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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君子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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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皇无忌信步走出,拦在曼邪音面前。
“休得无礼!”他尽量让声音显得威严,“此一战,错在魔世,不可对中原人胡来。”
曼邪音冷哼一声,瞥他一眼,按上腰间环刃。
“好个帝尊!鬼玺一得手,马上就偏着中原人。那样喜欢,不如干脆去当中原盟主,成你的美名,怎样!”
“辨出对错黑白,哪里是偏向?”梁皇无忌神色凝重,“我是帝尊,更不能放任魔世成员肆意妄为!只图一时痛快,损害的是日后更长远的利益。”
“喔,利益?”曼邪音身子一拧,环刃别在背后的同时绕开梁皇无忌,来到荡神灭尸体旁边。她指尖轻捻起白布一角,娇笑道:
“这一句话,倒有一些帝尊的样子。魔世征伐,为的无非是钱财地粮。只是这份利益,究竟是为魔世,还是为人族!”
她一声怒喝,猛地将白布揭开,露出荡神灭上半身斑驳的伤口。
“不是要看吗!过来看!”曼邪音朝恋红梅嚷道,“看你的乖儿子干的好事!看堂堂魔世帝尊,连为牺牲的将士伸张的勇气也没有!”
咔哒一声,李霸地把剑收回剑鞘中。
他拂开恋红梅挽留的手掌,缓步上前,将长剑横放在木桌边缘。他弯下腰,两手撑住桌子,望着曼邪音。
静静地。
“就不劳烦娘了。”他的目光紧追着曼邪音别开的眼神,“我来看。”
他直起身子,指着荡神灭心脏处的黑洞。
“当时我和荡神灭缠斗不下百十招,这里是最大的伤口。造成伤害的招式,叫做银河九天。”
李霸地抱起胳膊。
“银河九天属于被魔世屠灭的门派古岳剑派,我能学到是机缘巧合。数十年前,古岳剑派盛极一时,创作出的剑招多如繁星,许多招式流传至今。
“在诸多招式中,银河九天作为最能针对荡神灭功体的招式,几经辗转,落到最希望对付荡神灭的我手中。这说明什么?”
他朝曼邪音扬起一个微笑。
“说明荡神灭自有天收。”
曼邪音只觉心上被狠刺了一下,怒气上涌,当即要朝李霸地扑过去。不等梁皇无忌有动作,门外冲进一道人影,死死拉住曼邪音。
“冷静一点!”来人喝道,“他能杀荡神灭,也能杀你!”
原来是炽阎天。比起在梅香坞的时候,他整个人枯瘦许多。看见李霸地,他也只是瞥一眼,沉默下去。
曼邪音忿忿不平地甩开他,咬牙瞪着李霸地,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正好,李霸地便继续说下去:
“你方才讲,魔世帝尊没有为牺牲将士伸张的勇气。但在我看来,他的沉默,才是勇气。他是魔族,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招致怎样的反对?但他仍旧选择承担。因为他明白,倘若说牺牲,人族才最有资格谴责魔世。而这个代价,魔世付不起!”
李霸地直视着曼邪音。
“我们不提远的,就说安庆堂吧。死一个荡神灭,你就又闹又嚷;安庆堂三百二十八名少年被你亲手杀死,我可以将这停尸地翻个底朝天吗?”
他拿起桌上的剑。
曼邪音被这响动惊了一下,捏紧环刃:“既然如此,按中原的规矩,以命换命。你现在死在这里,为荡神灭陪葬如何!”
李霸地笑了笑。
“好,以命换命。我可以死,但事情分先来后到。我死之前,先要手刃你这安庆堂的屠夫!三百二十八人,三百二十八刀。闼婆尊折磨春江月之时,可曾想过会由我来将你活剐?”
“你——”曼邪音咬牙切齿,怒极反笑,“都讲魔族极端,人极端起来与魔何异?”
“极端?”
李霸地冷笑。
“闼婆尊说极端,坤仪载星也有道理。魔族特点是极端爱恨,但这样的情绪是魔族独有的吗?魔族以极端的贪婪倾泻于人族,人族凭什么不能回馈以极端恨意?还是讲,你魔族只想要发泄情绪的快感,却不愿承受人族的怒火吗?此种自私短视心性,难怪修罗国一连三十四任帝尊,都只能仰望沉沦海!”
炽阎天死死攥着曼邪音不断颤抖的手腕。李霸地看着,把剑挎上腰间。
“我只是说两句话,闼婆尊便有如此滔天怒火。”他说,“魔族罪行那般罄竹难书,中原人向你们讨公道,又有什么不应该?”
