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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成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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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会杀人,可却从没想过自己了结自己。”
贺嘉佑眼神凛然,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意思,突然他噤声一般,只言片语都不说了。
伸出手,将呦呦的脸上的头发全部轻柔的拨开,慢慢的露出了呦呦一整张脸。
光洁如玉,隐约透着一层光晕似的。眼睛深邃漆黑,丹凤眼自带的媚气将她的脸一称,却是那种又狠又凶的飒飒。
双臂被卸了,疼的她眉间带着些许隐忍之色。
额头两鬓均有细密的冷汗,沾着些凌乱的发丝,脸中的倔犟却不显这副样子狼狈。
倒像是带刺的蔷薇,正竖着尖刺将要刺人。
唇色淡的有些发白,不是很好看。
整个人防备心之足让贺嘉佑满眶都是。
但她身形消瘦,现在瘫趴在地上的模样撑不起这么强的戒备。
在贺嘉佑眼里,倒是觉得此态有些滑稽……但是无论怎样,这张脸他都无法描绘出来。
若说贺璎鱼是那种王侯将相趋之若鹜的女子,眼前这张脸实则更是。
这张脸比之贺璎鱼,更加的让人有征服欲,更加的想控制,想得到,甚至是想宣泄某种……
他看着看着,惊叹了一句:“你同你母妃当真是长的一模一样……”
比她还有一股子冷傲与血性――
遂既啧啧几声。
眼神忽然迷离,拨头发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拇指还将呦呦的脸蛋摩擦了两下。
嘴里轻叹。
“你要是女子就好了……”
呦呦简直头皮发麻,双眼一瞪,骇的将头一别,却因为没有隔壁辅力,这个动作并没有将脸从他的手挪开。
反倒让贺嘉佑更加的想握住……在继而伸手的那一刻,他清醒过来。
这是男子!他肖想个什么劲儿?
简直荒唐!
看着呦呦的脸,收回了手,遥想起了当年。
不由自主的说出:“当年朕还是太子时,拿着国书与东唐签订有好的和平条例。从未动过心的朕当时在花灯节时一眼便瞧见了穿着粉色衣裳的是欢,她当真的是美的不可万物。”
说到这里,他更是眼神炙热的扫在呦呦脸上。
“就如同你现在这一般,美的无法描述。时候朕稍作打听便知道她是东唐曲相的小女儿,闺名是欢。那些日子朕是百般讨好,只求卿卿一见。哪知有日她突然着人递了封花笺,说要与朕在碎和苑中赏月……
那夜却因酒醉,便发生了那等事,后还一道写了誓词相约携手。醒来后朕虽不见她人,却知道她是嫁定朕了,朕喜不自胜。
可却当日的朝堂之上,东唐忽然说真已然签订了国书,让了十五座城池与他们。当那一卷国书拿出来之时,朕就知道,为什么曲是欢同朕喝酒,为什么心甘情愿未出阁便与朕做出那等事,原来一切只是计划好了,就是为了拿朕的国书!
朕气竭,还不等这一股子气生罢,突然大街小巷传着朕与曲相的大女儿有什么情愫,还已然苟且,一时间京都流言蜚语遍地扰的朕都不好久呆在东唐。曲相还亲自将大女儿曲艾潼送到使馆,说让我带回南息,万好珍重!”
贺嘉佑摇摇头,狠狠鄙夷的一笑。
“真是可笑,朕在东唐追求了曲是欢近一个月,完全不知道曲家还有另一位女儿,这样子送来也不知是何意思。正欲将曲艾潼送回去,却见着了曲是欢大红裙褂出嫁,那一席红妆盛世,李邵仪亲自为她铺就红毯从曲府到太子东宫,声势浩大。
但朕却不知情,嫁的太匆忙了……曲是欢看也未看朕一眼,欢欢喜喜的加入了宫中。那日朕怎么从曲相家离去的朕不知道,怎么请辞东唐国君的朕也不知道,等朕神明清晰的时候,已经是在南息,在曲艾潼的怀里……”
他突然像是头疼一样,伸出手捏了捏额角,拧着眉。
直言:“自那日以后,真就是想到你母妃时而暴怒不得控制,时而忧郁不得解乏,时而疯癫无法自持……皆是因她而起,因朕的执念而起。那么美好的夜晚,朕哪怕此时此刻想起,依旧恍若昨日。可是刚才贵妃说那夜是她……不是曲是欢!”
