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琴九没有酒

4、第二章 白天上班（下）

　　谢南笙把车拐进石城分局随便找了个门口的位置停好。“我就是随口一问，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还是要谨慎一点。”

　　谢南笙和白天一起走进石城分局，刚走进门，打算上去支队办公室坐一下，顺便做个总结。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抬步上楼梯，就听见一阵阵的嚎叫传遍了整个警局。

　　嚎叫传来的方向是负一层，那是石城分局的法医检验室和临时停尸房。能在这个时间点在负一层嚎叫，稍微想想都知道是谁。

　　“你们把成汤还我！还我！”

　　“成汤啊！你怎么成这样了啊！”

　　“谁！到底是谁！”

　　有大概四五位民警围在一起，嚎叫爆发的中心点是一个穿着浅灰色T恤，深蓝色运动短裤，带着运动发箍的年轻女性。

　　按照她嚎叫的内容推断，这个瘫倒在地，半靠在墙的年轻女性，应该就是李成汤的妻子了。但是这个年轻女性，看起来身材相当瘦削，而且身段玲珑。从身上穿着的短袖短裤运动装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连健身最容易出效果的肱二头肌都没有练起来。平时所谓的健身大概只是跟风。

　　得，就这种身形，就别说砍头了，平时种个草莓都费劲。

　　手足无措的民警们一看谢南笙来了，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

　　“谢队，这是李成汤的妻子叶亚楠，刚刚进行了认尸程序。经叶女士确认，死者的确是李成汤。”

　　“嗯。”谢南笙刚答应一声，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叶亚楠抓住双臂。不出谢南笙所料，虽然叶亚楠的表情很狰狞，但是抓在谢南笙双臂的力量非常小，谢南笙估计自己的手臂连个印子都不会留下。

　　人不能被尿憋死。虽然力量不够，可以摇晃来凑。

　　叶亚楠一边摇着谢南笙一边哭嚎：“谢队！谢队！我听说过你，是神探！求求你，救救我家成汤！”

　　谢南笙瞥了一眼法医室，里面躺着的李成汤似乎还是没有头，也不知道能怎么救，只好礼貌性地说一句：“这位太太，我们都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死者已经遇害，请节哀。”

　　话说完连谢南笙自己都忍不住要给自己一个白眼，“死者已经遇害”，这说的什么鬼东西，不遇害就不叫死者，是死者就没法不遇害。特别是这具尸体现在没头脑，想诈尸都没有条件。

　　也不知道叶亚楠是不是跟某位黄姓演员学的表演。这边谢南笙刚说完“尸体已经遇害”,那边的叶亚楠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捂着自己的心口又一次瘫倒在墙边，原本已经稍稍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喷涌了出来。

　　谢南笙看了看周围的民警，周围的民警都露出了一副“这一集我已经看过了，辛苦谢队再看一次”的表情。

　　谢南笙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控制自己的表情上，好不容易才能分出一点力气去交待白天：“白天，你进去法医室，看看法医报告出来了没有。”

　　“好的谢队。”

　　白天刚想抬步推门进去法医室。谁能想到之前还一直瘫软在地，仿若西子病发的叶亚楠，手都没有撑地就站了起来，像刚刚抓住谢南笙那样一把抓住白天。

　　“你……我听成汤说白老爷有个儿子，没有回公司，去了当警察，就是你？”

　　不知所措地白天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这个身份谢南笙和支队长都已经知道了，应该很快整个警局都会知道他就是传闻中的“白少爷”，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石城分局的大楼里再一次响起了叶亚楠的吼叫声：“啊！成汤说你是个好孩子，特别棒，特别聪明。”

　　“谢谢。”

　　叶亚楠的年纪看起来也没有比白天大多少，说白天是个好孩子，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们家成汤！他！他死得好惨啊，头都没啦！”

　　谢南笙心里一惊：“原来您知道啊……”但是死者为大，她不能说出口。

　　叶亚楠吼叫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过旁边观众的感受，上一秒还说“救救我们成汤”，这一秒就变成了“他死得好惨”，也幸好躺在里面的李成汤听不见。毕竟他没有头。不然看见叶亚楠这个表现，估计得气得活过来。

