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妆上门女婿》顾夏末

16、第十六章（御猫案）

　　再说杨韫到国公府已经月余，这天正赶上八月中秋，老太太吩咐将园门打开，要在园中设宴，
　　到了晚上，月明灯彩，园中月台前，吊着羊角大灯，焚着斗香，秉着风烛，老太太带着全府上下舆手焚香，一齐拜过月亮，过后便往大厅去，下人早已将瓜果及各色鲜品铺设好。
　　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前牵引，大夫人二夫人贴身搀扶着老太太过去，到了厅上，又有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众人依次坐下，上面老太太居中，老爷夫人们在下首坐下，几个姑娘团团围坐在一处。
　　众人说笑闲话一回，老太太高兴，命人折一枝桂花，要行一个桂花令。于是命一丫鬟在屏后击鼓传花。若花到谁手中，饮酒一杯，罚说字谜一个。于是先从老太太起，次薛定方，一一接过。鼓声两转，恰恰在薛定方手中住了。
　　薛定方饮了一杯酒，老太太笑着催促道：“快说字谜，若是有人猜了出来，你可得拿出好东西赏人。”
　　薛定方见老太太兴致好，忙笑道：“这是自然。”然后扶着胡须道：“久雨初晴。”
　　众姐妹弟兄听了都想了起来，唯独薛可艾一听心中暗道：“这不是杨郁那天在街上猜中的字谜嘛。”忙将答案喊了出来：“是昨字。”
　　薛定方笑道：“正是昨字。”又对身侧的随从说道：“去将我新得的砚台取来给四姑娘。”
　　大家又接着行起令来，每每有人罚酒说出字谜恰巧都是杨韫说过的，薛可艾总能第一时间说出答案，便得了好些玩物，她心中喜滋滋的，这些东西虽然平时也能有却不是今天这个彩头。
　　薛可颂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起芭蕉冻石自酌杯倒了一杯酒，一面笑道：“四妹妹几日不见读书倒是有长进，这些字谜虽然不难，但是解字要脱口而出还是不容易的。”
　　薛可艾笑道：“这些是我从姑爷那里听到的。”
　　薛可颂也笑道：“看来四妹妹如今和妹夫倒是相敬如宾，四妹妹当初成亲时老大不乐意给姑爷好些脸子瞧，我这做姐姐的还想劝和劝和，想不到如今倒自己好了。”
　　薛可艾听完薛可颂的话脸上一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老太太“咦”了一声，问道：“我说怎么好像少了个人？四姑娘，你家姑爷怎么不在，还要人三催四请不成？”
　　薛可艾忙解释道：“老太太，前几天国子监里太傅病了就放他们假，这几天太傅病愈正要查他们文章呢，所以他还未归府。”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点点头道：“做学问是正经，不过也不可太过劳累，我道国子监怎么中秋不放学子回去。”
　　二房的二爷这时候笑道：“老祖宗，我前几天遇到了张监生，他见了我直夸妹夫的文章作得好，通篇不见赘述，大有气象，看来咱们家要出个才子。”
　　听这话薛定方来了兴趣，“喔，那等他回来我可得好好看看他的文章。”
　　二爷笑道：“老爷尽管看，张监生极有风骨，一向对学子不假辞色，能得他称赞的文章定是不错的。”
　　王氏自然不会放过在人前夸赞自己女婿的机会，叹道：“这孩子文学倒是其次，当初我看中的就是他为人，郁儿又细心，肯做事，要不然方大将军也不会特地派人登门道谢了。”
　　薛可艾见他们都在夸赞杨韫，心中更是得意，面上还要故作矜持，只是修炼的功夫还不到家，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二爷又道：“殊兰也来信了，说明年春闱下场一试，先生看过他的文章也道不错，想来把握是极大的。”
　　薛定方满意的点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二爷又转过头对他妹妹笑道：“对了，他在信最后问你安好。”
　　可筠原本只是听他们说话，却不想扯到自己身上来，忙啐了一口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哥哥奇道：“他明明在信中提到，我要是不说日后你们对出来岂不是要怪我。”
　　一向端庄持重的可筠也不禁红了脸，躲到二夫人怀里撒娇道：“母亲你看二哥哥他。”
　　二夫人摸着可筠的头发对儿子笑道：“你倒是很会欺负你妹妹。”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一家子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薛可颂心里却又妒又恨，从小薛可颂便自视甚高，觉得众姐妹都不如自己，可筠虽然端庄大方但也只是二房的，可艾虽然是嫡出但一向蠢得很，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她心中自许要嫁给王侯将相，可偏偏如今姐妹们都有了人家，她却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又见一家人齐齐整整一块说话，夸的居然是那个连薛可艾自己都看不上的赘婿，心中更是酸涩，便借口要水洗手往一边去了。