贺嘉佑睁开眼睛,天真似的。
“朕要亲口问问她,到底是与不是她!”
呦呦看着贺嘉佑深陷回忆,这个问题她很想回答:肯定不会是她,不然李邵仪凭什么要她?没有膈应吗?
但是贺嘉佑却真的不清醒,身为男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想不明白!也真是糊涂的紧。
今夜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都太快,而且有些不按常理。
贺嘉佑整个人的状态极其奇怪,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这个问题回答出来,对她并没有好处,故而呦呦保持缄默。
只是看贺嘉佑这样,如果当真让他知道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他会怎么样做?
不会母债女还吧?
呦呦觉得真是荒唐之极!
更加的恨曲是欢了!
当真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干净……
忽然呦呦想起来同蒋木说的话,如果她明日不回九方阁,蒋木会怎么样来着?会不尊圣旨闯宫是吧……
那这就是死罪……
呦呦一颗心扑通乱跳,咬着牙,问到:“我要回九方阁,你如若放我在这里挨冻受死,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抹了我的脖子。”
顺便还将头仰起,整段雪白的颈项突兀的刺入了贺嘉佑的眼眶里。
贺嘉佑神思不稳,一下子被晃了眼睛,皱着眉头。
“怎么说你都是太子殿下,自然不能再住在这个地方。不过,曲是欢一日不来,你便要在九方阁住一日!食宿还是由你的婢子照顾你吧……”
意思就是用完了她钓鱼,依着她的身份尊贵,住这里难免落天下人口实。
要关禁闭,其实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过在呦呦的心里当然是不一样,因为蒋木啊……
她一听,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免得与她一样性子倔的蒋木,当真做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丢了性命,那可就划不算了!
当时听着她那样说,言辞肯定,想必一定也会那样做――
蒋木也有这一份血性的。
虽然老是一副潺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可骨子里的与外边相差极端!
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然是不错的――
剩下的事情便要慢慢来,当下是急不得了……
呦呦被贺嘉佑命人抬回九方阁,然后急匆匆的返回与民同乐的城墙之上,当着万民的面前审了晏落失踪一案。
最后有人指出人是在施幼南府中,且被埋在花园中!邻居家魏津的外孙看到了这一幕才被人无缘无故的纵火烧了个干净!
死了那么些口人,一个不剩!
魏津身为刑部尚书,只看证据,不能听人寥寥数言便发泄治罪!
最终果真后人在施幼南花园中发现了晏落的尸体!
明明埋入土中两月有余!却不见人有过度腐烂,只是有些轻微皮肉松散发胀!
完全不像是埋入两月的尸首,倒像是埋了七日左右的。
此间诡异之处只有施幼南心知!
从他的府邸挖出晏落的尸首,现在还有人当街指正,他无法辩驳……
贺秉修现在虽然随行,但贺嘉佑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才一动,准备给施幼南求情,就遭到了贺嘉佑的怒视,吓得他也不太干为施幼南求情。
而施幼南自己分辨其实也无用,因为贺嘉佑已然开始出手打击太子这一党。
由于蒋家还未倒,贺嘉佑佯装被人掣肘,只将施幼南罚赔些银钱给晏落家即可。
还给晏落追封了一个敬安候,赏了他的夫人一个一品诰命夫人。
与晏落但凡沾亲带故的,都赏了赐了荣光!
然后这事就翻篇了。
可当真翻的了篇吗?魏津怎么可能会放过杀害他女儿女婿一家的凶手?
立马集齐了施家许多罪证,无论是旁支的还是他们的,南息只有一家施姓!有最便只有他们来顶!
施幼南为了抱住施家,亲手将他爹爹给举报出去,说这些都是他父亲所为,今日方知罪状便亲自大义灭亲……
亲送入宫晋见陛下,禀明罪证,求陛下发落。
最终施幼南的父亲判了枭首之刑!大变初三的,捧着自己的父亲的头颅亲手悬于城墙之上。
承认罪过。
还在数九寒冬跪在宫门口思过了三日……
这才了了施家的所有罪证!
施幼南又是一病不起,谢绝任何客宴,禁闭施家大门,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这日都未曾开启!
而呦呦被关入了九方阁后,除了水含服侍她,不再有人……
见到水含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用金针移经易脉!
