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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完 ...
我叫JAS。很简单。不过他们叫我JSA财女,意即“奸商爱财女”。我冷笑,逢商三分奸,不奸的商人早都已经去喝西北风了;爱财?我不相信还有谁是不爱财的,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天经地义。
言中意闲闲地说:应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再次冷笑,没有听说做我这种生意的人是君子,不敢当。
我开了一片小书屋。我是一个书商——奸商。我的书屋起名叫“艳遇”。言中意说我干脆改名叫“奸商”还更好一些,或者“JS”,我很想采纳,可是工商局说注册名不可以有英文字母。遂作罢。
言中意是我以前单位的老同事,摸爬滚打的交情,她现在其实不太爱理我,不过她是这片书屋的小股东,没得法子,就常来帮我输些资料入电脑、有时看看店。
我的小书屋其实很方便舒服。至少我们利用以前的功底,用电脑管理,查书找书相当快,还有音乐伺候,歌是千古不变的《我的男主角》:“……你看A君太跩B君太帅爱捻花惹草还有C君太老D君大小看了很想笑,如果选来选去只有这种谁想要还不如窝在家里玩玩电脑睡个大头觉……”。
言中意一听这首歌就头疼,她差点骂出口的就是:花痴。
现在整条街都知道“艳遇”的老板娘有颗恨嫁女儿心。言中意不太敢刺激我,她对别人说她怕我索性去写条横幅“老女不嫁,蹋地唤天”这种。
我呵呵冷笑。
“艳遇”现在颇有点小名气,至少我走在大街上听到不下四五次有人讲:“我们去‘艳遇’看看。”我很少上街,我觉得我的书店比街面好看舒服得多。而且言中意要上班,我得守着我的钱袋子。
我一个月跑一次省城,进一批大货,然后守着电脑查行情。有同学和同行会给消息我。言中意看到现在的营业额很是不可置信:做书店这么来钱?
我“啪”关上电脑,真是短路,她老人家一天到晚朝九晚五喝茶打呵欠无后顾之忧混到六十岁算数,我还得赚养老费,大雨天里拖着三大袋书她又没见识过。
懒得跟她废话。
招呼熟客,门口有人问:金庸全集还有吗?我说:有。那人眼灼灼看我:“多少钱一套?”我微笑:“那得看你买什么样的。”
他犹豫了一下:“我同事跟我说她买的一套230,三十六本的。”
我马上答他:“行。”
他又问:“是和她一样的吗?可不可以再便宜点?”
我和气地说:“不行了。如果你再要便宜的,就不是这一版。”我取出一本给他看:“那一版大约三四页一个错字,我手中这一版一页三四个错字,我160给你。”
他马上摇头。付钱。
对,我说过我是奸商,我兼卖盗版书。
我不觉羞愧。我也不找借口。
我的书屋门口挂一个大本子,一支笔,如果客人要的书没有可以自行登记,书名记全即可,三天内包有货。当然也可以来问我,要正版还是盗版自己决定。如果是熟客我会替他们决定。
我从不欺瞒顾客,盗版就是盗版,绝不象其他书商以正版出卖。正版书一律打九到八五折,熟客八到七五折;盗版书从一折到六折不等。
你别说,有些盗版书比正版还象正版,如果不是我明言,他们全当正版买走并永远难分真伪。
就算这样,我一样赚钱。
我的客如云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言中意说我是有知识的人。我嗤之以鼻:有知识没良心有什么用?言中意不理我,问:“你说我们正版按原价卖是不是也可以?”
