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和陆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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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裳，许裳！快下楼，要迟到啦。”陆玙掐着变声期的破锣嗓子在楼下喊着。
我在楼上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嘴里还不忘念叨着：“陆玙这个催命鬼。”
“什么催命鬼。”我妈边往我书包里塞早餐，边反驳道：“人家小玙从小就自律，还不忘带着你这个拖延症，不感谢人家就算了，你给我对小玙好一点。”
我才不要对陆玙好呢，真的。
我四岁就认识陆玙了。
陆玙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偏偏又是大院里的孩子王，没人不喜欢他。
……
我第一次见陆玙的时候，他在领着大家玩沙子。
陆玙穿着背带裤，手里拿着绿色的铲子，一手叉着腰指挥旁边的小朋友倒水。
他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像一个泥猴子。
我那时候就想：陆玙真丑，真的。
上小学的时候，陆玙总是给我糖吃。
可是我讨厌陆玙，他给的糖我才不要。
陆玙总是想让我跟他玩，男孩子玩的东西，好粗鲁，我不想。
……
那天下雨，我没带伞，一个人在校门口等着。
可是雨只会越来越大，我想只要快点跑就能到家了。
正要冲进雨里，陆玙拉住了我。
他要把伞给我。
我才不想要他的伞。
那是陆玙第一次凶我。
他长得比我高，说话又凶，我很害怕。
想着接过伞，但他又不给我了。
我快要哭了。
可是他打开伞，遮在我头上。
他说要和我一起回家，不然就跟我妈说我把她给我带的早饭给别人吃了。
我害怕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跟着他走进雨里。
没想到，这竟是陆玙欺负我的开始。
陆玙很凶，真的。
我第一次来生理期那天，正帮着陆玙写暑假作业。
实验班的作业又多又难，总要陆玙讲好久，他才允许我动笔。
可是我肚子好疼好疼，嘴唇干得快要裂掉了。
我裤子上洇出血迹，把陆玙吓坏了。
以为是我写作业写得太多被累死了。
自那以后，陆玙再也不敢让我给他写作业了。
陆玙是笨蛋，真的。
上了初中，开始有人给陆玙写情书。
我每天放学都会背着一书包的情书，等到了家门口，再一股脑地倒给陆玙。
陆玙每天以补习功课为由，把我扣在他家，让我给他念情书。
我每念一封情书，就要给陆玙形容那女孩长得什么样。
陆玙说，要是长得好看，就给她回信。
我恨透了他这幅做派。
给陆玙写情书的女孩没一个长得好看的，真的。
毫不客气地说，我长得确实很漂亮，但是我每天和陆玙形影不离，虽然是被迫的，也没人敢追我。
“许裳，你和陆玙到底是不是一对啊？”我的同桌避开陆玙，悄悄问我。
“当然不是了，谁跟他是一对啊。”我嫌弃地说：“他长得那么丑。”
身后的陆玙听到，猛地踹了一下我的凳子，很疼，我说我。
“许裳，你最好别后悔。”他咬牙切齿地说。
“后悔什么？”我觉得他莫名其妙：“你长得本来就丑。”
我才不会后悔，真的。
从那之后，陆玙谈了很多女朋友。
可爱活泼的学妹，温柔知性的学姐，他一个没放过。
我自那之后，再也没坐过陆玙自行车的后座。
曾经专属于我的地方，属于别人了。
我乐得自在，真的。
上了高中，我也谈了恋爱。
对方温润有礼，会帮我补习，帮我挽发，帮我拿书包，帮我做值日。
会给我发早安晚安，会说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
不像陆玙。
陆玙只会让我帮他写作业，只会把我头发弄乱，只会把所有重物堆在我怀里，只会在我做值日的时候捣乱。
只会每天早上用破锣嗓子叫我快点下楼，只会嫌我烦让我回去睡觉。
只会在别人说我漂亮的时候，不乐意地翻白眼。
还好陆玙不是我男朋友，真的。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那天他要亲我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陆玙打了一拳。
他逼着我当面和陆玙划清界限。
我当然是愿意的。
可是陆玙抓得我手腕好痛，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我犹豫，没给我解释的机会转头就走了。
我的初恋，就这么被陆玙搞黄了。
我哭得好惨。
陆玙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偏偏像是把我当做他的所有物一样牢牢拴着我，我是他的狗吗。
陆玙手掌糊在我脸上，把我眼泪擦干。
“跟他分手，你就那么伤心吗？”他终于松开我的手腕。
“伤心！当然伤心。”我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往陆玙身上抹。
“许裳，你个大傻子。”
他只撂下一句话，就把我撇在原地。
陆玙谈了那么多恋爱，还偏偏不让我好好谈。
陆玙是大坏蛋，真的。
我和陆玙已经半年都没说过话了。
他跟老班申请换座位。
陆玙不在我身后了。
高三的知识我学起来很吃力，成绩下降得很快。
我妈偏要找陆玙给我补课，陆玙怎么可能愿意。
可我真的永远猜不透他。
陆玙这次真的在认真给我补课。
其他的一句都不和我多说。
他好像变了。
陆玙不欺负我，我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陆玙一定是给我施了什么咒。
我才不要主动和他和好，真的。