贺嘉佑必然会叫边徽子给她疗伤。她就算是不是他的‘儿子’,那也是东唐的太子!
岂能一直受着伤?不怕以后是开战的由头吗?
时机赶的恰恰好,水含才给她封完穴道,边徽子就后脚跟来,替她治伤……
双臂即便是按上去了,也是许多天不能动弹!
贺嘉佑越来越忙,起初还有些时间来呦呦这里看着她出神,后来越来越少来……
呦呦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间或者看着窗外云卷云舒,或阴或晴,起风飘雪……
她默默算着日子,最终算到了十五这一日!
听贺拂明说过,蒋木这一日会有计划,听他的语句意思,可能还会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这一日天刚亮,呦呦便一直坐在窗前……又是雪天,鹅毛大雪簌簌的落。
与她‘娶’贺璎鱼那一日似的……
天气相同……
正月十五,上元节。
广陵四处热闹花灯节,但最热的莫过于蒋家!
蒋家的太安公今日作七十大寿。
全城的百姓路过这一处,只要在门前祝寿便能领取一两银子,故而城中最多人的就是蒋家门前了……
施幼南他本来应该参加蒋家老太公的七十大寿的,却因为身体与连日里来遭遇的事儿,最终选择了礼到人未到。
十分客气地给太安公搬了一个双面镂空雕花的玉翠屏风作为寿礼。
家中宗嗣人员来的齐齐满满,什么堂姑舅,表外孙的都来沾沾喜气。
而蒋木身为太安公的老来子,当然也是要回蒋家才对,但是他怕死,知道进不得蒋家大门。
便与施幼南一样,礼到人未到。
贺贺喜喜的给自己的爹爹送了一口金棺材,纯金的薄棺……
力道稍微大些便要变形。
他一位七十古来稀的老者,要这等升官发财的寓头也没什么用。
偏生蒋木将这一口薄棺打的巨大。
睡人小一点,但小也能占用半个厅来,挤的客人们面面相觑。
都知道蒋木脱离了蒋家,却不曾知道已经水火不容到这般地步!
还是老夫人有气性,命人将这棺材抬出去敲碎了发给穷人,顺便还博了一博好名声!
结果寿宴的席间,太安公吃了一口长寿面,突然七窍流血而死,栽在了众人面前……
就连代替贺嘉佑前来的王舟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大寿突然变成了白丧,还好人原来得齐,直接大红换白帘,人人带齐了白已慰太安公在天之灵!
他一死,首当其冲的一件事情便是要发书去边疆召回护国大将军!
他手握二十万大军,平常召回他都能推脱,可自己的亲父亲需要带孝摔盆,他是万万推脱不得!
本想熬着太子继位,却不料自己老父亲挨不住。
如果是平时突然骤死,他们也可以密不发丧,朝外声称太安公只是身体不适。
‘不死’,他就不需要回!
可今日他确实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被人毒死!无论怎样,于情于理身为儿子都该回来!
太安公死了不过三刻时间,纪皇后便素衣轻冠出宫来为自己的爹爹哭灵。
可她身为一国之母,不能跪,不能痛哭,只好在灵前掩面啜泣几声,便又盛驾回宫……
而一封请柬送到了淳王府中,有请蒋木这个唯一一位‘在身边的儿子’先行披麻戴孝,哭灵去。
天下什么都有由头拦,唯独这样的事情拦不得!
蒋木必须回蒋家!
而且,回去必死!
贺秉修不会放过一直为淳王谋划害自己的军师!
自己的绊脚石居然是从自己脚下出去了的,可笑至极!
所以,他们想杀蒋木许久了,却一直未曾得逞,如今便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只要他出现在蒋家,必然是活不过第二日的。
死的由头还是忠孝好听的。
大约便会是那种,爹爹走了伤心过度而亡那种云云……总之不管好听还是不好听,他都是死路一条!
且是一条不能不选的死路!
蒋木从淳王书房里出来,正见贺淳君与蒋家的管家谈这太安公是如何毒发,有何疑虑等等……
淳王正庆幸蒋木今日没有去参加寿宴,不然这毒定然要扣在蒋木头上,八成是要当场冤杀的。
不过此时……
他看见蒋木一身朱红色长袄,双眼未昏。
蒋家老太公的死讯一刻前就送到了淳王府,蒋木不可能不知情……
他是故意的!
