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九岁呀

4、灵堂之上

　　闻笛跑了，此后一个多月，都没敢靠近沐府哪怕半步，然再见之时，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永远闭上了眼睛。
　　小小的沐悠被沐桉牵着，戴着孝帽，此时安安静静跪坐在沐夫人的灵柩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还太小，不明白这些人都在哭什么。
　　父亲，娘亲去哪里了？
　　沐桉回他，你娘亲去远方游历了。
　　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路途遥远，她舍不得。
　　沐悠似懂非懂的点头，又问道，父亲怎么不一起去？
　　我走了，谁照顾你啊。
　　他揉着小沐的脑袋，暗道，等小沐长大些，自然就懂了。
　　闻笛混在前来吊唁的江湖人中，精神有些恍惚。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竟如此短暂，甚至他们还没有正经说过两句话，那人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他来到酒楼大醉一场，迷迷糊糊间，一位公子将他带回了客栈。
　　闻笛不知那人姓甚名谁，亦是没有记下容颜，只看到枕边留下的一块玉佩，和一封信。
　　昨夜唐突了公子，在下心中甚是惭愧，此玉乃三尺门信物，公子可至三尺门处，提三个要求。
　　闻笛理解那人，换做是他，恐怕也会如此选择，江湖中人，朝不保夕的，露水情缘再正常不过，而且，男人嘛，也不会有后代。
　　只是，为什么是他？
　　玉佩让他摔了个粉碎，信纸被蜡烛的火蛇吞噬，闻笛要了浴桶和水清洗过后，穿上差人新买的衣袍离开这里。
　　想杀人。
　　六狼们发现，幺弟变了些。
　　自从那位沐夫人仙逝后，就没在他面上看过笑意，连话都不说，只知道埋头练剑，大家一致觉着，幺弟脑子坏了。
　　不然一个使枪成名的人，怎么会跑去练剑？
　　“幺弟啊，眼看着武林大会就要开始，届时，会有多少人来跟你挑战，这关键时候……”
　　大狼觉着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劝道。
　　“私人恩怨。”
　　闻笛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半分生涩之感，不似初学，大狼虽心中甚忧，却也知幺弟性子，这四字一出，他也只好叹息一声。
　　睚眦必报啊，三尺那群耍剑的怎么他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干着急，还是老三见识多些，从他身上痕迹看出些端倪，稍微一打听，便晓自家幺弟醉酒被带走的事，气的咬碎一口银牙。
　　而那人是谁，却不得而知，只道一个俊郎公子，从未来过此地。
　　三狼没有声张，暗中调查着。
　　与此同时，沐府迎来客人。
　　那人约摸八九岁的年纪，个子小小的站在一群大人跟前，头戴观音兜，上着百衲衣，下装穿穹裤，颈间祥云瑞兽长命锁，脚蹬瑞兽方头靴，板着一张稚嫩的脸啃着冰糖葫芦，与坊间孩童别无二致。
　　沐桉作为家主，带着儿子亲自迎接这位客人，将其奉上主位。
　　“不知王爷驾临沐府，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无妨，”男童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小脸儿缩成一团又很快松开，语气淡淡回道，“令公子的礼物甚合本王之意，本王恕你无罪。”
　　“王爷到来所为何事？”
　　“本王来提亲的，”小王爷瞄一眼沐桉身旁打扮与他无二的小沐，继续道，“你家公子轻薄了本王，按照祖训，本王得和你家公子成亲。”
　　“这……”
　　沐桉犯了难，心中觉着荒唐。
　　“王爷与犬子年龄相差甚大，亦非有别的男女，何来祖训可遵循啊？更何况，陛下作为王爷的长辈，怎能允许王爷如此……率性而为呢？”
　　“那便不是沐家主需要操心的了，本王自有打算，沐悠你过来，跟我回王府。”
　　“王爷，这不合规矩吧。”
　　沐桉有些不耐烦这小屁孩儿，把儿子护在身后冷声道。
　　“本王的聘礼都带过来了，将王妃带走有何问题。”
　　小王爷也生气了，没吃完的糖葫芦往身后一背，板起小脸儿。
　　小王爷被随行拎起，丢出了沐府，还没等他站起来，作为聘礼的木盒便也被丢了出来，小家伙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个盒子，小心翼翼擦拭着，鼻头突然一酸。
　　父王……母妃……
　　他仰起头，不让眼底晶莹落下，心下告诫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让人把笑话看了去。
　　半夜三更时分，小沐缩在燕戈怀中睡得正香，一个悄咪咪的小身影轻轻推开门，借着窗子撒下的月华摸到床边，一下一下，将小沐拨拉出来，偷走了。
　　睡梦中的燕戈大汗淋漓，窒息感迫使他清醒过来，他凭本能朝着子蛊方向前行，却只觉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呼吸困难，昏死过去。
　　沐府少爷丢了，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风浪，所有得知这件事的人都肯定，是仇家干的。
　　他们有条有理分析，小少爷当街昏迷，没过多久沐夫人便离世了，现在小少爷又丢了，不是仇家针对又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沐桉和燕戈亦是这般想法，他们都没把小王爷放在心上，燕戈感应不到子蛊的位置，只能说明距离太过遥远，他望着最后的方向出神，思考那个方向的仇家有哪些，并且把可能的一一罗列出来，却又一一排除，心下莫名火气升腾。
　　突然，他的余光瞥见一个小脑袋，扭头看去，四只扒着门框边边的小手还没有收回去。
　　几天后，远在皇城的帝王收到一则密报，昭宁王在邺城失踪了，随行找了好几天有没有音讯，把帝王吓得不轻，起身就要人备马，欲亲自前往邺城找人，却被一旁的帝后揪住耳朵制止。
　　“国不可一日无君，三爷爷虽小，却也不是莽撞之人，你大可下令邺城城主，命他暗中找人，邺城因着沐府存在，局势比较复杂，不少江湖中人聚集，邺城主在位多年，熟悉当地各方势力，三爷爷在邺城失踪，若要追责，他首当其冲，必会尽心竭力去寻人，你去是想干嘛？把朝堂丢给我自己逍遥快活去不成？”
　　帝王讪讪坐下，殷切的捏起一颗葡萄。
　　“消消气，消消气，我不是太着急嘛，一时冲动了些……”
　　“待我书信一封，交给太尉大人，由他挑些京师兵，安排人携手谕一同去邺城。”
　　“还是璇儿想得周到，来来来，吃葡萄。”
　　太尉接到帝后书信，片刻不敢耽搁，当即唤来心腹，一同去京师兵营，一个个亲自过招，挑到十五人，急吼吼跑到皇城外十来里的兵营，把人和帝后的手谕塞给儿子，让他立刻出发，并且嘱咐道，帝后给他的书信中说了，若一个月内王爷寻不回来，便把他四岁的小外甥女也送去邺城，家中人不可前去探望。
　　叶央一听，就明白了父亲的想法，事关自家孩子，老头子不放心把这事交给别人，让他去，若真寻不到王爷，那边还有个舅舅能看顾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