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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0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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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笑愣愣地看着谢竹漪的眼睛,她大脑一片空白,几秒后,她开始思考谢竹漪今晚说的话,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就看到谢竹漪眨巴下左眼,又眨巴下右眼。
“逗你的。”她扑哧笑了,“还不开心吗?”
郁笑缓慢摇了下头:“没,看到你情绪已经正常了。”
“那就好。”谢竹漪笑着捏郁笑的脸颊,“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总有办法的。”
这是郁笑以前经常安慰谢竹漪的话,郁笑轻轻“嗯”了声:“把安全带系好,我开车了。”
谢竹漪今晚喝了不少的酒,人有点微醉,她醉了酒不会吵闹,人很乖,犯困,想睡觉。
她还是强撑一路,一直找话和郁笑说,到家后,两人说了几句话,谢竹漪抵不住困意,回卧室去了。
郁笑呆在她卧室玩手机,等谢竹漪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她才轻手轻脚出来,把门拉上。
她回了自己的卧室,洗漱好躺在床上玩手机。
刷了半个小时的视频,觉得有意思的谢竹漪也会喜欢看,她就分享给谢竹漪。
郁笑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两个小时不到,她就醒了。
摸起枕头下的手机,她点开微信,给谢竹漪发消息:【突然醒了,睡不着。】
手机光有点刺眼,她下意识眯起双眼,眼睛渐渐清明,大脑也越来越清醒,这下,睡不着了。
她也不想玩手机,而是点开她和谢竹漪的聊天页面,不停往上拉,看她们的聊天记录。
这个手机是去年快要过年时买的,聊天记录最开始在她去年买手机那一天,在这之前的聊天记录都在旧手机里。
郁笑看到她那天给谢竹漪发的消息,说自己买了新手机,颜色挺好看,手机壳也很漂亮。
她每天都会找谢竹漪聊天,谢竹漪每天也会找她聊天,不知道是十年前哪一天开始的,可这样已经持续了十年。
久到成为一种刻骨铭心的习惯,一旦谢竹漪回复她的消息晚了,她就会东想西想,一旦她回复谢竹漪的消息晚了,谢竹漪会问她为什么不理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她是有的。
这样的朋友她有且只有一个,除了父母,谢竹漪就是她最在乎的人。
郁笑很清楚,她对谢竹漪的感情,有友情,有亲情,但没有爱情。
她也不愿她和谢竹漪之间产生爱情,在她心里,亲情和友情都比爱情牢固。
她没谈过恋爱,但见过太多人被爱情伤得面目全非,要死要活。
可她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了,脑海里总是想起谢竹漪和她说的那些话,明明谢竹漪说了,她是在逗她的。
她们认识十年,谢竹漪有多直,她再清楚不过。
最后,郁笑把今晚的胡思乱想归根为她太闲了,夜深人静睡不着,不就是爱东想西想,徒增烦恼。
她想起了她和谢竹漪刚认识的时候,这十年,郁笑想了无数次,也无数次和谢竹漪说她们的初见。
每次,她们都会庆幸,说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才能遇见彼此。
每次,她们都会感谢别人说的不现实的网络。
*
十五岁的郁笑听过最多夸赞她的话是长得乖,在南城乖的意思不是乖巧,而是漂亮,说一个人很乖就是说她很漂亮,这是陌生人和不熟悉的人对郁笑最多的评价。
熟悉的人会说郁笑娇气,自我,任性,比如她家亲戚总是这样说她。
她爸妈听到这话会笑,亲戚说的次数多了,她爸妈会说:“就一个女儿,惯着吧。”
那时的郁笑中考结束没多久,成绩虽还没出来,但郁笑知道自己考的不错。
爸妈答应她,可以让她养一只狗。
郁笑犯愁了,该养什么狗呢?
