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夜话》木木的呜昂

42、第 42 章

　　李红做饭的手艺不算好，胜在材料新鲜，何韵吃得有滋有味。期间，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媒体工作的难做，引得李红好一阵同情。
　　“可不是嘛，不然那个男记者也不会来找我。”心直口快的李红直接点了出来，“那个扛着长长的相机的男记者，他现在指不定比你先发报道哩。”
　　何韵一口蛋饼卡在喉咙里：“他也又回来了？”
　　“今早来的，中午在我这聊了一会儿就走了，连口水都没喝。”
　　何韵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她拿出了手机：“余念琛。”
　　电话接通后那头没人说话，只有呼啸的山风灌入何韵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喘着粗气的男声才回应：“怎么了？”
　　“我有同事也来到这里了。”
　　何韵迅速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听那头的余念琛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就撂下手机和身边的人嘀咕起来。
　　山里的信号不好，风声又很大，何韵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心却因此安定下来，甚至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席卷。
　　余念琛的声音重新响起：“……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把人……找到的。”
　　何韵应了一声，鼻子里忽然钻入一阵熟悉的淡淡香味。她定睛看去，李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根蜡烛，有一下每一下地拨弄着。烛芯的旁边还有散乱的细小干草，咋看过去分辨不出是什么。
　　“余念琛。”
　　何韵福至心灵地叫了他一声，随后她说起了雍城本地方言，也不管余念琛听不听得懂：“你也要小心□□，他的身上好像有山茶花的味道。”
　　说完，何韵好像再也睁不开瞌睡的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了。

　　山茶花的味道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但余念琛一定清楚——一种很新颖的迷药，还和新型毒药沾亲带故。余念琛他们刚刚在雍城进行了一场悄无声息却声势浩大的攻坚战，抓住了来自国外的好几个毒贩子，铲除了他们在雍城的落脚点，但对于本地隐藏的势力还一时理不清头绪。
　　余念琛摸了摸鼻子，脑海里回响着何韵的话。从上山开始，□□就一直和他和另外一名学员刑警在一起。其他人都四散在山中，也都有乡民陪同。按照□□的话，这山里虽然没有猛兽，但是树林茂密，容易产生瘴气导致迷路，最好还是有本地人带领。
　　就在和何韵通话前，余念琛尝试着联系了几个刑警，得到的反馈却都是从乡民处获得的，这也让他起了疑心。
　　“李书记，昨天我回镇上的时候路过水仙饭店，那里的菜味道不错啊。”余念琛起了个话头。
　　“哦？那是我们乡里人开的，好像在菘蓝镇也挺有名。偶尔荣城的人到山里来寻找野趣的时候也会特意到他家吃饭，味道是真的不错。”
　　“小朱去吃过吗？”余念琛问另一名刑警。
　　“我又不像余队，对课程信手拈来。我们每天上完课回去抄笔记都来不及，哪有空上那儿啊。”
　　□□笑着说道：“不打紧不打紧，等明天我们找到了人，我请你们一起去吃。”
　　明天？余念琛听到这个词，生出一股怪异感。□□凭什么笃定他们明天才可以找到人呢？其他几组人暂时联系不上已经让余念琛耿耿于怀。但，□□一个堂堂书记会为了一个换了姓氏的杀人犯伤害人民警察吗？他肯定没有这个胆子，也承担不起这么多人消失的后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次上山只是一个幌子，□□在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余念琛猛地停下了脚步。
　　紧跟在他身后的□□差一点撞到他的背上。
　　“余队，怎么了？”
　　一旁的小朱以为余念琛走累了。的确，他们上山已经三个多小时了，天色又暗了许多，但是连根毛都没看到。
　　“如果两位累了，我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提议。
　　“不。”余念琛深吸一口气，“我们下山。”
　　□□不解地问道：“这，这怎么了？余警官，你们不抓人了？你们如果不抓人我们乡里可一天都太平不了，我也不好跟上头交差啊……”
　　“劳烦李书记带我们下山。”余念琛扭头吩咐小朱，“小朱，持续联系其他组的人。休息好了的全部下山。”
　　□□不安地搓着手，按照余念琛的要求走在山里小路的前面。他的嘴里絮絮叨叨的，失去了之前杀伐果断的书记样子。余念琛听得烦闷，故意拿出了腰间的手枪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这些人里面只有他有资格配枪，他自己的装备放在局里没有带出来。这次还是问菘蓝镇公安局借的，回去还要补报告的。
　　□□忽然就加快了脚步，三人又走了大概半小时，终于可以看到来时的路了。
　　“好了，过了这段路就回乡里了。”□□笑盈盈地指了指前面。
　　余念琛和小朱不疑有他，快步走向前。一个巨大的陷阱出现，两人猝不及防地就踩中了地上的机关，被网子高高地挂起在了书上。
　　“对不住两位警官，乡里有乡里的规矩。等我们乡里宗族处理好了，再来和两位警官赔罪。”
　　□□手上快速动作着，把延伸出来的网绳牢牢地绑在树上，打了个死结。然后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那灵活的身段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快五十的人了。
　　“妈的，千防万防还是中招了。”
　　余念琛骂了一句，看了看远方的灯火。水仙乡的人都听□□的，恐怕他和小朱真的要在这里吊到第二天早上了。他太阳穴的筋一跳一跳的，闭上眼睛想着出去的时候要怎么收拾□□，起码也要给他安上一个妨碍公务罪。
　　这网应该是乡民用来捕猎山里的小动物的，网口尤其小，整张网也不大。余念琛整个人被束缚在网里竟然是一点也动弹不得，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都做不到。然而，即便取到手机又能怎么样呢？他的同伴大部分估计跟他的处境差不多，也没有人会来救他。
　　没人会来救他了。
　　像那一次一样。
　　余念琛的面前渐渐铺开成红色，手和脚像是被回忆冰冻了一般动弹不得，这种麻木和疼痛一点点从他的四肢传到了躯干，然后渗透进他的心里。
　　咔嚓咔嚓，是人的脚踩在树枝和落叶上的声音。
　　连这都和回忆对上了。
　　余念琛咬了咬嘴唇，他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仿佛甘甜的露珠灌溉在干涸的土地上。
　　余念琛睁开眼，何韵笑盈盈地站在树下：“喂，余念琛，我来救你了。”
　　别怕，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