房内一片沉默,只有曼邪音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声。她甩开炽阎天,抚着胸口。李霸地这才发现,她的胸口缠了绷带。随着她胸膛的起伏,底下的伤口正一点点往外渗血。
梁皇无忌拎起白布,要重新给荡神灭盖上。
白布一角,被曼邪音稳稳地按住。
“给这小子一闹,险些忘了今天真正的主角。”她的声音尖锐而嘶哑,“老板娘,来啊。好好看看你的相公。过了今天,你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恋红梅在李霸地身后幽幽一声轻叹,上前。她的目光在荡神灭角上停留片刻,最后别开。
“事已至此,恋红梅只有最后一个请求。”她垂眸,“我……可以拿一点他身上的东西,作为纪念吗?”
高跟鞋在石砖上哒哒地敲,曼邪音缓步绕过长桌,靠近恋红梅。她的身子略微前倾,视线追逐着恋红梅偏离的目光。
“我也有最后一个问题。”曼邪音的声音十分温柔,仿佛刚刚大吵大闹的不是她,“你爱过他吗?”
恋红梅转头望着曼邪音,目光烁烁。
“并未。”她说。
曼邪音做了个深呼吸,后退一步。她的嘴角抽搐着,抬起胳膊,伸直手指。巴掌即将落下去时那电光火石的一瞬——
李霸地踏光而来,挡在恋红梅身前,紧紧地将曼邪音的手腕攥住。
“放开我!”
曼邪音发出尖利刺耳的啸声。她开始扭动挣扎,李霸地只得用上全身力气,不许她逃脱。她的脸变得扭曲而狰狞,或许那才是她的本相。
“一个地痞,一个妓子!是你们将荡神灭残害至此,沾上你们这种不孝不忠的杂碎,是他不幸,是我失职!我早该将你们斩草除根,一个一个……砍头……”
她的声音弱下来,不是因为李霸地愤怒的神情,而是因为她胸口上的伤彻底开裂,一股一股地涌出鲜血,将缠着的绷带浇了个透湿。
曼邪音冒着冷汗,喘着气,瞪着李霸地。
他仍然紧抓着她的手腕。
李霸地只是看着曼邪音的眼睛,对她胸口上的伤视若无睹。他向前逼近一步,曼邪音看着他俯视的目光,脊背爬上悚然。
“觉得疼了?”他说,“该我说了。”
他指尖上绿色绷带的缝隙中,溢出鲜红的血,流入曼邪音的袖口。
“你讲我和娘是不忠不孝,那我就讲讲为何不忠,如何不孝。娘不忠,是因为他以侵略者的姿态闯入娘的生活,所谓婚约,娘没有拒绝的权利。现在人族胜利了,婚约根本废纸一张,无所谓不忠。
“我不孝,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他当做父亲看。他坐视魔兵侮辱城中百姓,放任你犯下安庆堂血案,亲手在我眼前杀死胜邪封盾烈士!这样的魔,不是我的父亲,我何必孝!”
他攥着曼邪音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些。
“你说娘是妓子,妓子又如何!魔世肆虐中原之时,多的是妓子舍身取义,不惜用一切保护家园。荡神灭,不过是娘生命中一个过客。你没权利,也没资格要求她对荡神灭有什么感情!”
他将曼邪音重重一推。
“战败之魔,还妄想用狭隘的男女情感,来傲慢地审判人类吗!”他喝道,“我不许你侮辱中原的英雄!”
他转身,一指削下荡神灭一支黑角,双手托着呈给恋红梅。
恋红梅按着他的胳膊,抬眼望着他。
“收下吧,娘。”李霸地说,“你应该拿着。”
恋红梅将那支角收了起来。她整理好衣服,抬起头,对曼邪音端庄一笑。
“魔族果然无法理解人族的情感。”她说,“我对他最后一点感念,也被你这一掌清除殆尽。多谢你。”
他们离开太平间。
梁皇无忌将两人一路送至大殿门口。
“你回去要好好休息啊。”他憔悴的神情让李霸地看得难受,“你可是当帝尊了,皇帝诶!没有精神怎么管那帮刺头。”
梁皇无忌抬起一个疲惫的微笑。
“多谢少侠关心。非是梁皇无忌不愿……”他叹道,“魔世利益关系,比中原错综复杂许多。中原的经验,并不能完全应用到魔世。”
李霸地将胳膊搭上他的肩,被恋红梅拉下来,于是拍拍梁皇无忌的胳膊:“你肯定没问题的!两年前你创立胜邪封盾的时候,不是也没办法把魔世的经验完全应用到中原吗?每个地方不一样很正常啦!”
梁皇无忌倒反过来宽慰他:“少侠不用急躁,你的关心,我知晓了。中魔一战,你的作用比你想的更大,不要急着证明自己。”
李霸地想说他是真的单纯地关心梁皇无忌,注意力却被门外的动静吸引过去。万雪夜倚着行李在和什么人聊天,那张飘飘的面纱,看起来那样眼熟。
是幻幽冰剑!
万雪夜注意到两人,朝他们的方向招手。恋红梅走过去聊天,而李霸地有别的打算。
“再麻烦一下帝尊好不好?”他有点不好意思,拉拉梁皇无忌的衣袖,“我想找俏如来,他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