所以我懒得理她。要原价客人干吗上我这里来?不过言中意的好处是,她从不管钱。我打几折,怎么卖,从不置嘴。
开书屋还有一个好处是,可以见到比较纯粹的人。
有个小女孩,专门来买红楼梦,各种版本:彩图的、大字本的、儿童读本、浓缩细字体本、正常读本,还有各种评论。看到书架顶有一本《脂砚斋评本》,不二话就要了,然后发现不全,问我要,我告诉她,作家出版社的这套红楼梦到现在也只出了一本。她就一个星期来一次。我答应了到了就给她留,她抿着嘴点头,还是来。
非常的令我惆怅。
教师和一些搞文化的人也来我这里买书。我态度好、拿书快、合他们心意、便宜,有时候还演示一下网络图书馆的资料。这些人有文化,但真穷,所以他们也不抗拒盗版,一些了解性的书籍也买一些。我给他们打的折特别大。
最好赚的是小孩子的书、还有学校里的辅导书。薄利多销,所以钱回笼是很快的。
也不是没有麻烦。
那一日,我正给一个女子耐心解释一本编外盗版书:出版社编印一万册,而印刷厂却印了二万册,那多出来的一万册是出版社不知道的,就叫编外盗版。这种书跟正版根本没区别。
边上有人听得很仔细。我一见他就知道有麻烦。
他对我说他要和那女子一样的书。
我不动声色: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本。
他怔了一下,说那就要一本也是编外的。
我心里冷笑,脸上微笑:“先生我这里从不推荐书,要的话麻烦自己找。”
话毕不去理他,自行去把大本子里的书名录在电脑里,发EMAIL给发货的书商。他们自会及时把书发过来。
他在身后看我操作。
我恶向胆边生,索性啪啪啪打开进货单给他看,然后笑咪咪地回头:“看中哪本书我给你拿。”
他退后一步,脸渐渐涨红。
这种事,有买就有卖。
太无聊。
言中意说那人是不是工商局的?或者是文化局的?公安局的?我说不是。言中意最近越活越回去了,亏她还在那种单位做事。
她还想再问下去,我指着门口运书的车子,这次到的书比较多,光金庸就有二十套。我去打电话给订书的人,然后拆开麻袋把零散的书理出来,书单递给言中意看。言中意略略看一眼,塞返给我。
眼前一双脚,我慢慢抬头,那人问我:“有没有高中全套的精编习题?听说只有你这里可以买到。”
我笑了笑:“这套书很好卖,刚到的这几套已经订出去了,你先登记吧。”
他犹疑一下:“三天内可以有?”
我把大本子递给他,答:“是。”
继续理书。
许久,脚有些酸,坐倒。言中意看着我,我说:你也别太摆架子了,这上下活该是我做的?
言中意不动,她说:我记得你应有满腔热血。
我想一想,答她:怕是狗血吧,早洒干了。
言中意用力关上我的音响,拿过大本子划掉刚登记的书,然后大力扔在桌子上,自嘲地说:“我这才是洒狗血。”
我看着她,拍拍她的肩:“咱们按原价不打折给他。”
言中意走到我面前来,我忙走开,这个人,说她不爱理我,要想理起我来可不得了。我说:“关门后你录了书单再走,别想又赖给我,你那点股金我早退得出来了。”
言中意咬牙,掠走我手中的书单。
我没空理她,正值下班时间,订书的人陆续有来,拿走一个记下一个,等全部拿完华灯早已亮透天际,书屋里正是一天最热闹辰光。一旦托运的书凑到这时间来,我们通常都不用吃晚饭了。
我把拿走的名单递给言中意,言中意那里也是满满一大张。
谁说兴趣不能赚钱。
言中意男友宋和送饭过来,言中意扬着名单对着他笑如春花。我摁下音响,乐声悠扬响起,正值唱到那一句:“……真的想发飙,朋友运气都比我好,难道男朋友别人的比较好?”宋和转过头来,扬起一条眉毛,言中意气急败坏地看着我:你可不可以去死?
我抱着双臂,拼命忍住笑,转身走开。
过了两天,学校订的高中辅导用书到货,我忙着点算,指点校工把书搬上车,言中意在理到的其它书。忙得人仰马翻。
眼角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一角。
心里略略踌躇,耳中听到有人讲:艳遇,这个名字真好。
遂冷笑,不理。
等我坐下来,那人影走到我面前。我看着言中意,言中意装没看见。
那人开口:“J,我来拿那套高中精编的,——到了吗?”