　　王氏叫了女先儿过来说书，讲的是晚唐朱温的一段故事，众人正听进去了。而薛可颂在一旁等待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出来寻她，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此时只顾着饮酒和讨老太太欢心，只得委委屈的回席，还没走到座位便看见可艾身边的丫鬟冬鹞侍立在一侧，身边放着一个装点心的食盒，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将手上一只金手钏偷偷褪下来趁着冬鹞不注意悄悄放了进去，然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席。
　　夜色渐深，老太太只觉身上起了寒意，便向左右问道：“什么时辰了？”
　　薛定方取来一只小怀表一瞧喊道：“哎哟，都这个点了。”老太太才道：“怪不得觉得身上有些寒浸浸的。”
　　王氏陪笑道：“老太太今日高兴，就多坐了一会儿。”二夫人也笑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也散了，老太太也早点回去安寝，若是老太太喜欢，咱们明日再说话也不迟。”
　　老太太答应着，众人正准备散了，突然听到可颂喊道：“哎呀我的手钏不见了。”
　　薛定方立刻喝道：“老太太还在这呢，你冒冒失失地做什么？”
　　可颂急道：“是舅母去年年下给的手钏，还说今年要带着去见她呢，若是丢了可怎么好，方才我在席上还带着呢。”
　　王氏心中却想到，未必是掉了，今日人多眼杂说不定是被那个眼皮浅的给摸走了，心中暗恨自己治家之下出了这种事情，却怎么也想不到薛可颂一个千金大小姐会自导自演这一出，口中慢吞吞道：“大概是手钏松了不小心滑落了，各人都看看自己脚底下，仔细些。”
　　众人忙往自己脚下看，只是烛火不亮也看得不甚清楚，看了一会儿却没看见什么，可颂给柳姨娘使了个眼色，眼睛只往食盒上瞟，柳姨娘立刻会意，便道：“都把自己身边的食盒捧盒打开瞧瞧，看看有没有落在里面。”
　　冬鹞正奇怪手钏怎么会落在盒子里面，但还是老老实实打开盒子，打开后立刻脸色大变，神情愕然，可颂身边的贴身侍女银蝶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的，可不就是可颂的手钏嘛，立刻喊道：“二姑娘，手钏在这里。”
　　说完从食盒中把手钏取出来送到众人面前。
　　可艾看见可颂的手钏出现在她们院子的食盒内也是大惊失色，府上有规矩各房各院只要成家分出去了就要给老祖宗进菜式，这个食盒原本装的是厨娘做好的藕粉桂糖糕和松瓤奶油卷，一会儿盒子定是要跟着她们回去，可颂的手钏却在里面，含义不言而喻。
　　老太太脸色铁青，好端端的中秋家宴却是这样收场，被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坏了心情，她怒道：“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撵出去，不许再用了。”
　　眼见随从要来拿人，可艾喊道：“慢着，这是我院子里的人。”
　　老太太立刻道：“你院子里的，还不好好看住，更加该撵走了，别把好好的姑娘教坏了。”
　　可颂也在一旁道：“既是妹妹院子里的，那妹妹可得好好把人看住，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可艾也气急道：“冬鹞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她今晚出来带的是夏蝉和冬鹞，夏蝉也替冬鹞辩解道：“老夫人，冬鹞是在府上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为人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了，绝不会做这丢人现眼的事情。”
　　可颂却对可艾道：“四妹妹可得好好管管你院子里的下人，主子们说话那有她插嘴的份。”又转向王氏道：“母亲可要赏罚分明。”
　　王氏见了可颂如此做派，心里那有不知道的，冬鹞是她亲自为女儿挑的丫鬟，忠心嘴紧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才特地提拔她当小姐的贴身丫鬟，又怎么会做这种丑事，眼前对面把屎盆子扣上来，王氏心中恨极偏偏当着老太太和老爷的面还不能说什么。
　　冬鹞已经跪了下去，她知道再闹下去也只会给小姐带来不是，却见可艾咬紧牙关，忽然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手钏是我放进去的，唬二姐姐玩的。”
　　“胡闹”，薛定方喝道，“这种玩笑也是随便开的。”
　　可艾笑嘻嘻道：“原本只是想吓一下二姐姐，却没想到二姐姐这么紧张倒把我吓到了。”
　　老太太皱眉道：“若是开玩笑也就罢了，可不许你包庇你的丫鬟。”
　　可艾装作无辜模样道：“自然是我闹着玩，冬鹞可是母亲亲自为我挑的丫鬟，自然不会有错的。”
　　王氏也笑道：“这孩子倒是怪老实的，我说她不会做这种事，倒是你这丫头在搞鬼。”
