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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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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因着之前太过担心桑枝的安全,家里人并未做准备,现在已经到了晌午,大舅母便去做晌饭。
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隔壁大牛家送了豆腐和干菜过来,家里还有块咸肉,陈大舅母就用咸肉炖了菜,又煎了几个鸡蛋,小葱拌了个豆腐。
珊儿帮大舅母做饭,桑枝便在院里打量那些回门礼。
“爹,这些东西……”
“不要,都扔出去,卖闺女的东西我不稀罕。”桑老二看着这些东西就来气。
桑枝:“……”好倔强一爹。
但这些东西确实不能留,因为留不住。
等她走了,桑老太一定会闹腾死的,而按照桑老二的性子是真的会将这些东西扔出去的。
桑老大和桑老二的恩怨要追溯到很久之前了。
桑家三个儿子,桑老大嘴甜,桑老二嘴拙脾气倔,桑老太本就有些偏心。
直到几个儿子长大后,桑老大任凭桑老太做主娶了她选的媳妇儿,而桑老二却不肯娶,因为他自己个瞧上了陈月娘。
桑老二那时与陈大舅一起在外做活,两人处成了好兄弟,所以桑老二便总去陈大舅家,一来二去便与陈月娘看对了眼。
可陈月娘打小体弱,做不了重活,桑老太自是不愿的,两人闹腾了一顿,最终桑老爷子做主让桑老二娶了陈月娘。
有这样的婆母陈月娘嫁进来的日子可想而知过的有多惨,但那时还有桑老爷子在上头压着,还算收敛。
矛盾真正爆发是在桑老大调戏陈月娘时到达顶峰的,桑老二按着桑老大给他胳膊打断了,桑老太差点儿气疯了,拿着棍子追着陈月娘要把这个“骚蹄子”给打死。
好在桑老爷子还明事理,主张分了家,但因着桑老太从中作梗,二房几乎净身出户,只分了几亩地。
地少加上陈月娘又体弱,所以这个家很贫困。
桑老太更是时不时闹腾一番,虽分了家,那也是他娘,所以每个月还得奉养她,更是贫上加贫。
“栓子哥。”桑枝对陈栓道,“除了红糖,把这些东西都卖了。”
“嗯?”陈栓诧异,“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桑枝四下看了看,家里有辆推车,但有些小,装不下这么多,“栓子哥,你跟大牛哥一起去,卖了后你俩一人分一百文。”
“不,不不,我不要钱……”陈栓看向蹲在一旁的他爹,“这合适吗?”
陈大舅抬头看了一眼桑枝,这丫头越来越有主见了。
见陈大舅点了头,陈栓也不想别的了,叫了隔壁的大牛,他家也有一辆推车,两人将院里的回门礼都放到了推车上,然后趁着村里人这会儿都回去吃饭的空挡从小路推着走了。
桑枝见人走了,松了口气,还有一个事儿,她的聘礼。
她人都嫁了,聘礼总不能一份银钱都没有吧?
但她也不能去跟桑老太掰扯,毕竟那是桑老二的娘,进了她手里想要往外抠实在是太难了,但……不是还有桑宁嘛。
不急,慢慢来。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个午饭,陈月娘一直在咳嗽,老父病逝加上桑枝的事情让她的身体更差劲了。
“我去请郎中来瞧瞧。”桑老二起身。
“别。”陈月娘一把拽住他,“我的病我清楚,别浪费银钱。”
陈月娘常年喝的药要十文钱一副,这药之所以便宜些是因着里面没什么好的药材,也只能算是吊着这副身子罢了。
药本应该是一天两副,可家里喝不起,便一副药煎两次。
不等桑老二说话,门外就传来声音:“桑二在家吗?”
是镇子上平安药铺何郎中的声音。
桑老二迎出去,何郎中道:“一个叫陈栓的说你家娘子病了,让我来瞧瞧。”
“对,是我让栓子哥路过镇子时让何郎中过来的。”桑枝走出来,“我娘又病了,麻烦何郎中给瞧瞧。”
何郎中看她一眼,桑枝经常陪陈月娘去药铺,他自然是认识她的。
以前瞧着这姑娘能干,虽家贫些,但姑娘是个好姑娘,他就想着给自家儿子牵个线,只是还没来得及,姑娘就嫁人了,还是嫁到程家做少奶奶,人的命数还真是奇妙。
何郎中进了屋,搭了陈月娘的脉,半晌后叹口气:“还是老毛病,胎里带的弱,这些时日又忧思过甚,又加上着了凉,所以病的重了些,还是得喝药。”每样病需要的药材不一样,多一样病就得多加几味药材,多加药材意味着得多加银钱。
何郎中觉得桑枝都是二少奶奶了,还特意让人去请他,总该是有了银钱治病,于是看向桑枝:“这药要怎么开?”
