他第一次动手杀人,又是另外一种紧张。他甚至觉得脑袋有些发空。

      LEE的金色眼眸看到他的黑色眼睛里,默默不语。

      “你说过,你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尽可能地提供我最需要的东西;一次换一次。”他抿了抿嘴,小手有些微微曲起。

      “嗯,最需要的时候,最需要的东西。”他点头。

      得到对方的认可,他有点加重语气:“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那些了。”

      他原先以为,在这种限定的语境下,这小鬼会提出来的……可能是最饥饿的时候提供食物,重伤濒危的时候提供救援,甚至在最急迫的时候提供庇护,诸如此类的条件。没想到他搬了五次东西后,才正式地提出第一个要求,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怎么说好呢,有远见的条件。

      “你确定?”LEE的脸上仍带着惯有的表情。

      听他语气有些松软,他就知道这件事情有可能,于是点头,“我确定。”

      “听起来对我不是很公平呢,”LEE捧着一棒鲜榨的柠檬汁,啜了几口,“不过,我同意了。”

      这小孩的脸上还有不少新鲜的伤口,带着血,想来是这一路上被人袭击所致,他低头看自己的那小箱东西,完整无缺。

      “那么我以后有时间的话就会来。”他的心放下来,无比轻松,走出门后看天空,觉得那天虽然仍是灰蒙蒙的,却仍然有光线透过那粉尘烟雾,照射到了这片街道上。

      他有些心急地想学习,却又感觉不能太心急,于是硬是忍了小半个月,才第一次上门学习。他进去的时候LEE正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看,他戴了眼镜,看书的速度极快。

      “下午好,LEE。”他按照他说的,打了声招呼,再踢开门。

      坐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书桌前的LEE,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库洛洛,又看了看门。

      “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很忙呢。”他这回没有站起来,门口的那个小孩,则是自觉自动地走到他旁边的小茶几上,坐了下去。这小茶几原本是三条腿,后来LEE拿木头补上一根,太重的东西也许还负荷不了,他这么一个小小孩童,倒是没有问题的,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摔到地上。

      “天气要变冷了。”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四月到八九月份,是流星街漫长寒冷的秋冬季,而九月到三月才是春夏季。加上这个地方,纬度本来就高,天气比寻常地方要冷一些。

      各种动物会在温暖的春夏季节生长繁衍贮存食物,以便度过漫长的冬季。在这种方面,人类其实仍然保持着这样的习惯。而在这个地方,尤其如此。他们的资源原本就不算充足,衣服食物可燃物,如果不趁着现在多存一些,很可能熬不过冬季。

      “这样啊……那么你现在存得差不多了?”

      “当然是越多越好。”

      “哦,”他不置可否,拿了一个沙盘,教他认识最基本的字型。

      字型有些难懂,但这小鬼的记性似乎是极好,教了一遍,又过了两三遍,他已经完全记得了。时针指向了六点,小鬼头自觉地离去。

      LEE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一目十行,光线太暗了,他一手按着书,另外一只手里多了一座烛台,上面有数根蜡烛,唯有一根是亮着的。凭空多出来的烛台被放在桌子中央,他一手托腮,看着烛光有些出神。烛光的另一端,是一串串漂亮的白色风铃,此时被烛光一照,影子打在墙上,竟是斑驳可怕。

      LEE的目光扫到了那一堆别致的风铃,脸上似喜似悲。

      同一时间交换院的住所里,小个子爬上了床,闭了眼睛却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白天学到的那些东西。他抱了薄薄的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怀里贴肉藏的刀子被捂得与他身体一样温热。

      每次去LEE那里,他就像是刚填饱肚子又灌了杯热茶一样,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微微翘;渐渐的LEE已经不再教授他知识,而是将书扔给他,让他自己看,偶尔会挑些温暖的午后,泡一杯咖啡,给他讲讲外面的人和事。

      低沉的有些沙哑的嗓音,纯粹得有些浓郁的咖啡,坐在对面的那人竟像是会发光一样,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温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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