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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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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源轻轻拍着贺锦阙,衣服下不断颤抖的身躯让他心中酸涩。
贺锦阙紧紧抱着秦景源,他脑中还是惨烈的鲜红,语气不稳似在恳求:“天遥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我们找个小镇子,在山底下开着茶摊,我采茶你煮茶,我们这么过一辈子好不好?”
外面大雪还在簌簌下着,秦景源脖子处一片濡湿,他轻声回道:“好。”
贺锦阙一怔,他双手抓着秦景源的肩膀,眼中有着不可置信:“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着:“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
外面传来秦家仆从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
秦景源掀开车帘,外面白茫茫一片刺得贺锦阙眯起眼睛,眼前那片赤红一闪而过,他竟有些瑟缩。
秦景源回头看着贺锦阙:“阿锦,下来吧,你我去寻一处店面。”随后一转身跳下马车。
贺锦阙伸手想要揪住秦景源的衣袖,然而秦景源却先一步下了马车,留在手中只有一片空荡的寂寥。
一只略有些纤细的手握住贺锦阙无力垂落的手,贺锦阙抬头便看到已经走开的秦景源站在面前,那人一脸无奈,纵使在纷纷大雪中依然优雅不减。贺锦阙听到秦景源略带疑问地问道:“阿锦?”
贺锦阙就着秦景源的手跳下马车,他朗声道:“天遥走吧。”
秦景源握着贺锦阙的大手,只感对方手心炽热,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贺锦阙的额头,转身对仆从说道:“秦题,去镇上买点伤风药。”
秦题点头吩咐好手下人便骑马去了不远的小镇。
贺锦阙这才发现他们所在之地离着小镇不远。
秦景源看贺锦阙一脸茫然:“前方是骊歌镇,此处正在骊歌镇和赋城交汇处。我在此处有间别院,我们先在此处安定下来。”他看着贺锦阙面色苍白:“你伤寒不轻,待会儿吃了药再好好休息吧。”
贺锦阙头昏昏沉沉的,头脑也一片空白,他自言自语:“那我岂不成了吃软饭的?”
秦景源见贺锦阙还在原处一动不动:“你若心中有愧,便让暗卫采买些茶叶。”
贺锦阙干巴巴地说着:“天遥怎么知道的。”
秦景源笑而不语进了院落。
贺锦阙见秦景源走开后面色沉下来:“按照天遥说的去做。”
远处树上的雪块轻轻掉落,平坦的原野上飞过几只鸟儿。
贺锦阙翘起嘴角脚步轻快的进了院子。
孟府中,贺霖阙拿着扫把扫着地上的积雪,他已经等了孟凝风好几日却还不见孟凝风答复。他不急,善于钓鱼的人需沉得住气,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一支短箭趁着院中无人射入花圃旁的泥土中,贺霖阙并未四处查看,而是慢慢扫到花圃旁,手一松扫把便掉在地上遮住短箭。
这时大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指着贺霖阙道:“看你高高大大,办事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小心着点。”见贺霖阙不理他,他出了气哼哼唧唧地走开了。
贺霖阙弯腰蹲下拿扫把的同时将短箭放在袖中,他摸着箭尾那是秦家特有的标志。贺霖阙内心苦闷,最终还要天遥来帮他。
秦景源接过秦题拿来的药,秦题低声密语:“公子,属下都安排好了。”
秦景源点点头,拿着药进了屋:“阿景,可好些了?”
贺锦阙本坐在床上,闻言立刻躺在床上:“不好,非常不好。”
秦景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好便好,秦题这碗药正好。”
贺锦阙闻着药的苦味阵阵作呕,但是看到秦景源眼里的担忧还是接过药碗几口饮尽。
秦景源眼中的忧愁终于不见,贺锦阙嘴中苦涩心中甘甜,他脸色温和,他想如此便好。
水灵溪扶着受伤的秦思源往九重山跑去,她听着秦思源沉重的呼吸声不禁问道:“感觉如何,快到九重山了,你坚持住。”
秦思源咬着唇心中冷笑,追杀愈是凶狠便说明贺锦阙愈加进退两难,那两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贺锦阙,秦家的生与死可是在你的一念之间。秦思源吐出口血,在水灵溪的搀扶下慢慢地走着。
一阵狂风刮过,水灵溪将秦思源小心地放在树下,她凝视着突然出现的杀手,适才她终于发现怪异之处,这群杀手并不是来杀他们的,应该说现下并未打算杀了他们。杀手的兵刃不带杀气,仿佛只是在戏耍他们一般。
秦思源捂着胸口语带嘲讽:“贺锦阙想看我狼狈的模样,不,我完全无碍,我现在快活得很,若是他一举拿下秦家,我死也开心。”他仰头大笑,可在看到水灵溪坚毅的背影时心底突然一空,“你这又是何必。”
水灵溪谨慎地看着前方袭来的危机,剑锋一晃将对方阵型打乱:“那你这又是何必?有些人想活着,可他们命丧九泉。像我那无缘的家人,那时我就想,若是我今后习武,我定要能救一个便救一个。”耳边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仿佛回到天狼闯进村子的那日,那日于她是噩梦,每每想起脸颊上的疤就开始作痛,切肤之痛深入骨髓。水灵溪一脚踢飞对方的兵器,一个旋身将敌人重重地踹飞。
