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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句到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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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的省略号抹去几分强硬。
这怎么看都不像问句,更像通知。
管他呢。
他都开口了,云粹当然是答应他!
她迫切地打下‘可以’两个字,觉得秒回不够矜持,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一会,又觉得她太矫情了。
暗恋的苦涩有一半要归咎于想太多,明明是一件不该抱有期待的事,她却总是浮想联翩,才会在得不到结果的那刻难过。
云粹默默劝自己坦荡些,按下发送。
然而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是漫长的。
对方比她洒脱,秒回了——
[季晫恒]:下周五我再联系你确定时间……
[云粹]:嗯!爸爸说大黑有点普通,给它改名lucky啦!它在店里好受欢迎,现在叫这个名字也会回应啦!
[季晫恒]:挺好的,见面再说,我要去上晚自习……
[云粹]:好的!学长,开学快乐!
看着短信界面,云粹又开始挠头。
他怎么总是以省略号结尾呀?显得她的感叹号特别热情。
他是不是不喜欢和她聊天呀?
纠结一阵想不出答案,云粹倒在床上翻滚。
在暗恋这件事上,她真的做不到洒脱。
**
云粹在日历上标记好日期,接着撕日历不再是为考试的焦虑,而是期待和他见面的每一天。
一个人心情的好坏能从很多小事上体现。
云粹也不例外。
初三随堂测验很多,贝嘉妮成绩不好,被各科老师留堂,云粹也不生气,主动留下来,边写作业边监督她。
留堂时,云粹经常拿数学最后几道大题去问林彦清。问得多了,林彦清带着舟奕可主动坐到她们附近的空座位。
贝嘉妮每天带牛奶给云粹。
空牛奶盒放在桌角,变成两人的留言板——
贝嘉妮:谢谢你~
云粹:加油!加油!
—
去年开始历史改为闭卷,学校发了一本必背白皮书。
周二的历史小测,几乎半个班没通过,历史老师要求不合格的放学留下背诵,六点半再考一次。
贺逸飞去楼下打水,回来发现康琪儿没走,发出一声惊讶的‘哎呀’,问她怎么还在。
康琪儿埋头看书没理他。
贺逸飞压低身子凑近一瞧,惊讶换做嘲讽,“哎哟。原来是历史小测没过被老师留堂了呀。”
“贺逸飞,你烦不烦啊!”
“干嘛?只许你笑我不合格,不许我笑你阿?”
“贺!逸!飞!”
贺逸飞扬起卷子,“我过了噢。叫声‘哥哥’,我教你怎么背更快。”
康琪儿翻白眼,“不——需——要——”
贺逸飞拉开凳子坐下,“不叫也行。我免费教你。”
康琪儿脸又黑几分,“你很烦欸。走开啦!”
云粹过去劝架,“贺逸飞你要是不用留堂就回家吧。”
贺逸飞长腿一伸,翘到前面空椅子的下方横杆上,背贴着椅背往后仰,椅子的两个前脚离地,摇摇欲坠的。
他却自得其乐地说:“我和她是绑定的。她还在这,我怎能一走了之呢。”
教室是公共的,他不走,云粹也没法子,只得立下规矩,“那你不能说话,不要影响其他不合格的同学背书。”
“好阿。”贺逸飞故意往康琪儿身边凑,“我不影响不合格的同学背书。”
康琪儿推开他,抱书跑出去。
贺逸飞应声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云粹追出去,“琪儿……”
康琪儿站在走廊尽头的小平台,泪水已挂在眼眶,稍动一下就会掉落。
云粹掏纸,“琪儿。给你。”
康琪儿没接,喃喃自语:“不合格怎么了!你也不帮我……”
云粹把纸塞进她手里,“我不是那个意思。”
康琪儿转身,“你回班吧。我要背书了。”
云粹站在旁边陪了会,见她情绪逐渐好转,全神贯注地看书,心稍安,转身回班。
**
周三自习课前,黎鸿把负责监督的十个人叫到办公室,问他们各自监督的对象这周表现如何。
黎鸿重点问康琪儿,“贺逸飞表现怎么样?我看他留下来重测还是都没合格啊,是不是他不听你的?”
康琪儿抿唇,很小声地应‘嗯’。
贺逸飞因扰乱课堂纪律,被段长叫到办公室写检讨。
黎鸿招手叫:“贺逸飞,你怎么回事?我让康琪儿和你同桌,监督你写作业,你怎么不听她的?”
每天放学康琪儿背包就走,根本没管过他。贺逸飞总以告老师相要挟,她潇洒地说无所谓。真到了班主任面前,康琪儿自知有错地矮了半截,下意识地握住云粹的手,捏了捏,无声求援。
云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回握她的手作为安慰。
康琪儿的命运都掌握在贺逸飞身上。
素来嚣张的人低了头,不卑不亢地说:“我以后会听她的。”
黎鸿没再批评,放几人回班。
出办公室,三人有默契地走得很慢,脱离大部队。
康琪儿戳他后背,“喂。你不是说要和黎鸿打小报告吗?”
贺逸飞不屑地‘切’一声,“你以为我是你,那么不讲义气?”
“喂。我替你背了这么大的黑锅,还不说声‘谢谢哥哥’?”
“才不要!你想得美!”康琪儿甩开云粹的手,捂住耳朵,跑回班。
贺逸飞追了两步,自觉没趣地退回来,“学委,你说她还讲不讲理了?我帮她,她还这态度?”
云粹摆手,“你俩的恩怨可别牵扯我。”
下午年段有教师研讨会,办公室早早锁门,没有谁需要留堂。康琪儿拽包,兴奋地蹭到云粹身边,“今天我们能一起回家啦!”