我从言中意正在理的书中捧出一叠,放在她面前,说:“一共132。”她边上一少年马上低头翻书,她取出钱,轻轻地说:“J,谢谢你。我一直……”
我转头招呼另一熟客:“你要的四套哈利波特刚到,我拿来给你。”
应付完,她尚站在彼处,怔怔地看我,我伸手:“132。”
那少年却抬起头来:“你算错了,不是熟客可以打八折么?应该是117。”
我微笑:“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是第一次来买书。”
少年说:“你是我哥嫂的同事,我认识你。”
我笑:“我是一个书商,奸商,六亲不认。”
少年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样对顾客的么?”
我温声微笑:“你说的不错,你是顾客,可以选择买或者不买。”
她制止少年,把钱付给我,然后犹豫着说:“J,你的书店开得真成功。”
我心里叹一口气,她似乎还要说下去的意思,女人!神经搭错线的女人比瘟神更可怕。我把音响的声音开大,坐下来,微笑着看着她。
她走掉。言中意走过来:真好涵养。
我冷笑:我卖她九折,足赚。
是不是那人来你就卖全价?言中意俯下身,他出差了,他弟弟等着用,所以他妻子来。
我说:你倒是够义气,为我不理他们?同一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
轮到言中意冷笑:我还为五斗米折腰呢,为你?甩手走开。
身后有人问:“有没有古龙的全套?要好一点的盗版。”
我回头,那人笑盈盈地看我,我简直怒火三千丈,我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觉得我们这里谁比较象白痴?”
他一呆,我一字一句告诉他:“我们这里不卖盗版。”
他擦擦鼻子,说:“可是我真的是来买书的。我朋友跟我说……”
我马上说:“你的朋友记错地方了。”
言中意立即赶过来,对他说:“你来干什么的你自己清楚,老实跟你说,我们这里不卖任何书给你,你不必再来。”
他再呆一呆,突然笑出来:“怎么这么不讲理?”
言中意笑嘻嘻地说:“要女人讲道理的男人可真得有点本事,你还没这个道行,慢慢修炼去。”
言中意问我: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头痛。言中意其蠢如牛。
晚上关了门录书单,盗版书有五种价,盗版进价、如按正版进价、全价、卖出打折价、按正版卖出打折价;正版书则只须三种价。我们的程序会把盗版书的盗版进价和卖出打折价隐去,在菜单上盗版与正版价一致。所以我们录书单时必得关了门之后再录。
言中意不由分说关了音响,她说:你今天总算有点血性了。
我啼笑皆非,我说:看样子我非得拿把刀宰人才合你心意。
她问我:宰谁?
我回答她:宰自己吧,比较方便。
她说:你出名爱财精刮,这种赔本买卖也会肯做?总得赔俩吧?
我看她录,一边说:这不是盗版,你录错地方了,麻烦你专心一点。
言中意索性停下手,正正对着我说:“J,我知道你认为我糊涂,可是大事我是不糊涂的,你呢?你且只精明在小事上吧?”
我站起来伸个懒腰:“人生除死无大事。”
我开门:“你录完再走,我不打扰你。”
言中意叫:“J!”
我一边走,一边冷笑。别说我没动过心思宰人,这在技术上并不难操作,言中意小看我。
“你从来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有人这么指责我,我承认,我比较冷血,但我并不认为我必须应该对所有人热血。我的血有限,经不起乱洒。
不过当我倾注一腔热血全洒在一个人身上时,发现洒在空地上,结果还是浪费。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血要平均地洒才会有收获,可是迟得不能再迟,我的血早干了。
路经小店买些店心,最爱冰淇淋,买一大堆。付钱时一张熟悉的笑脸陡然挡在面前,我后退一步,东张西望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店门开着,那人笑嘻嘻:“别看了,都是服装店了。你不卖书给我不要紧,我不会跟女人计较的。”
我瞪着他:“你别动我脑筋。”
他挑起双眉,忍俊不禁的样子:“不不不,我对你很有兴趣。你可是我千挑万挑才挑中的。”
我把钱扔在他面前,拎起东西就走。
听到他在背后忍笑的声音。
马上打电话给叶生:“那个人要怎样才放弃?”