她在贴吧加了个群,里面的人都养了宠物,最常见的就是猫和狗,少部分人养了兔子,鸭子等等这样的宠物。
群里上千人,每天都特别热闹,谢竹漪也在群里,但她们都没在群里说过话。
郁笑每天都会看群里的消息和图片,主要是为了看狗,她觉得比熊可爱,像个玩偶,边牧聪明,德牧很帅气,金毛温暖……
看来看去,她也没想好要养什么狗。
爸妈问了几次,见她没想好,就让她慢慢想。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在乡下的大姑爷爷过世了,对这个大姑奶奶和大姑爷爷,郁笑是没感情的,即使他们是她爷爷的亲姐姐和姐夫。
印象中,郁笑就见过大姑奶奶和大姑爷爷一次,是她八岁过年时。
爸妈带她回乡下给姑奶奶姑爷爷拜年,一起去的还有爷爷其他兄弟姐妹的后代,那天人很多,很多人她爸妈都没认出来,介绍之后认识了,大人让郁笑叫人,她就叫人。
光是郁笑这样的小孩子就有十几个,郁笑不认识他们,也不和他们说话。
她爸妈要和大人说话,无暇顾及她,郁笑就一个人站在一旁。
没多久,大姑奶奶过来给小朋友分苹果,小男孩一人一个,小女孩两人一个,郁笑分到半个苹果。
她拿着那半个苹果,愣愣地看着大姑奶奶,大姑奶奶摸摸她的头,她走了。
郁笑把苹果给了旁边的小女孩。
她有点生气,倒不是喜欢吃苹果,而是不满意为什么小男孩有一个苹果,小女孩就半个苹果,她也只有半个苹果。
明明来的时候,她看到爸爸妈妈买了好几箱苹果,别的大人买的水果里也有苹果,苹果是够的,为什么大姑奶奶只给她半个。
她还没重男轻女的概念,也没有一样东西要分享一半给别人的概念。
她带同学来家里,爸妈从不会让她分一半苹果给同学,而是说给同学一人拿一个。
觉得委屈和不开心的她走到爸爸面前,抱着爸爸的腰不说话,爸爸在和大人聊天,见她黏人,大人说她不懂事,郁笑拉着爸爸妈妈说要回家。
其实也没逗留太久,十几分钟后,郁笑就和爸爸妈妈离开了。
在路上,她和爸妈说了苹果的事情。
这件事,她一直记着,后来再去给大姑奶奶一家拜年,她爸爸放了鞭炮放下礼物客气几句就走了,她和妈妈都没进门。
现在,大姑爷爷过世了。爷爷说,人都死了,死者为大,还是得奔丧的。
于是,爷爷和爸爸带郁笑回乡下奔丧。
等郁笑到大姑爷爷家里,已是没有人再难过了,她爸爸和爷爷忙碌,来奔丧的人很多,除了亲戚就是村里人,郁笑听说摆桌都有四十多桌。
不过白事流程,郁笑不懂,爸爸和爷爷告诉她,到了吃饭时间找个桌子吃饭就行,别管身边是谁,哪里有地方坐就坐哪里,郁笑牢记爸爸和爷爷和她说的话。
大姑爷爷要八天后才出殡,所以从回到乡下那天算起,郁笑和爸爸爷爷需要在那里呆七天。
自是没床和沙发睡的,这是给老人和几岁的小孩子睡的,郁笑十五岁了,想睡觉只能打地铺。
但她年轻,又是暑假时期,精力旺盛,刚得到人生中第一支手机。
她不是很喜欢睡觉,每天只想玩手机,看别人聊天,看小说,看新闻和打游戏。
有个晚上吃晚饭时,郁笑和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打了一架,男孩要她的手机,她不肯给,男孩踢了她一脚,郁笑毫不客气踢了回去。
男孩没她高,没打过她,拉着他妈妈哭。
然后,大人们铺天盖地的指责而来,都是说郁笑自私,她是姐姐,她不知道让着弟弟。
她没理那些大人,坐在那里继续玩手机,后来,男孩的妈妈叫了她爷爷过来,郁笑那时候脾气很大,看到她爷爷过来,她爷爷还没说话,她就恶狠狠叫了一句:“爷爷。”
最后,她爷爷把他的手机给男孩玩了,男孩看不上那个手机,闹着要郁笑的手机。
无果。
郁笑的爷爷把儿子叫了过来,郁爸爸听完前因后果,夸郁笑干得好。
没几分钟,郁爸爸被人叫走帮忙了,这件事就这样散了。
郁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棵桃树下玩手机,天太热了,她光着脚踩着清凉的泥巴,凉鞋丢在一旁,直到那个男孩跑了过来,捡起她的凉鞋就跑,郁笑追了过去,凉鞋被男孩扔进一块稻田里。
郁笑又气又怒,拽着男孩的胳膊,几拳打在他的背上,男孩哇哇大哭,她又踹了他一脚,才去稻田里找鞋子。
她花了一番时间才找到鞋子,鞋子脏了,双脚和小腿也脏了,郁笑去附近的河里洗脚洗鞋子。
河水凉爽,郁笑坐在青石板上一边泡脚,一边玩手机。
她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生气,迫切想找初中关系好的同学抱怨,但这个时间,同学已经睡觉了,她发过去的消息没有收到回复。
郁笑就看小说,太气了,小说也看不进去,只能看宠物群的图片。
