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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投错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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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殿内,幽暗沉肃。
“下站者何人?”阎王一派威严地询问道。
“聂云霜。”女人手脚锁着镣铐,随意答道,完全忽视身后站立的两名青面獠牙拘魂鬼。
她漫不经心玩弄于手中锦帕,魅惑的眉眼没有丝毫紧张与畏惧,还颇为兴奋地一边打量大殿一边做出评价,“原来阴曹地府是这个样子,确实阴森森的,不过一点也不可怕。”
立在一旁的判官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藐视幽冥界!”
女人被判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颇不高兴地吐了吐舌头。
此时,办事员呈过去一本册子,阎王翻开,沉色道:“可你生死簿上的名字是慕云磊!”
女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哦!那是原来的名字,我娘取的,我进琴瑟楼后,老鸨妈妈说我这名字太过刚硬,不好接待客人,这才给我改名为聂云霜,好惹人怜爱。”
阎王正肃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自然也要遵循父母所取,你还是叫慕云磊。”
“哦。”她握紧锦帕,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阎王紧接着道:“慕云磊,你生前作孽太深,少有积德,经常打骂身边下人,不留口德,还曾将在你那里赏舞却没银子付的男客推下楼去,致人重伤,至今未醒……”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不好,干嘛全部说出来!”慕云磊打断阎王的话,一脸不快地捂住耳朵。
阎王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的判官却是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他和阎王新上任以来见过的最放肆的鬼魂!
拘魂鬼强行扯下她捂在耳朵上的纤白嫩手。
阎王冷冷宣判道:“慕云磊,入畜牲道,下一世做一只公鸡,每日为人打鸣……”
“什么?让我做鸡?还做一只公鸡?阎王你疯了吗?我只做错了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事,你居然罚得这么重!”慕云磊大声打断,气愤地跳脚。
“带下去,服孟婆汤,立即执行。”
听到宣判结果,拘魂鬼们顿时如释重负。
押送她来时,早就受不了她的聒噪与傲慢。
认真工作的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兴奋过,押住她便往大殿外拖去。
慕云磊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猛力挣扎着哭喊道:“我不服!不服,我要做女人,不要做公鸡!不要啊……”
她原本想着下一世继续当女人,到时一定要把旗袍开衩到胳肢窝,还要做最美的花魁艺娘呢!
没想到,计划却是赶不上变化……
直到慕云磊不成体统的尖叫声渐渐消失,阎王这才揉揉额头,审判下一个亡魂。
这边刚宣判完,只见押送的一个拘魂鬼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伏地禀报道:“不好了,阎君,慕云磊那女子一喝下孟婆汤就猛地冲向轮回道口……”
“她跳下去了?”判官迫不及待地问。
拘魂鬼有些支吾,“跳是跳了,只是……”
这拘魂鬼说话大喘气,判官是急性子,“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她,她,她简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我们都拉不住她,一下就误跳入男人的轮回道了。”
“……啊?”
“……啊?”
阎王与判官均是一愣。
半晌,判官才小声开口道:“阎君,那女子,现在去捞回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那你意下如何?”阎王瞥向他。
判官迟疑半刻才道:“不如将错就错,改掉她的转世时间,这样人间投胎秩序便不会乱。”
“嗯。”阎王凝眉,稍微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吩咐下去,安排慕云磊在一百五十年后转世。”
“是。”拘魂鬼领命。
拘魂鬼走后,大殿内安静异常,判官犹疑地看向阎王,须臾后他嗫嚅地询问道:“阎君,那慕云磊错投胎后的命盘如何修改呢?”
阎王抬眼瞥了瞥他,沉肃回道:“随便吧。”
随便?
判官暗自琢磨;莫不是阎君也不想管了?
唉,随便就随便!
他就当没看见吧!
*
一百五十年后。
夏日炎炎,七月似火。
南国的一处小镇上有一位孕妇诞下一个婴孩。
即慕家迎来了第一个小生命——慕云磊。
出生那天可能是他太过兴奋,医生刚把这个小家伙捧在手里,他就举起他的小鸟对着医生的脸呲了一泡尿。
“嗬!这小子,挺猛啊!”医生紧闭双眼,惊叫了一声。
旁边的护士见医生被新生儿“洗了脸”,便赶忙来替他擦拭。
“简单沾沾就好,帮我重新换个口罩。”
护士是个新来的小姑娘,也没多想,便问道:“孩子尿在你嘴上啦?”