叶生说:“J,你可以搞定他的。你一向的态度足令人无计可施。他一定无功而返。”
我冷笑:“我没空应付这等无聊人事。中东还在打仗呢,他怎么不去捐躯?”
叶生笑:“他没有那个资格。J,你怕什么?盗版书现在满世界飞,要管的人没空,有空的人不管,你怕什么?”
我怕有人神经病。我“啪”挂了电话。
叶生说得对,我的书店做得太出名了。可是满街盗版要我专卖正版书?我不如关了门去喝西北风。
电话响,我接过来:“哎?”
对方沉默。
再问:“哎?”
还是沉默。
至恨这种无头电话,我立刻站起来看来电显示,我淡淡地说:“你们要买的书已经拿走了,如果还要订书可以到我书店去。我并不欢迎顾客打电话到我家,我不应召。”
打开电视,雷霆第一关,女主角在街头蹒跚孤独地走着,漂亮的城市夜晚,霓虹如洗。同样的夜晚。
我飞奔。追赶。绝望。茫然。心痛彻。
从不做梦,我说过,我一向冷血,好梦噩梦俱不来光顾。可是再冷血的人也会心痛,呵对,他说过我从不曾有过心肝。
我冷笑着入睡。
第二天有人来通知,令我们收起盗版,因“上头有人来”。我问:几天?那人笑:至多三天。
他们越来越谨慎。不过有什么要紧呢?大家都不做,也就一样。
我收起门口的大本子。
言中意悠闲地说:听说皇城根儿下,盗版书市场成片成片地开,真正整治到我们这里,得几时?
这人脑筋缺弦,没有源头,何来流水?
门庭并不冷落,熟客一见收起大本子便知端的,轻轻走到跟前来问。生客见店内整肃,犹豫,大都认为走错地头。
“店名为什么要叫艳遇?”
我转过头,微笑:“我是你千挑万挑才挑中的人,你还用问为什么叫艳遇?”
他笑:“如临大敌。”
我答他:“你眼中所见的未必是你心中所想。”
他问:“你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我微笑:“虽然你开食品小超市,也不必吃得这么多。”
他倒又笑了:“是说我吃多了糊涂还是吃多了撑的?我是真的来买书的。我要一套阿加莎全集。”
我再度微笑:“1484元,加上运费30元。”心中冷笑,真出大本钱了。
他张大眼睛,还是笑:“你也太狠了吧?”
阁下要断我生路,倒来说我心狠,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恶人先告状。我不语。
他说:好,我要。
他转身走,迎面遇到一个人,笑着招呼:“林云天。”
我低头开音响。抬头,那人站在面前,怔怔地,说:“J,谢谢。”
我倒笑出来:“你们夫妇俩做人恁的客气,又不是没赚你们钱。不必谢了又谢。”
他欲言又止,踌躇半晌,我略有不耐,转头看言中意,她可真沉得住气,闲闲站在一侧看戏。我没好气,拉过她:“你们俩同事有事好说,我如今与你们井水不搭河水。”甩手进里屋。
林云天如今婆婆妈妈,原来不止女子婚后会变鱼眼睛。
听到言中意在外头开口:“林云天,你应知这个地方你不应涉足,除非你来赶尽杀绝。”
林叹口气:“我只是有事相求。”
言中意温和地说:“你还能求她吗?你应该知道有天大的为难你也只能自己解决,她一个弱女子不是专为他人排忧解难的。”
林说:“言中意,你知道我求她什么吗?”语带苦涩。
言中意斩钉截铁:“你什么都没有资格求她。”
我诧异,言中意一向为我不值,但,她竟然当面奚落林云天。
当晚叶生致电,闲闲聊天,总觉她微有隐衷,欲语还休。近年来已学会装聋作哑,遂不动声色。
稍后叶生叹一口气,说:“J,有一个人,很想来看你。”
我定神一想,回答:“那个人是陆以民是吧?”