看了一会儿,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放下手机后,还是气的。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她再次摸起手机时,郁笑看到一条消息:【有人可以给我打电话陪我聊聊天吗?】
这条消息毫不起眼,很快被汹涌而来的消息和图片掩盖过去,要是以往,郁笑也会忽视掉这条消息。
但今晚,她太生气了,又没有人回复她。
于是,她点开了发这条消息的人的头像,她连这人的头像是什么都没看,也没看网名,而是给这个人发了消息:【你把电话号码发给我,我正好也无聊,我给你打电话。】
没几秒钟,郁笑收到这人发过来的电话号码。
郁笑拨了这串数字。
十五岁的郁笑没有敏锐的洞察力,不知道这是一心求死的谢竹漪对这个世界发出的最后求救信号,想有人可以拉她一把。
二十五岁的郁笑也没这样的洞察力,但二十五岁的郁笑比十五岁的郁笑懂事、细心很多了。
因谢竹漪,后来再看到类似的消息,郁笑会毫不吝啬自己的善意,即使那头的人是假装的,是恶作剧。
十五岁的郁笑打这个电话,纯粹是她无聊,想找人吐槽今晚的男孩有多可恶。
那边的人接通后,郁笑就后悔了,怒气消散,负面情绪也没了,人都清醒几分。
她想到爸爸妈妈和她说的话,网络上坏人很多,骗子很多,和网友聊天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不能说自己哪里人,不能说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给电话号码。
郁笑有点害怕,可电话都打了,那边是男是女,多大年龄,她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电话号码和城市名字。
一句话不说,就这样挂断电话,人家没得罪她,这样太不礼貌。
郁笑打算和这个人说几句话就挂断电话。
她听到哗啦啦的河水声,再低头一看波光粼粼却深沉不见底的河水,阵阵夜风吹来,郁笑害怕自己掉下去,她对那边的陌生人说:“你等我会,我在河边,河水很冷,我跑远点,我怕我掉下去。”
她往河岸跑,跑到排水渠旁停了下来,郁笑听到那边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女声。
“好。”
这人只说了一个字,但音色很好听,清脆,空灵,又有着微微的沙哑。
像是精灵的声音。
郁笑松了一口气,是个女孩子耶,声音真好听,听起来也很年轻。
她问:“你多大了啊?”
谢竹漪说:“十七岁了。”
她没问郁笑多大,郁笑自己说了:“你比我大,我十五岁了,你是高中生吗?我下半年读高中了。”
谢竹漪沉默片刻后说:“我已经高考了。”
郁笑哇塞一声,想到自己高考后都十八岁了:“你真厉害,我高考完都十八岁了,你十七岁就可以读大学了,太厉害了,你考上哪里的大学了啊?”
这句话后是长久的沉默,谢竹漪一直没说话,郁笑尴尬到不行,踮着一只脚在河道上跳来跳去,几分钟过去了,谢竹漪还是没说话,但她没挂断电话。
她声音好听,又只比自己大两岁,郁笑对谢竹漪莫名生出点好感,她继续找话说:“我刚在河边洗脚,鞋子脏了……”
话题扯到那个男孩身上了,郁笑叭叭一大堆,谢竹漪偶尔会“嗯”一下,偶尔会“然后呢”,郁笑就这样和她聊到凌晨五点。
她困了,和谢竹漪约定好她八点打电话给她。
八点后,郁笑没给谢竹漪打电话。
她吃了早饭后,找了一张透明薄膜去大姑奶奶家的三楼小房间睡觉,睡到中午饭起来,才想起忘记给这个陌生人打电话,赶紧发了几条消息过去,说下午给她打电话。
陌生人回复:【不用了。】
郁笑:【哦。】
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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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记忆似潮水席卷而来,越是想下去,一幕一幕就越清晰。
微信提示音响起,一声又一声,郁笑点开,看到谢竹漪发过来的消息。
漪漪:【怎么睡不着了呢?心情还没好吗?】
漪漪:【现在睡了吗?】
漪漪:【我酒醒了。】
郁笑马上回复:【还没,在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更精神了。】
漪漪:【我也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