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夫人》林鹤椈

13、小娘子

　　013 小娘子

　　林念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一下马车和父亲，阿姐打过招呼，把东西交给丫头，一路风风火火的去了明心楼。

　　林念这次回来从练气二层进阶到练气三层，在她这个年纪算是非常出色。

　　比如洛青辞的天赋灵脉开了两条今年十七岁，修为也不过练气一层。

　　洛青辞不爱修炼，合家都知道，洛成也不拘束她，从小进宫做了伴读。

　　有善在明心楼外见到林念，忙笑着上前摸摸她的头。
　　“哎呦，小娘子回来了，这是有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林念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快进去吧，夫人在里面呢。”

　　问了后面跟来的丫头，才知道林念进阶了，果然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哎呦，我修为浅没看出来，进阶了啊！咱们小娘子就是厉害……”

　　临近门前，依稀能听到后面的话，她收了收脸上笑，整个人庄重了一些抬手敲门。

　　旁边有笑声传来，林念抬头去看正是梳桐。

　　少女还没洛青辞年纪大，虽是主仆，平常也是和林念关系好。

　　知道她笑话自己，林念只悄悄瞪了梳桐一眼。
　　注意到疏桐身后的身影，眉头一皱，可来不及思索，就听到门内传来母亲的声音。

　　林念走进恭恭敬敬的喊了声，“母亲。”

　　疏桐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夫人，奴婢带青竹郎君过来了。”

　　身姿挺拔的男子就站在林念身后不远处，林念嘴唇轻抿明显的不高兴。

　　果然如林念所想，林惠然先招呼青竹落座，才看向林念，“回来了，你姐姐可是想你很久了，去找她玩儿”

　　母亲没有注意到她进阶的事。
　　林念的唇抿的更紧，身上笼罩着阴云。

　　林惠然看向疏桐，“小娘子难的回来一次做些好吃的。”

　　梳桐在一旁笑说，“这还用夫人交代，宫里一早就送了些海鲜来，一会儿就做小娘子最喜欢的光明虾炙。”

　　是了，林念一向喜欢些海鲜之类的，其中最喜欢的莫过于这道光明虾炙。

　　陛下这些年常送一些东西来府了，打着送给林惠然的旗号，其实对林念一直都很关注。

　　平常又有洛成操持记挂一些事情，关于孩子的事情倒真没什么是需要林惠然操心的。

　　在听到宫里送来的几个字的时候，林念再也音忍不住心里的阴郁，眼睛里满满都是抵触，“我不喜欢什么什么光明虾炙，更不喜欢什么宫里的东西！”

　　整个厅堂随之一惊，梳桐吓了一跳，青竹有些诧异。

　　林惠然的脸色也变得难堪，当着外人的面对皇室不敬，这样的脾气可不能惯着，“发的什么疯，还有没有规矩？晚饭前那里也不许去，呆在书房好好反省！”

　　林念哪里耐烦，对于母亲的斥责更是委屈。
　　转身欲走，一回头却看到了一旁的青竹，狠狠的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疏桐紧闭嘴巴，一脸小心翼翼。

　　林惠然眉头深锁，开口，“去跟着小娘子。”

　　疏桐应下赶紧紧追林念而去。

　　表面的融洽终于维持不住，林惠然像一朵枯萎的花，整个身体都带着些颓败的气息。

　　林念对陛下的敌视，对她身边男人的排斥，她不是不知道。

　　像是浑浑噩噩的一场梦，由乱麻包裹而成。

　　在面对林念的问题上，林惠然总是无可奈海。

　　难道是她错了？她随陛下进宫会不会好些？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找机会和林念说清楚，而不是一味的想要给孩子一个虚假的不切实际的梦。

　　林惠然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青竹，“小丫头不懂事，冒犯郎君了。”

　　“小孩子而已，夫人不必在意。”

　　青竹的脸上仍旧挂着笑，显然没打算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他看着林惠然，问起了别的事，“小娘子今年八岁了？在下记得去年十月份小娘子八岁生辰在下也参与了。”

　　虽然林惠然和女儿并不太亲密，但谈起林念林惠然的脸上还是带着一种，独属于母亲的慈爱的光。

　　只是那光里有着淡淡的脆弱的伤感。

　　林惠然对青竹突然提起林念的年龄，感到疑惑，“青竹郎君记得不错，如今也算是一个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是呀，时间过的真快，在下来的时候小娘子还是个肉团子一样。”

　　想起小时候的林念，林惠然也忍不住笑，“还是小点儿可爱。”

　　林念算是一直由洛成教导，从小就听话，并不爱哭闹。

　　洛成有两个女儿，虽然两人都是将军的职位，但明显洛成比她更有经验。

　　林念的身份特殊，如今孩子渐渐大了。

　　受外面的流言蜚语影响，林念一直希林惠然和洛成在一起，对林惠然身边的其余男人都很排斥。

　　这是林惠然和洛成两人都比较担心的。

　　“夫人醒过来了有十年来吧。”

　　一句不动声色的话，让林惠然渐渐收住神思，她看向青竹，缓缓开口“元和八年，我醒来的时候是那一年的夏天。”

　　如今是元和十八年春。

　　“夫人醒来还未足十年，小娘子已经八岁有余。”青竹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惠然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事关林念的身世，这件事上出的不得任何纰漏。

　　林惠然面上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虽然外面传言是夫人和洛将军私定终身，但在下猜测夫人当初如此做不过是想要避开陛下，免入皇宫对不对？”