我高考超常发挥，能考上本地的一本--N大。
我妈高兴了好久，她说陆玙也要和我上一个大学，我又有人照顾了。
我不懂陆玙为什么要上N大，他的成绩过了重本线，上Z大都绰绰有余。
我不知道哪来的气，飞奔到楼下敲他家的门。
陆玙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我来好像很诧异。
“陆玙，你为什么要考N大？”我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收回握着门框的手，冷冷地笑了。
“许裳，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不然呢？还问什么？”陆玙肯定是想转移话题。
“许裳，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他拧着眉，等我回答。
我突然有一种如果我答错了，陆玙会马上掐死我的错觉。
“我......我怎么知道。”我往门后躲着。
“许裳，你最好真不知道。”
陆玙猛地关上门。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妈，你别给我带那些了，陆玙那都有，我用他的就行。”我无奈地看着老妈忙东忙西。
“说什么傻丫头，人家小玙报去Z大了。”我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人家考那么高分，选Z大也是情有可原，你还在这做什么梦呢。”
陆玙......没报N大。
是啊，人家考那么多分，报什么N大啊。
我不是就盼着离他远一点吗。
我终于自由了。
我很开心，真的。
大学有男生和我告白，我都没答应。
我总觉得陆玙会从哪出来给他一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陆玙，但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危，还是算了。
上大学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陆玙。
但是陆玙总会给我邮来一大盒糖，他知道我爱吃糖的。
陆玙做项目很忙，放假几乎不回家。过年也是陆叔他们到Z市。
我大闲人一个，就爱这走走那看看。
……
暑假我一个人去香港旅游，路过Z市，想先去那玩玩，我妈说陆玙会来接我。
我久违地打通了他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
她说陆玙正在忙。
我没再打过去。
我等了两个小时陆玙才来。
他的副驾驶有一个女孩，我想就是接我电话的那位。
没我漂亮。
和以前给陆玙送情书的那些女孩一样讨厌。
我一边吐槽陆玙，一边拉开后座的门。
陆玙的声音冷冷地飘过来：“坐前面。”
“可是......”可是副驾驶有人。
“阿玙，我先走啦。”那女孩下了车，跟他打招呼，又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阿玙，她叫他阿玙。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玙最讨厌别人叫他阿玙，我看她没机会了。
我以为陆玙要把我送到酒店，没想到居然来了他家。
本以为陆玙的装修风格会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打开门，我简直眼前一亮。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家啊！
阳台里养很多绿植，开放式的厨房，可以坐在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吃饭的矮脚桌。
还有......一只加菲猫！
“陆玙，你不是最讨厌猫的嘛，怎么会养猫？”我抱起在我脚边窝着的猫。
“帮朋友养的。”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我手边。
“它叫什么？”
“阿裳。”
“怎么了？”我以为他叫我。
“它叫阿裳。”陆玙抿了一口水。
“这猫怎么和我名字一样？哪个shang啊？”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陆玙终于又暴露了本质。
又不是我的猫，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那个......你哪个朋友家的猫啊？”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八卦的本质。
陆玙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我一看就有猫腻。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是......刚才你送去机场那位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陆玙只顾着喝自己的水，没答。
也没否认。
“你待几天？”陆玙问我。
我一口气哽在心里。
“明天就走。”我没有兴趣再待下去了。
他表情一滞：“不是说要玩几天。”
“不想玩了。”我站起身：“我定了明早的机票。”
“许裳。”他叫住我：“你真行。”
我行什么？
我没他行，半夜送女生去机场，还让她坐副驾驶，还帮她养猫，别是就连这个家也是给她装修的吧。
我头都没回，就进了客房。
陆玙总是一句话就能让我气得跳脚，他还是一点没变。
我期待了二十年的星空顶现在就在我面前，我却分不出一点心情欣赏它。
我想快点离陆玙远一点，真的。
