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暮雨子规啼》秋夭

3、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十五岁的大姨母，已是应天府出挑的美人了，正如我先前所说 ，大姨母几乎是所有世家公子们的梦中情人 ，虽我母亲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但却算不上求娶之人最多的 。依我之见，是因为母亲性子太过清冷且孤傲 ，总对那些公子们嗤之以鼻。而大姨母则是对谁都柔情似水 ，温和有礼 ，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哪有男子抵得住这样的女子?加之大姨母喜着柿色 ，虽我未曾见过 ，但想来 ，柿色薄纱樱色唇 ，青丝散作墨色锦 ，羞容若初桃 ，藕臂透无瑕 ，确是个十足的美人 。

　　而母亲的长相则若烟柳萦雾般可望而不可及 ，又似腊月霜凌白梅 ，清冷高傲 。母亲和大姨母也是有相似之处的 ，二人都不喜涂脂抹粉 ，以眉目浅淡为美 。这倒与我截然不同 。

　　二姨母还是老样子 ，大腹便便 ，野蛮暴躁 。

　　正值深秋 ，枫泼庭院 ，院中身量苗条的少女正和妹妹拾落叶 ，少女着柿色交领琵琶袖 ，若草妆花马面裙 。笑不露齿 ，含情杏眼顾盼生辉 ，秋日斜阳映在她的琉璃桂花小钗上 ，更显清雅 。

　　“长姐！快来，我拾到一片顶好看的叶子！”妹妹在一旁呼唤她 ，而她回头看到一公子带了许多聘礼来 ，立刻就明白了用意 ，虽不打算应允 ，却也对那公子福了一礼。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池玉莲的侍女绣棠来请萧柔愉过去 ，萧盈盈调侃到：“长姐～又是一个要被你伤透心的公子～我看他长得还行，不如你嫁了算了～”萧柔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说其他的 ，便跟着绣棠进去了 。

　　“请父亲安，请母亲安 。”行礼后 ，池玉莲满脸堆笑地对她说：“柔愉啊，这是莫都督家的莫临西公子，来提亲的 ，娘替你做主啦，这月初五 ，良辰吉日！你就……”萧思邦忽然打断了她 ：“夫人，你我还是让柔愉自己定夺吧 ，我希望日后柔愉和她的夫君也能如你我一般 ，一世恩爱 。”池玉莲眼神躲闪 ，但还是没有反驳 。

　　萧柔愉闻言 ，向莫临西郑重地行了礼 ，轻语道：“公子美意 ，柔愉不胜感激 ，只是柔愉自知无福 ，恐负了公子 。还望公子见谅 。” 莫临西失落之色难掩 ，但也没有纠缠 ，回礼曰：“若来日萧小姐回心转意 ，可随时来莫府找我 ，我定等着小姐 。”

　　也许真的有人只一面就能心动 ，但莫临西公子不是 ，他只是默默留意着大姨母 ，年复一年 ，也正因他的爱没留下蛛丝马迹 ，大姨母才不为所动 。我曾以为莫临西公子与大姨母是枫下一眼终身误 ，后来细想方知 ，误了二人一生的是莫公子的情深不移和情深却不言 。

　　或许二人并非一面之缘 ，幽梦沉沉时 ，莫公子一定见到了最初的她 ，那时她不是我的大姨母 ，不是穆夫人 ，而是萧家长女 ，应天府所有女子都比之逊色的萧柔愉，唯一的萧柔愉 。

　　现在已无从考证大姨母是否后悔嫁给了姨丈 ，是否对莫临西有过一刻的动容 。世事皆如此 ，蓦然回首 ，已是终身错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