叶生一愕。我微笑:“我们认识十几二十年了,叶生,除了他,还有谁值得你这样犹豫十分隐隐烁烁地提出来。”
叶生半晌说:“J,你当年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我坐了半天,心中疑惑得很,三年来我从未试过这样纷繁丛生。
中学生来买言情小说,要正版,我告知没有。她们失望:“我们是要来藏书的,盗版不好。”我笑:“是三折。盗版是三折。保证没有几个错别字。”犹豫:“可是……”我袖手,微笑看她们。
又说:“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们进正版的?”
我说:“不,这些我不进正版。”藏书?我再度微笑。攘扰半日,决定买走。
又有几个男生进来,取走几本卫斯理,活泼地笑:“幸亏这些书有盗版,要不然又得饿肚子。”我笑问:“为什么不去租了来看?”
他们狡黠地笑:“我们每个人买几本,大家传了来看的。艳遇姐真滑稽,不爱赚钱。”
言中意喷饭:“艳遇姐。哈哈。艳遇姐。”
阿加莎的书到了三天,那人居然还没有来,言中意抱怨:看样子是捉弄我们。我说:不会。大不了退货。
叶生陪陆以民来书店的时候,书店正值最清淡时分,音响铺天盖地:“……真的很糟糕,世界真的已经变了,想谈个恋爱对象哪里找?爱难找我心情不好难道说世上完美情人全部都死掉。……”我正冷笑着对言中意说:门前冷落车马稀这句话最早是用在应召女身上的,谢谢你别这样抬举我。
陆以民就在门口忍俊不禁。叶生哭笑不得地看我。
我看着陆以民,讶异他的变化,原来一天到晚跟在我身后不胜其烦的陆以民,笑如阳光神情自然洒脱。脸上不动声色:“终于教你看到我的报应。”
陆以民仍然满面笑意:“J,你一直没有变化。太可爱。”
我微笑。当年,当年陆以民就是迷惑了吧,紧追不舍,四年大学,有两年日夜跟随,几乎把我迫狂,怒火中烧……
不不不,我把思绪扯回来,我不想当年。
陆以民走进书店,说:“叶生说你做这间书屋做得风生水起。你以前也是这么爱看书,如愿以偿。”
我正欲答话,有人说:“我来拿书。”抬头,却看到两个人,林云天正惊喜交集地站在门外看着陆以民。
叶生、陆以民、林云天、我、言中意、阿加莎的主人,面面相觑。
正好上演六国大封相。我呵呵冷笑。
陆以民先叫出来:“云天!”热烈握手、拥抱。然后陆以民说:“来帮J?你们真好,大家有商有量。”
叶生张嘴,这样机伶女子,无从开口。
我慢吞吞说话:“正是,如果没有林云天帮忙,我这家店还真开不成。”
林云天脸色变白。
言中意冷笑连连。宋和说言中意最近怪异,自我处学会冷笑,动不动发作。
叶生对陆以民说:“J要做生意,我们晚上再聚。”
等他们走后,叶生瞪着那人:“J是一弱女子,史森,别欺凌妇孺。”
那人不语,然后过了半天,他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把他的书搬到他面前,淡淡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他擦擦鼻子,无奈地看着叶生。叶生说:“你不是要买书么?”
他对叶生说:“我这个专题……”我把阿加莎扔在他面前。
他看着我:“你心虚?”
我冷笑:“不,我是商人,商人言利,不讲心。”
他说:“所以你做盗版?”
我说:“我这里没有盗版。”
他说:“那么我的专题可以宣传你的店,何乐而不为?”
打断他:“我并不需要你来宣传,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你不必锦上添花。”
他沉默,过了许久,抬头问叶生:“为什么每个人都反对我做这个专题?难道媒体真的不需要良心,一味只需做那些不关痛痒无足轻重的东西?”