　　白天还不知道叶亚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又呆呆地点头：“我知道……是我发现报案的。”

　　叶亚楠一听到白天这么说，马上就来劲了：“那你得好好跟白老爷说说！我们成汤他为集团鞠躬尽瘁，平时加班加个没停，我们夫妻都见得少。现在成汤又走了，家里就剩我们孤儿寡母，好惨啊。”

　　哦～这次白天听明白了，是要赔偿。

　　“好的，您放心，我爸爸已经知道了。李总为巴布集团尽心尽力多年，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具体的抚恤事宜会有专人安排，请节哀。”

　　谢南笙没有想到，一直看起来傻乎乎的白天居然吐出了像是机器人一样的程式化语言，就像是有什么打开了他身上的开关一样。

　　叶亚楠也愣了一愣，但是很快又恢复状态，想要抓住白天再嚎上一会儿。

　　只是谢南笙也实在没有心思耗了，随便抓了两个民警：“小张小李，扶叶女士上去休息一下，等叶女士平复情绪了就给叶女士录一份口供做一份笔录，再把叶女士送回家。一定得护送好。”又对叶亚楠说，“叶女士，我们现在要开始办案了，请您节哀，好让我们尽快找到杀害李成汤的凶手。”

　　小张、小李答了一声“是”，上来抄起叶亚楠要把她“扶”走。

　　叶亚楠还想挣扎一下，无奈肌到用时方恨少，一下子就被小张小李给架走了。

　　经过叶亚楠这么一闹，都不用白天特意进去法医室拿报告了。谢南笙自己就推门走了进去。

　　“搞定了？你可算把那个泼妇给送走啦！”法医室里一位身材高挑，扎着高马尾的女法医从解剖床边摘下护目镜走到谢南笙身边，手上还拿着一份解剖报告。

　　谢南笙把解剖报告拿到自己手上，翻了翻，又塞回去女法医的手里：“你们医生写得字跟鬼画符一样，说说吧，什么情况。”

　　女法医轻轻白了一眼谢南笙，一眼看到站在谢南笙旁边的白天，好奇地问道：“诶？这一位是？”

　　“新来的警员，我的助理，白天，接替了小刘的工作。”

　　“那晚上呢？”女法医突然一问，把谢南笙和白天都问懵了。

　　“什么晚上？”

　　“他白天接替小刘的工作，晚上呢？要去干嘛？下班了还有任务？”

　　谢南笙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种扣钱的烂梗也就你爱玩，人家名字叫白天。”

　　白天连忙答应：“对对，我名字叫白天，警员编号053487，现在被支队长派来主要协助谢队的工作。”

　　女法医“嘻嘻”一笑，轻轻扯下自己的一次性医用口罩，向白天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石城分局的法医，骆闻音。”

　　骆闻音一开始只放下了护目镜，只戴着口罩，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时候已经足以称之为美人了。没想到扯下了口罩之后更加惊艳：一双眼睛温和带笑，五官不仅协调，而且优雅，有一股书香气从骆闻音协调的面容里涌了出来。如果让白天来评判的话，骆闻音在白天见过的人里面，相貌之美能排前三。

　　白天轻轻握了一下骆闻音的手指，就把手收了回去。

　　“你这个小助理，还挺懂礼貌。”

　　谢南笙不太耐烦，像叶亚楠一样抓住骆闻音给她一顿晃：“人家可是白家大少，你以为你呢，村里野娃。别闹了，快讲讲案情。”