果真听见蒋木说到:“过个大寿罢了,非要让人前去?”
然后特意的将双手张开,在这个管家面前转了一圈,连问道。
“在下穿这一身去,可算失礼?”
登时老管家脸色发白,目露凶光……
蒋木见他不喜,故意语塞问。
“怎么?不好看吗?”
淳王看着这一出戏也觉得别致,但是,蒋木做的太过了些。
不过他只是站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
乐呵蒋木同蒋家作如此决绝,因为这样,蒋木便再无退路,除了在他的身边,哪里也去不得。
老管家横眉竖眼的一瞪蒋木,冷飕飕的直言说到:“老国公驾鹤而去,还请,请……”
他‘请’了个半天也没请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在蒋家没人尊称蒋木为庶出的少爷,而是觉得他比下人还不如……只有‘喂’这个称呼。
可是现在在淳王面前,如果呼他的座上宾‘喂’,这淳王面前怎么交代的过去?
故而这个老管家说了好几个请字,都硬是说不出‘少爷’或‘公子’两个字。
一般这两个字都在‘蒋温’身上,与他是毫无干系的。
不过此地特殊,最后老管家扭过舌头,尊说了句。
“老国公驾鹤西去,还请公子回去守灵……”
蒋家从未对外承认过蒋木是他们家的人,更别提庶子这个身份!
依稀还记得蒋木当初初出官场之时,文采斐然,一场科考大放异彩,结果太安公亲言,不允录用他!
也是与满朝文武多个空缺,招了再不入流的人,都不会给蒋木一星半点的机会。
他即便想去贿赂,都不敢有人收!
只因无人敢去得罪当朝权贵,蒋家的老太公,先帝的伴读,三朝元老。
蒋木挤入朝廷那过程异常心酸,艰辛难走,几乎蒋家是断了他所有的前路。
依附到了淳王之后,蒋木就彻底从蒋家断了联系,对蒋家一直扶持的太子党打压的厉害,朝中都说,蒋家这‘小’辈里就蒋温遗传了其父,是将军英姿。
再就是蒋木,一手好谋策玩的是翻云覆雨,无可招架。在目前的朝堂里,蒋木的手腕也是能排得上名次的。
可惜蒋木的才华蒋家不欣赏,以致他叛出蒋家与之作对!
故而此时老管家的一句‘公子’,让蒋木直接冷冷发笑。
浑身起势,斜睨了一眼。
“这是在唤我?”语带鄙夷。
蒋木知道今日非去不可,也知道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可他任然得去!
于情于理他这个身份都必须得去。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去世,无论有多大仇,今日也当放下,前去叩拜守灵……
老管家被蒋木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发怵,张口说话全是哑声,支言都发不出。
最后蒋木耐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进了自己屋子换上素服……
亲自去给爹爹哭灵!
他与皇上今日作局便是让太安公今日死在人前,蒋木随后抓了蒋温,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给自己的父亲护国大将军书信一封,求救。
有了自己父亲被人毒害一事在前,自己儿子被人绑起来私刑一事在后。
还有许多张蒋温受刑时的画作一同附上,不信护国大将军这次怎么拒绝回都!
只要他一回来,手上兵权一散。
蒋木立马会将蒋家所有罪证在宫门口呈于陛下,祈求还各位官家、百姓一个公道!
贺嘉佑与蒋木这一出戏唱到这里也就要收尾了……
蒋家满门抄斩,屠杀殆尽。
蒋木举报有功,饶恕一罪,贬为庶人。
他需要想法子让自己在今日活下来,不然这样的举报之最谁都可以做。
蒋木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与陛下来一场交易,交易让他在宫里横行一个时辰,不被人所监视。
他要替呦呦在宫里取的兵防图――
所以,今日至关重要!
蒋木虽然安排好了后路,做好了准备,此时此刻,跟着老管家回蒋府,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的……
计划无论做得多周翔,意外也是会有的――
他此刻坐着自己的马车跟在老管家身后,不免有些紧张。
双手捏着膝头,呼吸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耳边的车轱辘声压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格外萧索。
每一下都想是压在他的心上,使人惶恐。
而宫里,坐在窗边看着雪的呦呦从白日至现在天黑,一直是动也不动。
心里越来越恍惚,担忧。
今日蒋木要做些什么?