叶生别过头,说:“治标不治本,徒然伤害升斗小民,你会安乐吗?”
他说:“我并非……”
我大喝一声:“滚!你们请滚出去争论良心问题!”我统统推他们出去。
叶生回头说:“J……”
我转过身对顾客说:“对不起,我现在要关门,明天请光顾。”
我轰然关上铁闸。
半晌,言中意打开灯,半晌,她看住我。我抬头微笑:“今天休息一日,你回去吧。”
她不走,仍然呆呆看住我。
我诧然问:“我脸上长花了?”
言中意轻轻,轻轻地说,象是怕惊扰了什么:“J,你在流泪。”
我伸手摸脸,果然有冰冷的液体,我怔住,摇摇头,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出现这种状况。
言中意再度轻轻地说:“J,自从那一夜,我再也没有见过你流泪。或者,你的眼泪已决定流在肚子里。可是,你是再也没有真正开心真正笑过了。”
我慢慢背过身:“言中意,这是报应。”
这是报应。他说过的。林云天说过:“你从来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所以,你应有此报。”
我回家,家门口等着的是明娟,林云天的妻。
我头很痛,他们俩夫妇隔了三年还不忘来侮辱我,看样子我非死无全尸才令人称心满意。
“J,我们有事要求你。”她低声下气,哀恳地。
我找出钥匙,不耐:“求人不如求己。”
她近乎企怜,看着我:“J,你听我说完可否?”
我拍上门。
耳中听得她在门外嘶声大叫:“J,他求你,他求你原谅他!”
我开了电视,声震屋瓦。
我隔了三天没有开书屋。我四处游走,漫无目的。
第四天,我振作精神,重新披挂上阵。没有通知言中意,先关上铁闸进里屋整理,新到的书他们放在隔壁,先拿过来,查看书单。正忙着,铁闸小门一声响,言中意的声音先进来:“J不知去了哪里。”
陆以民轻轻地说:“林云天跟我聊过了。”我正要扬声,突然停住。
言中意冷冷地说:“他会与你说什么?”
陆以民叹口气:“他说他对不起J。”
“J有今天全拜他所赐,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言中意重重摔下一本书。
“老实说,我现在一样喜欢她:爱冷笑,针锋相对,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但是——有一种出奇的温柔。”
言中意轻轻笑起来:“她温柔?陆以民,当年她那么对你,你不在话下?”
他说:“年少轻狂,谁年纪小时不做错事?何况以她不耐烦的性格,忍我两年已足够。我早已忘怀。”
叶生在一边轻轻喟叹:“她为什么没有选你?”
他慢慢地说:“云天一直比我优秀十分。”
言中意冷笑:“我却觉得他和畜生没有两样。”
安静了半晌,他说:“云天他年少气盛,誓言要为我讨回公道。”
言中意不住冷笑:“是吗?你知道他怎么样为你讨回公道的?”