毕业之后，我去做了旅行作家。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我走过很多陌生的路，见过很多陌生的脸，听过不一样蓝的海，爬过一样陡峭的山。
我听鸟叫，听蝉鸣。看月升，看日落。
听说陆玙自己创业，公司快要上市，每天忙得抽不开身。
他要是知道我每天这么悠闲，一定会恨不得打我一拳吧。
毕竟他那么爱生气。
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游戏，一个人看电影。
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习惯的。
这些事我以前很少一个人做。
以前......是和谁一起来着？
啊，对了。
是陆玙。
我才不想他呢，真的。
我妈给我来电话，让我回家。
她说，陆玙要结婚了。
陆玙......居然要结婚了。
他脾气那么臭，那么爱欺负人，那么......那么讨人厌，怎么会有人愿意嫁给他。
我倒要回国看看，到底哪个神仙要嫁给他。
我没慌，真的。
我下了飞机拎着行李箱就到了婚礼现场。
陆玙西装革履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他实在太瘦了，看来他工作真的很忙。
我妈一看到我，就急急忙忙地拉着我的手走进一间屋子。
屋里的所有人呼地把我围住，就要脱我的衣服。
“妈，这是干嘛啊？”我赶紧护住衣服。
“来不及说了，小玙的新娘来不了了，你赶紧顶上，要不然这陆家的面子往哪放啊。”
“那也不能我来啊。”
“你别废话了，赶紧。”我妈拽着我：“戴上头纱谁也看不出来。”
我想也是。
就救陆玙这一次。
我才不是自愿的呢，真的。
陆玙这婚礼居然是我最爱的极光主题。
他站在我对面郑重其事地念了一大段结婚誓词。
“若能相爱，这一刻，就够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缓缓贴近我的耳朵：“阿裳，你爱爱我，行吗？”
陆玙......陆玙的新娘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裳”字吗？
他掀开我的头纱，手覆在我的侧脸上，缓缓摩挲着。
他不怕吗，不怕别人发现新娘是我吗？
下一秒，他冰冷的唇贴上我的。
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我喜欢陆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加深这个吻。
可陆玙突然松了力。
他的手从我脸上滑下，身体向地上倒去。
我抓不住他。
陆玙一定是在骗我，他最爱骗人了。
都是演的，晕倒是演的，做手术是演的。
可是陆玙他为什么要憋着气啊，连脉搏都不跳了。
为什么啊。
陆玙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小玙他......胃癌晚期。”陆叔叔坐在我旁边缓缓开口：“他本来要和你一起上N大的，可是他那时候情况就很严重了。”
“小玙,他不愿意做化疗，不想剃光头发，他说你最喜欢漂亮了,你总是说他丑，剃光头发之后，会更丑，他不想让你看见他这样。”
“他说，他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娶你，可是你不喜欢他，他没办法了。只能骗你回来，希望你别怪他。”
“这个是小玙家的钥匙。”陆叔叔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房本写的是你的名字。他还给你养了一只猫。”
阿裳，那只猫是给我养的。
“他说，你总想想看看这个世界，但你最怕孤独了，这个家是他能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陆玙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他一直在欺负我，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为什么。
为什么陆玙喜欢我。
为什么他不能和我一起上大学。
为什么他为我做了这么多。
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我喜欢陆玙。
为什么陆玙不能和我一起活下去。
为什么。
我好讨厌陆玙。
真的。
——
陆玙走了八年了。
我一直住在他给我留的房子里。
这个世界我看够了。
我想看的人再也不在了。
我妈和陆叔叔他们都让我别等了。
我没等。
我没等陆玙。真的。
有一天，老猫阿裳突然有了活力，打翻了好大一个纸箱子。
陆玙给我的糖的糖纸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居然把糖纸都保存下来了吗。
我真傻。
我一张张地把它们打开捋好，晾在阳光下。
阳光透过糖纸，好像显出来了什么字。
我把糖纸按着颜色分好。
发现每一个颜色都能组能一句话。
“阿裳，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喜欢你啊。”
“阿裳，别讨厌我。”
“阿裳，别和他在一起。”
“阿裳，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学。”
“阿裳，对不起啊。”
“阿裳，我还是没能等到你喜欢我。”
“阿裳，我没办法了。”
“阿裳，我坚持不住了。”
“阿裳，下辈子你能不能爱爱我。”
“阿裳，我爱你。”
陆玙这个大笨蛋。
我才不要喜欢陆玙呢，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和陆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