“可世间那么多的人等着你去救,为何偏偏守着我不放。”秦思源扶着树干慢慢起身。
水灵溪回头望着秦思源苦笑着说:“因为我心悦你啊。”
秦思源愣到,他完全没想到水灵溪会在凶险的情况下说出思慕之言。他一剑隔开杀手刺向水灵溪的剑,垂着眼低声问道:“为何此时说出来。”
水灵溪摸了一把额头,是溅上的血水混着汗水,眼中似有泪水在流淌,她低喘着说:“因为我怕错过。”你痛苦的时候我错过了,你受难的时候我错过了。
水灵溪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她错过了,所以秦思源如今才会如此痛苦。她本想将心思压在心底,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她恐惧于哪天会有一人不在了,一次错过便是阴阳相隔,她终是将藏于心里的秘密说出了口。
秦思源低声笑起来,他眼中熠熠生辉;“没有错过,你来得刚刚好。”也许,也许他可以奢侈一下,放纵一下,他也向往幸福。
水灵溪未曾想过会得到回应,她惊喜地看着秦思源。
然而秦思源语气含着警告:“不过需记得我是一个坏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你不要后悔。”
水灵溪架起剑,她坚定地说:“不悔。”
锁链声传来,一名白衣女子徐徐落下,她挥起手中的锁链将地面砸出一条深坑:“是谁竟敢在九重山下撒野。”
杀手见此互相对视急急后退顷刻不见身影,九重山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水灵溪松了一口气,她略显激动地说道:“师姐。”
离甜笑得甜美,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又转头看向一身狼狈的秦思源,是因为这小子吗?笑中带着隐忧,希望两人一帆风顺,这世上苦的人太多了。
秦城练兵场士兵吼声阵阵,晏青看着下方两边打得激烈心中甚为满意,半个多月的训练没有白白浪费。
苏云行登上点将台站在晏青身边,他赞赏道:“确实不错。”
晏青见是苏云行双手揖礼:“参见将军。”她谦虚道:“多亏士兵勤加苦练方能如此。”
苏云行一脸严肃语气似有不满:“你倒也不必过谦,本将军说了不错便是不错。这群兵油子是什么料本将军还能不知?”不过晏青手段过于柔和,若是落在他的手中这群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晏青不禁想起众人对苏云行的传言,自傲又自信,确实很自信的一个人。
宁广寒心中诧异不禁问道:“敢问晏指挥使如何想到此法?”
晏青眨着眼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初时我同平时一样将我手下的士兵和秦城士兵分成两队,遗憾的是结局都是一样的。”晏青忆起初时的无力竟有些感慨,她继续道:“于是我便反其道而行,将两边士兵打乱重新安排。初时秦城士兵依然消极偷懒。”回想第一次的情景,贺天阙手下士兵向来作战勇猛,那四处乱窜的秦城士兵混在其中,晏青一眼便能认出两方人马。
苏云行轻笑一声,他声音清冷:“继续。”
晏青娓娓道来:“其实秦城士兵并非毫无战意之人,来从军之人怎会毫无战意呢?不过见到周围士兵如此便慢慢懈怠了,一传十十传百,意志消沉的士兵就会变得越来越多。”她看着两个秦城士兵互相对阵嘴角翘起:“打乱双方,当不求进取的秦城士兵见到本是同阵营却打得热血沸腾的武王士兵时,想必也会大受震撼。”晏青眼前浮现出贺天阙练兵时的身影,她眼睛有些模糊:“适才我说过秦城士兵并非毫无战意,再说都是铁铮铮的汉子,触景生情总会激起心底的血性,于是就有了现在苏将军和宁守备所见。”
宁广寒尤有疑问:“晏指挥使不怕您手下的兵同秦城士兵一般吗?”
晏青面向宁广寒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苏云行看向下方拼命的士兵眼神锋利,他慢条斯理地问道:“为何。”
离晏青最近的武王士兵手中紧握兵器,眼中是不含遮掩的刚毅,那士兵挥起兵器一下将另一个武王士兵的武器挑飞,晏青看着这名士兵坚决果断地说:“因为他们是武王的兵。”贺天阙的兵不做逃兵,贺天阙的兵军纪严明,贺天阙的兵有最强的战意!
宁广寒震惊于晏青对武王无条件的信任。
苏云行嗤笑一声嘴角抿起,不曾见过武王便败在了武王手下。苏云行目光闪着好久不曾出现的战意,来日他定要同武王一较高下。
“估计过几日武王就要出征了,做好准备等待武王调令。”苏云行简单吩咐后转身离开,他走了几步站定:“下面的秦城士兵便由晏指挥使来带。”
晏青低声道:“这么快么。”
苏云行沉声道:“首战要趁着乌乐还未到达喀喇跟时一举拿下,喀喇跟是夺取天狼的第一站,那里有武王需要的东西。”快么?他可不认为快,武王也不会认为快。已休整将近三个月,是该一战了。士兵既然有战意,就要让他们在战场上打个痛快。
贺天阙提笔聚精会神地写着字,一手蝇头小楷登峰造极,他将纸条折起塞进一个折好的平安符中。平安符还带着香火的气息,贺天阙轻轻摩挲着,最终装进信笺中。
“符客,将信送往秦城。”贺天阙抬头吩咐道。
“是,王爷。”符客拿了信出了门,他看着许城蔚蓝的天,心中感叹终于要开始了。
贺天阙手拂过饕餮:“你也很想阿青吧,等这一战过后,便是百年和平。”
饕餮剑响起的嗡鸣声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