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的爱》流越

4、第四章 隐蔽的伤口

　　李诺的作业本上开始经常出现脚印，书桌里的东西也经常被扔撒到地上。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在意，依然保持着安静到隐形的态度。
　　我们俩依然经常在放学后跑去河边。他喜欢画画，便坐在那里，安静地捧着画板，我喜欢读书，一边读，一边把有趣的部分同他分享。他总是格格的笑起来，喊我的名字：“元夕，真有趣。”
　　有时，我会发现他过分的低沉，像是围了一层推不开的黑纱，让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睛。那种时候，他喜欢靠在我的背后，把脸贴在我的背上，一声不吭的坐着，直到天黑。回家后，我脱衣服时，发现身后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
　　我知道他的不快乐，正如我也不是快乐的孩子，但我不知道他内心的忧伤从何而来，他也从不给我了解的机会，这让我烦恼，让我觉得自己或许永远无法走近他，这种想法常常让我感到惊慌不安。
　　金秋十月，学校照例举办运动会。每次运动会我的项目都是跳高和跳远，这次也不例外。当我看到体委报上来的名单时，发现1万米的选手居然是李诺。1万米的这个项目根本就是给体育特长生准备的，通常班级里都是弃权的。这次的1万米，女生弃权，男生只有李诺一人。
　　我有些愤怒，质问体委这是怎么回事。体委吱吱唔唔的说不清楚，只说是老师让报的，不准缺项。我心下冷笑，不准缺项，于是找李诺来顶包。
　　我找到李诺，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跑到老师办公室，他一路惊慌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抿紧嘴唇，不肯出声。
　　老师从容的看着我们，问我：“有事吗？”
　　我说：“请老师不要让李诺去跑1万米，他跑不下来，一样会给班级丢分。”
　　老师盯着我看了好久，眼睛里有成年人的睿智，说：“这是全班同学推荐的人选，再说，都已经报上去了，现在想改也晚了。不是你跑，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面对老师的质问，我使劲拉了拉身边的李诺，这时他却像傻了一样，不肯看我，居然对老师说：“老师，我愿意去跑1万米。”
　　回教室的路上，无论李诺怎么恳求，我都不肯和他讲话。坐到座位上看书的时候，我也能感到背后那道投在我身上的视线，但我狠心不去回头看他。
　　放学路上，我推车在前面走，他静静的跟在离我不远的身后。我的心里逐渐泛起疼痛，无奈的回头，他便抬起头，冲我大大的笑着。
　　一溜烟跑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他问我：“你不生气啦？”
　　我摇头，说：“生气，快气死了。”
　　他嘻嘻的笑着，伸过手来摸的我胳膊，像是在安慰一个别扭的孩子。
　　我叹气，勉强笑了一下。他立刻把脸凑到我面前，指着我脸上的酒窝，大喊：“看，笑了，笑了就代表不生气了，啊？”
　　我轻轻的推开他，捶他的肩窝，“你傻了吗，为什么说要去跑1万米，不要活了啊？”
　　他歪着头，看我，“又不是要你去跑，你着什么急？”
　　我被他这句话又气得满脸通红，他看我变了脸色，连忙轻抚我的前胸，帮我顺气，“别生气，别生气，是我不好，逗你呢。”
　　他见我缓过来，继续说道：“你别担心，跑不动就慢慢跑呗，没事的。”
　　看他急切的眼神，我知道他想让我放心。其实，即使我不问，我也知道他的无奈，除了我，没有人肯替他在班级里说话，大家都在欺负他，他除了忍耐，的确没有其他办法。可我只是真的很心疼。
　　从那天起，我要求他每天起早，练习跑步，这样总好过在运动会那天突然去跑。于是，每天5点半，我就到操场等他，之后他跑步，我跳远。有时，他显得特别的疲倦，趴在我肩膀上，撒娇耍赖都不肯跑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愈加担心运动会的1万米。
　　十月中旬，运动会如期举行，1万米长跑被放到了第二天。我从开始就坐立难安，自己跳高跳远的项目也不太上心，只是担心第二天的李诺。
　　跑1万米那天，我觉得李诺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身体很无力的憔悴样子。临上场前，我悄悄地拉他的手，发现他手心冰凉，那凉意直渗到我的心里。
　　400米一圈的跑道我已经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圈，那一步一步，都如同踩在我的心脏上，让我呼吸都变得费力。
　　李诺越跑越慢，最终在一个转弯处，跌倒，便再也不动。我的心在那一刻揪紧，拼命地跑过去。他紧闭着眼，惨白的一张脸上布满豆大的汗水。
　　我轻轻的抱起他，他轻到没有了重量。周围全是人，但我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什么热辣的东西在我眼中，阻挡了视线。
　　我知道他不会想去医院，就把他背回了家里。母亲看着我把他背回来，对着昏迷的李诺，母亲第一次没有皱眉，帮我把他扶到床上。母亲是医生，她让我把李诺的衣服脱掉，再用温水帮他擦身，她去煮点甜汤，说李诺只是太虚弱了，并没有大事。
　　我第一次如此感激我的母亲，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我轻轻脱李诺的衣服，黑色的运动衣，浸满了汗水。脱裤子的时候，一股轻微的血腥味，涌到鼻间。在生理课上，我学过女生会来例假，但李诺是男生，难道身上又有了新的伤口。
　　当我把李诺翻过身，看到他白色内裤后面被血染成了红色，我彻底的呆住了。那时12岁的我，完全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听到母亲上楼的声音，迅速用被子把李诺盖好。我直觉得认为，那不应该让母亲看到。
　　母亲放下甜汤，无声地离开。
　　我呆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李诺，眼前一片鲜红色。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我抖着双手，把李诺的内裤脱下来，看到了他身后那个隐蔽的器官红肿不堪，还不时的渗着鲜血。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用温水一遍一遍的擦洗着李诺的身体。当血污最终被擦干，我拿来药箱里的红霉素软膏，给他上药。当我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里，手下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我知那肯定是极疼的，不由得更加放轻了动作。
　　待一切动作完成，我又开始呆坐。刚才所见的，是我无法理解和解释的，我不明白那是什么，却又从心底生出恐惧。
　　暮色逐渐降临，傍晚的时候，李诺醒来，我把热好的甜汤端到他嘴边，他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喝好后，他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张着惊恐的眼睛，看向我。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失措，还有尴尬和羞辱。不管那些眼神因何而来，都让我心痛得要死。下午所见带给我的震撼和惊吓，在这一刻全部爆发，我突然用力的抱紧李诺单薄的身体，紧紧的抱着，把头埋到他的肩膀，用力的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