越想贺拂明那日说的话越觉得不太对劲,就觉得今天凶险异常一样。
她的心在这样寂静的天地之间噗通噗通直跳!惴惴不安。
直到一位送晚膳的小太监,按时与往常一样送膳。
不一样的是,他轻轻的说了一句。
――“太安公骤死”
不等呦呦询问他,他连忙离去,一刻都不耽误,生怕多留下片息会引人监视她人的注意。
太安公骤死?
那他死了,蒋木身为儿子是要去蒋家守灵的――
呦呦立马就知道贺拂明当日要说的是什么了。
蒋木不能回蒋家,回去了必定性命不保!
难怪要今日告诉我,怕是说早了我会打乱蒋木这一步计划吧?
倒是了解我的很!
呦呦突然阴鸷起来,觉得蒋木太过分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毒害老国公,让自己身陷囹圄,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
呦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今日需要救他!
贺嘉佑不一定会救蒋木的。
哪怕这一切是他与蒋木一起做的局,那也是死光的好,连个蒋木都不要留下才好……
只要蒋木的哥哥,护国大将军回来了,蒋家就是灭族之祸,具体是谁揭发的蒋家并不重要!
因为结局都是一样的。
所以,今日能救蒋木的除了她便是贺拂明。
贺淳君也不一定会去救一个他掌控不了的军师谋士。
贺拂明现在也是不能暴露过多他的实力,哪怕贺秉修几乎没用,但淳王还在风头上了……
与他能有一争。
而呦呦,即便现在被贺嘉佑关了又如何?他的身份永远都摆在这里,这便是她最大的仪仗!
而在呦呦的心里,她好歹还有一张像曲是欢的脸,在适当的时候也可以用上一用……
她伸手将玉碗打破,捏了一片玉片,信步走出去。
直到到了侍卫身前,才将这玉片一横,抵在颈边。
轻声说。
“带本宫去见陛下。”
这个样子,各种危险侍卫也不是傻子,这东唐的太子一伤,他都是在劫难逃。
如果要是死在了他面前,这两国的战争如若爆发,他都算是引子!可算是会出大事!
侍卫吓得人都不敢动。
呦呦一眼一睨,手上动作一动,吓得侍卫直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奴才带您去,您千万莫伤着自己,万千小心,小心!”
这话都不敢说重了。
轻轻地抖着嗓子,恨不得跪着给她带路!
一路诸多侍卫拥护前行,生怕哪一步惹了这位太子爷气性,手上力道不对划开个小口子,那就是挖坟掘墓的罪过。
远远看上去就是有一群人在拥护她一般。
呦呦的强劲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浪费时间,禀告贺嘉佑再回禀她的。
所以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御书房去。
她还没有踏进御书房的殿门,只见贺嘉佑怒气冲冲的正在殿门口候着她。
从他身侧看过去,案上还堆积了许多奏折,一只掉落在案桌旁,染了一块儿朱红色的墨迹。
贺嘉佑见状第一句便是一喝。
极具威严之声,喝的众人皆是跪趴之姿。
呦呦亦然,手上一抖,吓得划了一道血痕,粉色的一条印子在雪颈上突兀的很。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朕?”
但是见着她的手抖出来的粉痕,立马就将音调放低。
语气依旧是恶狠狠的样。
“你这是要做什么!”
呦呦见着正主,该谈的谈,该商量的商量,自然没有必要再用这样的方法‘胁迫’。
她立马将手上的瓷片一扔,衣裳一抖,一派潇洒的模样。
脸上挂着笑,眉宇间却是压低,有事相谈的样子。
“陛下请遣散众人。”
字里行间透着以往的那种沉着冷静,有些郑重其事。
贺嘉佑一看这做派,这腔调就知道她是正儿八经的有事儿。
眉眼下细思一片,片刻间,沉下嗓子,称道:“跟朕进来。”
贺嘉佑迈着步子进了御书房,呦呦随着也跟进去,还带上了殿门。
他知道呦呦狡猾,身上也藏了不少利器,但是半月前她的双臂才脱臼,现在即便是恢复了,也是带伤在身。
故而现在也就是一个纸老虎罢了。
走到案桌旁,端起了一杯一早放好的茶吃了起来,嘴里还叼着一句。
“说吧!”