　　骆闻音也不是什么只懂胡闹的人，事实上，和谢南笙同年的她能当上分局主法医，也是相当会分轻重的。她收起打闹用的表情，开始一本正经地给谢南笙报告：

　　“除了头部缺失，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到法医室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尸僵。由于尸体头部和躯干分离，颈总动脉被切断，导致了大量的血液流失，所以只出现了少量的浅色尸斑。综合胃内容物的消化状况分析，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的十二点半至凌晨一点。尸体的气管粘膜充血水肿,心肺浆膜有斑点状出血,腔内有少量血性泡沫,据推测死亡原因极有可能是氰/化物毒化。胃内容物和现场疑似呕吐物，都有强烈的苦杏仁的味道，符合氰/化物中毒特征。在胃内容物里还有没完全消化的白霜杯伞，但是具体的结果还是需要等待化验所的报告。”

　　基本的情况谢南笙都清楚了，但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

　　“白霜杯伞，是那种吃两棵就会死的蘑菇吗？”白天问。

　　骆闻音点头：“白霜杯伞在南方地区很常见，特别是南极市，在栖霞山上就有，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误食白霜杯伞入院甚至身亡。”

　　谢南笙咬着自己下唇，把字从牙缝里颠出来：“他吃了多少？”

　　“如果我没有看错，投胎五次都够了。”

　　“这不合理啊。”

　　白天同样点头：“白霜杯伞和氰/化物都可以致死，随便吃一样就足够了。而且据我所知，对比起氰/化物，毒蘑菇里毒蝇碱的毒性有相当长的潜伏期，并不会马上致死，既然有氰/化物了，再吃白霜杯伞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骆闻音稍微瞪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轻轻晃着头问：“那如果是先吃的白霜杯伞，觉得毒性不够，再加氰/化物呢？”

　　这一次轮到谢南笙摇头：“同样不合理，这说明凶手早就准备好了氰/化物，但是一开始却没有使用，非要等到白霜杯伞不起作用了，才用来补救。还不如一开始就使用氰/化物，简单，方便，快捷，有效。”

　　谢南笙和白天同时陷入沉思，但是骆闻音却不怎么在意。

　　破案是刑警的工作。她作为一名专业的法医，只需要给出自己的专业意见即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刑警们去做吧。

　　骆闻音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好踏准在六点。她拍了一下白天，吩咐道：“小白，你帮我把法医报告拿上去给支队长，顺便看一下专案组的组建情况，把情况整理清楚了，再汇报给你们谢队。”

　　白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是骆闻音给他下的命令。才刚来第一天，他很多事情都没有适应。

　　谢南笙听到骆闻音的话也抬起头来，对白天点头：“她说得没错，去吧。我也该上去看看了。”

　　白天转身出了法医室。谢南笙也想要走，但是被骆闻音一下扯住：“诶，等等。”

　　“怎么？还有事？”

　　骆闻音把谢南笙扯到自己身边，悄声说：“你才刚放完假，就别折腾了，专案组整理的工作今天晚上肯定做不完，明天回来再弄也不迟。”

　　“那我今天晚上做什么？”

　　骆闻音闻言露出了一个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的笑容：“来我家呀！我半年前参加众筹的‘巴布投影仪’昨天刚到货。我刚组装起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最多我做饭。”

　　谢南笙不领情：“傻，我妈早做好饭等我回去了，还最多你做饭。”

　　骆闻音不认同，一撇嘴道：“阿姨肯定又去参加什么一日游旅行团去了，不信你问问看。”

　　谢南笙一脸不信邪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自己妈妈的电话 ：“喂，妈，您在家吗？”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相当兴奋：“我去一日游了啊！”

　　谢南笙的眼角瞥到了骆闻音那兴奋的表情，不满道：“你不是昨天刚回吗？怎么又去啦？”

　　“哎哟，你可不知道，我们活动可丰富了，盖房子，种田，摘水果，可好玩了，下次带你一起来啊。”

　　“不用了，我就是问问您在不在家。”

　　“不在。那不说了，我赶着捞鱼去了。挂了啊。”谢南笙的妈妈爽快地挂断了电话。

　　骆闻音瞪着眼眉噘着嘴，一副“喏，我就知道”的样子。

　　“行吧。”谢南笙无奈答应，有人做饭总比自己晃荡要好，“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妈去了一日游。”

　　“猜一猜，赌一赌。阿姨也不是第一次扔下你自己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