　　可颂却虚弱着说：“四妹妹以后还是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叫人平白心惊胆颤的，怪吓人的。”
　　薛定方听了又立刻对可艾道：“还不快去给你二姐姐赔不是。”
　　可艾心里委屈极了，还是得陪着笑脸道：“二姐姐，这次是我的不是，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颂看着眼前伏低做小的可艾，心中快意极了。
　　话分两头，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内桑祁低声对白洪绸说道：“三爷，那边传来消息了。”
　　白洪绸心中一动，“什么消息？”
　　桑祁道：“是我们本家的买卖，有人在宝通那边见过画像上的小子。”
　　白洪绸激动拍桌道：“好啊，老天有眼叫这小子撞到了我手中，走，咱们去会会他。”又对身边另一随从吩咐道：“你快去请杨公子，就说有同喜的消息了。”
　　待白洪绸一行人赶到赌场，一个伙计走过来隐晦地往赌场内一指，果然是他，同喜正双眼通红地盯着桌子上的骰子，可突然他抬头朝四处望了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拔腿就跑，
　　白洪绸等人立刻跟上，众人只跟着同喜往巷子里冲，可同喜就像一尾泥鳅进了巷子里左拐右弯，叫人捉不住，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白洪绸恶狠狠地踢了墙一脚，居然能眼睁睁看着人从面前跟丢了。
　　这时赌场跟过来的伙计道：“三爷，已经打听到这小子的落脚处了。”
　　白洪绸急道：“那你还不快带我过去。”
　　可当桑祁一脚踢开同喜家的大门，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同喜居然死了，他背面躺在血泊里，一双眼睛却还睁着，仿佛死不瞑目。桑祁过去试了试他的脉搏，然后遗憾地摇摇头。
　　白洪绸愤懑地抱着头，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居然又断掉了，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每一次都能快他们一步把线索抹掉。
　　杨韫走上前去，检查尸体，同喜是用被用刀抹了脖子，凶手刀法很快，右手刀，一刀致命，忽然杨韫发现同喜的右手手掌似乎诡异地扭曲着，她轻轻拉开一看，同喜手掌下面赫然写着一个血字，是“摆”字，字体极其潦草，昭示着主人的恐慌。
　　白洪绸也注意到了杨韫的发现，皱眉问道：“这是同喜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留下的线索吗？”
　　杨韫答道：“大概是的，可是摆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同喜死前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字，和杀死他的人又有什么联系。”
　　到了晚上杨韫回家的时候还在想着“摆”字的意思，到院子的时候却见薛可艾主仆都站在那里，冬鹞脸上满是愧疚之色，而薛可艾却眼圈红红的，仿佛受了什么委屈。
　　杨韫不禁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薛可艾听见杨韫问，脸上立刻浮现愤愤不平的神色，冬鹞则内疚道：“都是我不好，让姑娘你也跟着受委屈。”
　　薛可艾大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她陷害我们的。”
　　“陷害？”杨韫听了陷入沉思，薛可艾推了她一把道：“你今天到哪里去了，老太太设宴你都不在，还是我替你掩盖过去的。”
　　杨韫忙道：“真是抱歉，我今天在外面和朋友逛得晚了。对了，你刚刚说陷害是什么意思。”
　　薛可艾听到杨韫问起果然又生起气来，“今天中秋老太太设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大家也都开开心心的，可要散场的时候薛可颂突然说她的手钏掉了，大家找来找去偏偏在冬鹞保管的食盒里找到了，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冬鹞吗，杨韫想起这丫头素日里沉默寡言只埋头干活的确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冬鹞接口道：“姑娘为了我只好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还被老爷压着让她给二姑娘道歉。”
　　可艾咬牙道：“分明是她自导自演，监守自盗，我院子里好东西多得是，会看上一个手钏，我只是替冬鹞委屈，让她白白被人冤枉。”
　　杨韫听后说道：“既然如此，你放心，作恶的人只会自作自受，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薛可艾听了也只当是杨韫在安慰她，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