我听到言中意说:“是他追J,但是他却可以教整个单位都以为是J更喜欢他。J是那种不在乎任何人事的人,一旦她认定了,别人会有什么意见她全不理。他一个电话,J就跑到他宿舍去,出双入对。”
我震惊,我不知道言中意是这种看法。她从不曾提起。
言中意接着说:“我从未见过J这么认真这么投入,虽然她仍然一贯地嘻笑怒骂,漫不经心地嘲讽冷笑,可是她的眼睛里全是热烈与快乐。”
“去西安是他提议的,并不是J,也不是我们。到了西安,他冷待J,吃饭点一些明知J不吃的东西,爬华山,他任由J背一个沉重的包不加援手,不搀不扶,顾自行动。我们觉得奇怪,J却仍然猪油蒙了眼,与他亲亲热热。”
言中意略略哽咽:“直至那日,是去西安的第四日,他们单独出去。半夜十一点,却是他一个人回来。”
“问他J呢?他冷冷地说:她死不了。然后就收拾行李。我们想半夜了,他把一个女孩子单独扔在陌生的西安街头,这算什么?我们急着出去找J,没空理他。找到天明,没有找着J,回到酒店,他早退了房坐飞机回去了。”
店内一片肃静,言中意擦鼻涕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宋和说:“早上八点钟,我们的手机响了,J在医院,她被车撞了,是司机送她入院。”
言中意说:“然后问她什么,她一概不答,只是流泪,医生说,她一直流泪,会不会太痛了,可是已上了麻药。回去后,她休养了两个月,再上班,所有人以奇异的眼光看J,我这才打听,原来林云天回去之后就与明娟订婚,并以极不耐烦和厌恶的口气说J苦缠他,投怀送抱,他不堪其扰遂返家里。与明娟订婚是好教J死心。原来在同时,他一直在和明娟暗中真正交往。”
“J生性激烈,她不堪面对他们二人在面前双双对对鄙夷的目光,她马上辞了职。”
叶生安静地接上去:“J的自尊与信任全盘毁灭,她只有走。”
言中意说:“还有她的爱情。她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那样痴狂,那样认真,全身心地投入,不计较所有一切。然而,这爱情却从头到尾是一个全盘设计的骗局。”
叶生轻轻地说:“陆以民,当年是J当众欺辱你,令你的苦苦纠缠成为全系的笑柄,让你伤心悲愤离开学校一走了之。是J不对,可是你也应当记得,两年来她不知多少次想让你知难而退,你不肯罢手。J暴烈,她做错事。可是林云天,他是一开始设好了局的,这样的欺骗和侮辱是J应得的吗?”
她接上去说:“J曾经说过,就算她是一朵花,所有的芳华她只为一个人开放。”
我静静地坐倒。我记得刚工作第一年,我和他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一起彻夜加班,他坐在我身边的桌子上与我聊天,他用尺子敲我的头。他对我说:卫斯理好看呀。他鼻敏感,不能再抽烟,我说:卫斯理说过什么事都有配额,你抽烟的配额用完罗。他带我去钓鱼,买一大堆零食让我安静地坐着吃不捣乱。我把他的眼镜放在纸篓里讹他请所有人吃冰淇淋。我把回形针放在他水杯里咕咕地笑。半夜他在电话里唱歌给我听。下大雨我光着脚跑,他惊叹我的脚这么雪白……
这段记忆清晰如水晶,原来我竟一直不曾忘。
可是,全是骗局。
西安的第四夜,他约我出去,我快乐地走在大街上,我说:“在陌生的街头与心爱的人逛街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开心地笑。我们吃饭,我们买东西,尽管他一直沉默略有不耐。那个深夜,最后他对我说的什么?
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开头说:“J,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一个丑恶的女子。你还记不记得陆以民?大学里,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忘了罢?你这个凉薄的女子。”
最后他说:“你从来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所以,你应有此报。”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看也没有再看我一眼,上车离去。
我一片混乱,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间,飞奔。追赶。茫然。绝望。
西安的夜晚,漂亮的城市夜晚,霓虹如洗。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心痛彻。
外面没有人再说话。然后,言中意走进来。
我抬头微笑:“书全都搬回来了,开门吧。”
门外是林云天。
隔墙有耳。
他脸容憔悴,往日神采不知丢到哪天哪地。我不会浅薄到以为斯人为我。遂冷漠地坐下来打开电脑。
陆以民拉住他,说:“云天,你先走。”
他不肯,轻轻地疲倦地说:“J,是我害了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对不起。”
言中意慢慢走到我身后。
我看着他,冷冷地说:“这世上能害自己的人只有自己。你不必太过自大。”
他退后一步,苦涩地笑。
我看完邮箱,他仍然怔怔地站在彼处。我站起来,转身进去搬书出来,看到里屋的镜子,一脸尖刻冷笑,心中一惊。
宋和他们忙走进来帮忙,我站了一会儿,走出去,陆以民和林云天一动不动地站着。我慢慢地说:“我记得你说过,每个人必得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得到报应。所以
你也一样会为你所做的事,得到报应。”
我转过身去:“我的性格一如既往,不在乎许多事情,不肯为任何事拖泥带水缠夹不清,这是我原有的性格,你并没有改变我。我以前也是这样冷血。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并非没有心肝。”
我接着说:“我不明白到今时今日,你为什么要来讨一句原谅。你应该知道,这并无意义,何不让你自己一直认定是你在替天行道呢?”