　　在府上住了几年，青竹也算对林惠然和洛成的情况摸索清楚，再加上自己这么长时间，调查来的东西，他几乎可以猜测出这样的结果。

　　林惠然依旧不语，青竹也不在意。

　　“夫人不喜欢陛下，若果我没猜错，夫人对洛将军也无男女之情，夫人选择和洛将军在一起不过是不想进宫，对不对？但就算如此，夫人还是离不开陛下的掌控，离不开帝都。”

　　林惠然的心放下来，又提起，青竹猜的不对，却又在某一刻说中了自己的心，留在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并非自己所愿，可……

　　她响起了林堂临终时的嘱托，她响起来他临死前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惠然，林家，枫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林惠然看向青竹的眼神不可谓不凌厉，如果不是出于对他这几年的信任，在他说出这些的话的时候，就已经命丧当场了。

　　青竹的修为不低，但还不是林惠然的对手，何况这里是她的地盘。

　　林惠然说话的速度有点儿慢，“青竹郎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身上的威压如今明显，青竹恍若未觉，“夫人让我过来，不就是想要知道关于自己身上的秘密吗？”

　　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只是这件事情两年的时间，云里雾里两人无相猜测，从来没有把它搬到明面上谈过。

　　这次林惠然确实是想解决这件事。

　　林惠然叹了口气，“陛下对林家有恩，我已经愧对陛下。”

　　青竹强调，“是林家愧对陛下，不是夫人你。”

　　青竹的手上一用劲，他手上的石头发出耀眼的光，空气中浮现出一段影像。

　　那是留影石，可以留住一些影像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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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像里是两个少年男女，从容貌大概能看出是年轻是的容献和林惠然。

　　先是容献那张还没长开的脸，然后是林惠然清秀温婉的脸，一身莹白衣裙很是温柔恬静。

　　容献在一旁笑的露出牙齿，但说话的声音却不敢太大，趴在少女耳边，「惠然，你看这是什么！」

　　林惠然猛然被他靠近脸色羞红，有些许不自然却并没有推开他，看到他手中的石头有些惊讶，「留影石！」

　　她赶紧用手捂住，画面变黑但依旧能听见少女急切的声音，「你从哪弄来的，小心太后娘娘看到罚你！」

　　留影石很珍贵，每有大事才会用其记录下来，看画面里的两人年纪还小估计容献那时候也就十五六岁，看样子这个东西来路不正。

　　少年有些心虚，「哎呀，你别管，你不是喜欢公里的霓裳羽衣舞吗？嘿嘿，我用这个给你记下了！」

　　少女的脸上羞涩更浓，嘴角却是甜甜的笑，并没有接受，「以后宫里再排这个舞你去喊我过来就行了，你把这个还回去，被太后娘娘知道可不好。」

　　少年从少女的话中却想到了别的，嘻嘻的笑，「对，咱们不用这个，我改天去找母后，让你早点嫁给我，这样你就能天天看这个舞啦！」

　　画面到此为止。

　　留影石没有还回去，还是被容献留给了林惠然，其实只要用灵力抹去这些画面留影石还可以继续使用。

　　林惠然长长叹一口，她身上像是帮着枷锁，只要她还是林惠然的一天，就要面对那些以往的情感。

　　面对这段情感，面对陛下的情感，她只能无穷无尽的愧疚。

　　青竹叹口气，这个样子不是他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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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想让她面对自己，他想让她解除封印并非出自什么私心/
　　这原本是他师父看过的病情，设下的封印，按理，他作为徒弟不应该拆台。

　　一开始青竹也是按照鬼医的方法来，不去过多干预旁的事情。

　　四年前他年纪还小，不过十四五岁，林惠然的病情虽然稳定下来，却还未痊愈。

　　其实只要留下方子就好。

　　但林惠然提议让他留下来，说他一个孩子，归雁山地处偏远，他身边就一个老奴，不如留在帝都，她可以帮他找师父，他也可以帮她看顾病情。

　　之后四年的相处，青竹留在府上没有任何的强制。
　　任他随意出入，没有任何阻拦。
　　有时一离开几个月也从不过问，来的时候从四季衣裳到府里家宴从不曾遗漏。
　　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但却不能放弃帮他寻找鬼医的下落。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了怜悯之心呢？

　　是从第一次在府里过除夕，那一袋压岁钱？

　　眉目如画的女人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语带温暖，「你和青辞差不多大，在我眼里都一样，过节图个喜庆！」

　　年年如此……

　　还是她见他功法出错，出声指点？

　　女人的眼汇总掩饰不住的关心，「抱元守一，静气凝神，以你的天赋如此修为已经很不错，不必心急。」

　　他六岁被师父捡到收为徒弟，常年居住在归雁山。

　　鬼医向来神出鬼没，一个人惯了。
　　就连身边的这个老仆，还是收他做徒弟之后手下的，方便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师父除了教他医术的时候算是尽心，其他时候对于照顾小孩子实在没经验，一切都丢给那老仆。

　　可那老仆原也不过一杀手，一经几年，青竹都是凑活着长大，

　　少时流浪的青竹，从小看尽了人间冷暖。

　　一开始林惠然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病患，没有任何瓜葛。

　　官宦贵族豪门恩怨，他就算看出端倪也不想，更不会插手。

　　可他留下了，一开始只为寻找师父方便。

　　之后是觉得既然看自己看出了端倪，那总要做些什么。

　　她对自己那么好，投桃报李，自己也总要帮她些什么。

　　他想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