没钱有没钱的开发,有钱有有钱的开法。
“我记得何郎中以前说过我娘这病要是好好喝药好好养着是能慢慢好起来的,就按照那个药方开。”
“枝儿。”陈月娘先不干了,一把抓住桑枝。
“没事儿,娘。”桑枝拍拍她的手安抚她,“有了好身体才能赚更多的钱。”
何郎中满意地点头,这丫头没嫁出去就忘了爹娘,不错。
何郎中边开药边道:“这味药里加了治风寒的药材,先喝五日,等风寒好了,再去镇子上找我,我再换药方。”
“多少银钱?”陈月娘忙问。
“这个方子有些贵,一副要二十五文,除了风寒之外,之前的药方我也给改了改,等风寒好了,一副药也得需要二十文。”
“不行……”陈月娘大惊,二十多文一副药,一天就要四十文,她哪喝得起呀,他们得攒银子,若是枝儿被休了,他们要攒银子离开这里,不然风言风语的枝儿怎么活下去。
“好,就这样开。”桑枝看了一眼药方,“何郎中你先等一下,我今儿出来的急,没带银钱……”
珊儿闻言便去掏怀里的荷包:“二少奶奶,我带了。”她的月钱一个月有五百文,平日里二夫人会赏她衣裳首饰,逢着少爷赌钱赢了高兴也会打赏她。
她是孤儿,是小时候要饭时被二老爷给带回府里的,没有亲人,赚的银钱都自己收着,也没什么花销,所以她手里银钱有不少。
桑枝一把按住她的手,看着她笑:“怎么能用你的银钱呢。”
“没事儿啊。”珊儿眨眨眼,“我带了呀。”虽然二少奶奶讨人厌,但家里人实在可怜。
而且一个二少奶奶连看大夫的银钱都拿不出来,是要丢二房的脸的。
“我可没钱还你。”桑枝小声道,“去找管家说说。”
珊儿想了想,行吧,管家给也行,她也怕她带的不够,她荷包里也只有一小块银角子而已。
而且二少奶奶脑子不太正常,她也怕她不还她。
珊儿便哒哒哒出去了。
珊儿很快将管家带过来,小嘴叭叭叭说着:“王叔,你先把抓药的钱给了,回头我跟二少爷说,让他还你。”
桑枝恨不得给珊儿点个赞,太棒了。
管家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桑枝脸上,桑枝叹口气:“我这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银子,恰好碰上我娘病了,我这做女儿的……唉……”
“二少奶奶别急,老仆这里有。”管家掏出钱袋子,里面几个铜板还有一个差不多五两的小元宝。
桑枝便伸手拿过那个小元宝:“这些就够了。”
桑枝转手将小元宝放到何郎中手里:“叔,银子先给你,以后我娘每七天就去镇上找你把脉,你就开药就好了,银子就从这里面扣。”
一副药二十多文,这五两银子够陈月娘三四个月的药钱了。
管家默默收好自己的钱袋子,心中嗤笑了一声,这位还真是个能折腾的。
珊儿还道:“够吗?”
“够,够了。”桑枝恨不得拥抱一下珊儿,这小丫头真可爱。
何郎中收了银子,心里感慨,还真是飞上枝头成小凤凰了,桑老二家也算是熬出头了。
“二少奶奶,天色已晚,咱们也该回府了。”
“好,这就走吧。”
陈月娘一听就要哭,桑枝无奈:“娘,你好好养身子,养好身子等女儿回来。”桑枝朝她眨了眨眼:“女儿的后半辈子还得指望爹娘看顾呢。”
“爹,你明儿就去集上卖豆腐,别忘了。”
都交代完了后,桑枝带着珊儿出了家门。
陈月娘扶着门框簌簌落泪。
陈大舅拍着她的肩:“我瞧着这一遭后枝丫头长大了许多,是个有主见的,也不怨天尤人,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便让枝丫头担心家里。”
“我知道了,大嫂。”
……
马车一走,桑老太便急冲冲的到了桑老二家:“回门礼呢,都给我交出来,你们这一家子不要脸的,占了这么大便宜还想贪墨我家的礼,我呸。”
桑老大也瘸着一条腿过来,喊着:“枝丫头一定带了银子回来,你打了我得赔我钱。”
桑老二见桑枝离开,心都要碎了,那程家就是个狼窝,他怕闺女折在里面。
越想越气,桑老二抄起扁担就朝桑老大打了过去:“我打死你……”
桑老大抱头鼠窜,桑老太却是不怕这些的,屋里屋外找了好几圈,竟是没见到一点儿回门礼的影子。
“东西呢?”桑老太一把抓住陈月娘的胳膊,“我家的东西呢?”
陈大舅母厌恶道:“枝丫头都带走了,你想要去程府要吧。”
“你放屁。”桑老太怒骂,“她带回来的东西又怎么会带回去,藏到哪里了,给我交出来,是不是弄到你家里去了?”