许久,背后没有动静。我回头,他踽踽行远。
我没有想到明娟会再度光临。
这天是周末,书屋极为兴隆。叶生和陆云天都留下来帮手。我讥笑叶生:“你同事来找题目曝光,你来掩护?”
叶生不怒反笑:“你这张嘴,迟早被人撕。”
言中意说:“J,我始终不明白,你怎么一见面就知道那人是叶生同事,且是来曝光的?”
我脱口一句话缩回来,忍不住又扭开音响,熟客们纷纷转过头,会意微笑。
我亦展颜,然后轻轻说:“你这人不长脑袋,这人一来就东张西望,我给人解释版本时他就凑过来听,真正买书的人哪里会只看别人手上的书的?你看谁不是往书架上一本一本仔细地找?我说那本书没有了,他也不问别的,直接说要一本也是那样编外的,他甚至连书名都没有看清。这样都看不出来?”
言中意说:“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叶生的同事?”
我简直懒得理她:“我哪知道,但是如果是那些什么局里的人,你看哪次不是预先通知的?我看叶生人头广,回家打电话形容一下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言中意愣愣地:“你怎么变得这么细心?”
我嘿嘿冷笑:“你大小姐铁头一只碰不破,我纸做的招牌可要混到老。”
陆以民和叶生在一边忍不住笑。
这时明娟走进来。
此时顾客如云,我皱着眉头看她嚅嚅站在我前面。
这真是异数。陆以民招呼她,我不耐烦:“陆以民她找你。”
明娟忙说:“不是,J,我找你。J,求你,求你原谅他。”一行泪自她脸上滑下。
我怒从心头起,太离谱了,真正恶人先告状,原来原谅他是我的责任,否则我简直没有资格再活着。
我推开陆以民,陆以民退后,清朗目光有恻然。
忽然想起多年前,我当着全系同学的面对他所做的事。颓然坐下。我欠他。
她流着泪说:“J,他曾为你流泪。”
啊是,我流的却是血。我冷静地看着她。
我也曾与她为友,也许她一直不满我为人,可是她应该告诉我真相。
“他,医生说他得了癌。”她低低地泣着。
我抬头望天,又看看她,很平静。这是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情。
陆以民大惊。
可是我恍然。
我清声回答:好,我原谅他。
她依然看着我,我明白,她希望我当面对他说。这可真成了我的责任。
叶生和言中意沉默不语。
一个下午,气氛沉闷。
临关门,言中意踢着地下的书:“J,叶生同事的书还没拿走?”
我叹口气:他还没付钱呢。
我并没来得及跟林云天说那句原谅的话。他没有死。医生误诊。
这是我一生中很奇怪的一个插曲,他替天行道,为他好友申冤报仇,宿愿得偿,我滚出正常生活轨道,三年后,庸医误诊他患绝症,于是他思前想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现自己的良心,遂来讨一个安乐死。
平白拉我回去做他的配角。
所有的事都是人生中的插曲,主旋律是我要尽一切努力令自己活得更好。
所以我还在做盗版,并且决定做到不许做为止,我想在那时候大家都做正版,我一定也可以挣到足够的钱。
叶生的同事经常还是来书屋,我们成了朋友。尽管他并不认同我的经营,可是他需要我的服务——快速准确全面便宜的书。
艳遇里一直响着那首歌:……你看A君太跩B君太帅爱捻花惹草还有C君太老D君大小看了很想笑,如果选来选去只有这种谁想要还不如窝在家里玩玩电脑睡个大头觉……
言中意还是痛恨这首歌。
发表的第四夜,是这一篇的大幅删改篇。这里发的是原稿。其实我自己更喜欢原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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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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