茶碗一掀,呦呦尽见这茶碗上的玉雕梅花去了。
“今日您与蒋木谋算好让太安公今日暴毙好招护国大将军回都,要将蒋家满门屠戮,可是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半道抛弃盟友吧。您说,是吗?”
盟友。
蒋木也配?
他这算什么身份,说好听点也就是为国效力罢了。何来这么个称谓抬高他……
着实可笑。
贺嘉佑一口茶喝的都有些呛到了,只觉得‘李清辰’这句话说的十分没有规矩。
他是天子,他要臣子如何,就如何!
用蒋木,那都是抬举。
贺嘉佑冷哼,睥睨了她一眼,便再也没睁眼瞧她。
“你的意思是让我救他。”
他遥想当初在春日猎之时,呦呦曾说过,她会护着蒋木,说如果不是蒋木不愿意离开南息,她都想了他走……
这二人当真是感情甚笃。
贺嘉佑突然凉凉语调,“也不是不可,你该拿什么换呢。来的路上可有想好?”
这个自然。
哪有与帝王打交道,能白占他便宜的。
“南息的主要情报人员和地点给你,不过至于您能抓到几人?那边是您自己的能耐。这可够?”
贺嘉佑当下目光深深的钉在呦呦身上。
“一个蒋木而已,你就将东唐数年心血全部葬送?可有想过后果?”
呦呦脸上冷峻,一点表情也没有,仿若那些人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她说出来的一样。
只听见幽幽冷冷的声音说道:
“陛下经天纬地,手眼通天,一早就知道东唐有暗线在南息,一直不发作罢了。如今他们想要窃取南息国家政治情报,一时间不甚暴露行踪,您出手逮捕全部绞杀,这也是常理之事。既是常理,我需要担什么后果?您说,是与不是?”
贺嘉佑看着呦呦,只想给她鼓个掌,惊赞一番。
这孩子比之李邵仪当真是不逊分毫,有些气魄还年略胜些。
这日后继位,怕是南息之患阿――
目前的皇子礼没有一位能与她比肩!日后怕是……需要一个良臣,或者让她不能放心的人在南息才可!
这是突然想,蒋木或许有这样的几分。
他无根无族,又有掌间计算,如若诚心辅佐,真心为南息,倒不失为一个把控她的好棋子。
贺嘉佑心里又是一阵翻腾。
见呦呦一直盯住着他,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磕磕巴巴应承了。
“好,那你便拿朕的圣旨去……”
贺嘉佑不怕她不回来,因为她中了金丹之毒,还在他的掌心。
却不知道呦呦既会配解药,又已经服用了改良过的解药,将月该换成了季……
短时间内她是不受人控制的。
呦呦想救蒋木,以她的性子非是要完完整整的见上一面才放心。
与其拿了旨再入宫给她看一眼,还不如直接让她去算了,这样她也更加放心。
说着,贺嘉佑就在案桌上取了一纸空白圣旨,提笔便是一道召见蒋木的旨意。
特意让他将藏书阁整理出来一卷送于东唐交好的书册来,能彰显两国情谊的。
这少说也要有个不少时日……
呦呦得了这一道旨,直接叩拜谢过了。
只是她临了出门之际,贺嘉佑突然有些打荒的问了一句。
“李清辰,你母妃回不回来?”
呦呦原本欢愉的步伐卡顿在了门槛上,呦呦也实在不忍心贺嘉佑心上放着这样一个人。
扭转过身子,十分认真的跟她说到。
“她不会来,永远都不会。或许曲艾潼说的没错,她可能都不记得你。”
贺嘉佑颓然的捂住头,慢慢的伏在案桌上,身躯慢慢掩埋在一堆奏折里。
却听闻暴躁而难受的声音。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呦呦见着,心里冷笑连连。嗓子里吐出来的话也是冰凉的。
“她是我母妃啊――陛下,您还是忘了她,她其实真没你想的好,怕是只有你想的那么坏。与其喜欢她,您还是恨她的为好。”
每一个字都是金玉良言,诚恳非常。
贺嘉佑缓缓抬起身子,看着呦呦十分不解。
而呦呦也不在装,索性都是抖开了,更不需要再佯装曲是欢哄着贺嘉佑的。
自然随心所欲,万分嫌恶的说。
“天下最让我恨和讨厌的,莫过于她――”
说罢便直接离去。
掌心里捏紧着圣旨,往宫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