“是是是,你去我家里找吧。”陈大舅母冷笑一声,“你敢去,我公爹就敢打断你的腿。”
桑老太一跺脚跑到院里一边干嚎一边喊:“我今儿一定得把东西找出来,那都是我们家的东西。”桑老二家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底,程家带来的布匹活鸡愣是没看到,还能凭空变没了?
“是不是藏到别人家里去了?”桑老太一转身就往隔壁大牛家去了,嘴里骂着,“是不是藏到你家里了?”
大牛大娘比桑老太嗓门还大:“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偷东西吗?我滴个天爷啊,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说我偷东西,找村长来评评理……”
桑老太一把推开大牛大娘就冲了进去。
两家一时间鸡飞狗跳。
村里人都习惯了,还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程家的两位少奶奶,虽然程家的少爷都没来,但村里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桑家两个丫头能嫁进程府已经烧了高香了,人家两位少爷本来就是金尊玉贵的人,不来才合常理呢。
*
这边陈栓和大牛推着两车东西走了山路去了隔壁镇子上。
这是大牛提议的,怕在自家镇上卖了东西会传到桑老太耳中。
米三斗,面三斗,一只鸡,一坛子酒,外加四匹布,还有一匣子点心。
“这程家可真富贵啊。”大牛咽了咽唾沫,“这得值不少银子吧?”
陈栓点头:“确实富贵,我都没见过这么多布呢。”
陈栓平日里也会跟着他爹去镇子上卖些自家编的筐子篓子之类的物什,所以也不打怵。
找粮铺价格势必要低很多,所以他直接在街面上摆了个摊,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了的再送到粮铺去,能多赚一文是一文。
糙米4文钱一斤,粗面3文,程家给的这些是普通的米面,要比糙米粗面贵,米要8文,面要7文。
乡下人能赚钱的法子少,平日里一般吃糙米粗面,但镇子上住着的有不耕种的人家,是要出来买米面吃的。
程家给的这米面不算顶好的,但比粮铺里的普通米面要好一些,所以有识货的直接全都给买走了。
三斗米三斗面加一只鸡一共卖了600文。
至于布匹,陈栓也不懂怎么卖,便推去了布庄。
布庄老板看了看布的成色,给出了价格:“一匹三百文。”
陈栓算了一下,他们平日里买布都按尺来买,最普通不好的粗麻布一匹只需要三四十文钱就能买得到,而程家给的这是上好的细麻布,他们家没买过,但倒是问过,铺子里就摆着呢,一匹布至少也要卖个六百文。
这布庄老板一匹布就砍了一半。
陈栓心疼,大牛也心疼,他们这有四匹布,一匹少三百文,加起来足足少一两多银子呢。
陈栓抱着布往外走,跟大牛商量:“要不然带回去吧,给枝妹留着以后做衣裳穿。”
“留不住。”大牛摇头,他家就住在桑老二家隔壁,比陈栓还要了解桑老太,“这可是程家的回门礼,枝丫头她奶奶肯定日日去闹腾,这么好的布要藏在哪儿?”
“这可咋办,一两多银子我心疼。”
“三百五十文,最多了。”布庄老板又开口。
陈栓犹豫一瞬,却还是往外走:“要不然藏到你家,等我见了枝妹问问她再说?”
“不行。”大牛还是摇头,“已经带出来了再带回去容易出事儿,万一碰到桑家奶奶,咱们一文钱也要不回来,枝丫头既然让你把东西带出来,就不在乎那一点半点的了。”那桑老太闹狠了,说不定还会去他家找,毕竟她知道两家交好,回门礼就这么凭空不见了,肯定会猜疑藏到了哪里。
大牛深吸一口气,转头又进了布庄:“老板,五百文一匹,你也有赚头,我们也好跟东家交代。”
布庄老板抱着手靠在那里笑看着他们:“二位小郎君,我这也是小本买卖,你看着我这店里的布标着这个价,实则卖不上这么多,你这布放到我这里来卖,我最多就能卖五百文,赚个辛苦钱罢了。”
“你看我这里还有这么多布自己都卖不出去呢,收你们的布也就是卖你们个面子,三百文,不能再多了。”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银钱,一下子要折一两多银子,那实在是心疼的要滴血,陈栓一跺脚:“算了,不卖了。”
说完扯着大牛就往外走:“你自己回村,我推着这些布回我家,等明儿我跟我二舅一起去县里卖。”
大牛看了看天色,从这里到陈家村快走的话回去也得大半夜了,路上不安全。
陈栓却下定了决心:“就这样,走。”说着拽着大牛就走。
那布庄老板是个人精,见二人真的要走,忙道:“这样吧,四百文,四百文我都收了。”
陈栓不打算卖了就有了底气:“五百文一文都不能少。”
布庄老板追出来:“四百五十文。”
陈栓已经开始将布匹往推车上放,犟得很:“五百文,一文不少。”
布庄老板气乐了:“行行行,五百文就五百文,回来吧。”
陈栓愣了一下,与大牛对视一眼,也乐了,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