贝嘉妮追上来问两人要不要坐她家的车。
云粹扭头看康琪儿,等她的回答。
康琪儿抽回手,“你们走吧。”
云粹拒绝贝嘉妮,和康琪儿往车站方向走。
“粹粹,你现在和她们关系好好呀。”
“上周我们都是六点半才走,公交很挤,她家有车就顺带送我回家了。”
“也是。你每次都陪她留到那么晚。”
“我还是和你关系最好!”
“嗯!”
刚进单元门,云粹就听到屋内急促的电话铃。
她摸出钥匙,迅速开门进屋。
座机都是父母进货在用,她习惯性地说:“您好。这里是‘鲜果多滋’,您找谁呀?”
电话那头噗嗤一声笑了。
她认出贝嘉妮的声音,也笑了,“是嘉妮呀?找我有什么事?”
“我发现你的数学练习册在我包里,但打你手机,你没接,只能打家里电话试试。你到家了是么?”
“嗯。刚到。”
“我给你送过去吧。”
“方便吗?”
“方便呀。开车很快的。我在寺理站附近啦。你家在哪呀?”
云粹报出住址,担心她找不到路,详细地说了从车站要怎么拐弯,怎么进巷子,还问需不需要她出去接。
贝嘉妮说她从正门进小区了。
云粹继续指路,“直走。红色房子旁边这栋就是我家。”
没两分钟,门铃响了。
云粹挂掉电话去开门。
门一开,舟奕可也跟着一起来了。
云粹拘谨地搓手,侧身让两人进屋,“你们要喝什么?橙汁可以吗?”
“可以。这是你的作业本。”贝嘉妮放到桌上,她接过果汁瓶塞进书包,探头往阳台的狗屋看,“你家有养狗?”
“养了只黑色的中华田园犬。”
“能看看吗?”
“它和爸爸在店里。”
“你家的店在哪里呀?”舟奕可插嘴,“是在附近吗?”
三人经常坐在一起写题,放学也会一起坐贝家的车回家,但两人之间的交集只有贝嘉妮这个共同的朋友。要和不熟悉的人提起家里情况,云粹有些别扭,笼统地回答:“就……在商店街那吧……”
贝嘉妮看出她的不自然,说车子还在外面等,拉舟奕可离开。
**
经黎鸿这么一问,康琪儿心虚,仔细检查贺逸飞的卷子,别扭地说:“今天放学我会留下来。你有不会的就问我。”
贺逸飞不领情,“哟。今儿吹什么风,把您这尊菩萨吹到我身边啦?待这么难受你就走呗。你又不是第一次走了。”
对方说的全是实话,康琪儿没法辩驳,咬牙挤出一个‘你’,哼哼两声,扭头不再看他。
贺逸飞拍她肩膀,“喂。你真的很容易生气哎。我留堂你生气,让你走你也生气。你属炸|药|包啊?一点就炸。何况我还没点呢。”
“贺逸飞,闭嘴吧。”
“就不闭,就不闭……气死你。”
康琪儿找不到话回怼,两手抱月匈,气得鼻歪嘴斜。
云粹以打水为由拉走她。
去水房的路上,康琪儿的嘴没停过,说他上课讲话烦人,又说他幼稚。
云粹特意拉着她多下两层楼去打水,留足时间让她抱怨。
谁知楼下比楼上人多,两人纠结一番,选择留下排队。
将要排到,听到前面有两个熟悉的声音。
舟奕可:“你知道她家店铺在哪吗?”
贝嘉妮:“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呗。昨天去她家一股子中药味,她家是开药材店的?”
“好像是水果店。那是关节软膏的味道。我爷爷关节痛,经常贴,家里也有这种味道,挺正常的。”
“是嘛。我觉得她家的味道特别重呢。”
……
云粹的耳朵渡上一层硬膜,再听不见后面的话,只有那句‘味道重’在脑中无数次回响。配合舟奕可摆手在鼻头扇风的动作,心尖一点一点地皱起来,浑身像发烧似的发热,很不自在。
水房中雾气蒸腾,无形中放大她的难受情绪。
“我不想打水了,你排吧,我先回班级了。”
康琪儿撤出队伍,追上她。
那两人的对话没提及具体名字,从云粹的反应里,康琪儿多少猜出一点,她是班上为数不多知道云粹家里情况的。
“她们太过分了吧。你辅导她们作业,留到那么晚,她们还说你家有难闻的味道。”
“她只是说中药味重,没说难闻……”云粹重复一次舟奕可的话,像是在解释对方的意思,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康琪儿自顾自地说:“那个贺逸飞也是。讨厌死了。要给他讲题还不领情。谁知道他那次历史小测是怎么过的。指不定把小抄藏哪了。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粹粹不要给他们讲题啦。好浪费时间。”
“琪儿……”云粹停住脚步。
康琪儿转身,“怎么了?”
“其实贺逸飞人挺好的。他有玩一个历史人物的抽卡游戏,才会对某些历史事件特别熟。那天小测的范围刚好和他玩的那个游戏重合。”
“啊?是这样的吗……”
“嗯……”
“粹粹,你还好吧?”
“没事了。回班吧。要上课了。”
晚上,云粹回到家。
季晫恒比预定的周五早一天联系她。
[季晫恒]:周日下午得返校参加晚自习,周六去你家看狗吧……
[云粹]:周六我家有客人要来。
[季晫恒]:下周六?
[云粹]:就这周六吧。不用来我家。我要带lucky去公园逛逛。下午三点湖心公园见吧?
[季晫恒]:行,周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