闻言,医生尴尬得差点跳起来,心虚反驳道:“怎么可能!隔着口罩呢!”
“哦。”护士觉得医生很不诚实,明明刚刚他的额头脸上都是尿液,口罩都湿了,还装!
医生摇摇头,现在的小姑娘说话都这么直的吗?
随即,他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双眸紧闭的女人,不禁有些心酸。
张月是他一直爱慕的同学,读书那会儿她成绩差,后来高中一毕业就嫁了人。
没想到,再次相遇却是她怀孕时……
张月怀这孩子足足过了十个月份也不见动静,原本想打催产针,然后顺产的,可临生前又被查出脐带绕颈,无奈之下,只得做剖腹手术。
慕家爸爸慕江那天在医院签完知情同意书后,就被一帮“好朋友”叫走和人打架去了。
慕云磊长大后,有人谈到他老爸的丰功伟绩时,就提到了他老爸在他出生那天也被送进了医院。
据说他那天打架时英勇无比,抄起啤酒瓶子冲锋陷阵时,就被人干了一脑袋瓜口子。
后来,由于慕江的不靠谱,妈妈张月在他满月后便和爸爸离了婚,改嫁那位曾给他接生的医生。
就这样,慕云磊刚满月被寄养在外婆家。
慕云磊从小就长着极为漂亮的脸蛋,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男孩子,同时也是全镇上最调皮捣蛋的男孩。
小学五年级那年,他和几伙伴舔着雪糕,大摇大摆走在放学路上,看到前面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正蹲在桥边玩泥巴。
那时人普遍不富裕,衣服大多都是弟弟妹妹捡哥哥姐姐的穿,这样的事并不稀奇,不过弟弟捡姐姐衣服穿倒是不多见。
他恶作剧心起,便撺掇旁边的同学去掀人家裙子。
可大家都觉得这样不好,没人肯去掀。
慕云磊觉得他们实在是怂,就炫耀勇气似的上前猛地一掀。
……呃,掀的那一瞬间,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
鸟儿似乎都不叫了。
谁能想到……
这小孩竟没穿小内内!
浑然间,只听“哇啦”一道惊吓的哭声震得几个人脑瓜子嗡嗡的。
慕云磊见小男孩双手捂脸,哭唧唧地跑走时,他不由地揉揉耳朵,缓缓转回身对同伴淡淡地说:“这小孩,嗓子挺好!”
“呃,是啊,是啊。”
“是啊……”
大家都附和地笑了笑。
谁知第二天那小男孩又蹲在桥边玩,只是没再穿裙子。
慕云磊干完坏事后向来记性不好,早就已经忘了昨天的事,便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经过。
可还没走过桥,一个抱胳膊的大高个男生拦住他和同伴的去路。
此时,小男孩屁~颠~屁~颠跑过去,扯了扯那人,指向他们,“廉哥,廉哥,他们就是昨天欺负我的人。”
叫廉哥的人,身材颀长,相貌英俊,他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道:“昨天是谁用手掀开我弟弟的裙子?”
“是他。”
“是他。”
身后的同伴几乎是异口同声。
闻声,慕云磊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回身,只见大伙的手都牢牢指向他。
不是吧,眼前就这么一个高中生,把你们怕成这样!?
说好的兄弟情谊呢!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一位同伴看出他的心思,无奈地开口道:“兄弟,不是哥们不站在你这边,是我们几个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说完他便朝一方向挑挑下巴。
慕云磊顺着方向望过去,桥头口竟堵了七八个高中生!
个个身高马大,面无表情。
“不想挨揍的话,换上这个走一圈。”说着,叫廉哥的男生身后有人递过来一条十分潋滟的水粉色连衣裙。
慕云磊转回头,看向他,又看向那条漂亮的裙子,而后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弱弱地小声问道:“可以,不换,也不用挨揍吗?”
“不可以。”廉哥冷声道,完全漠视他的小声请求。
“哦。”慕云磊缩了缩脑袋,然后十分硬气地说:“那我穿裙子!”
慕云磊快速脱掉自己的上衣,换上廉哥递过去的裙子……
初夏的傍晚,风是凉凉的,可他脸上额头上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娇嫩白皙的肌肤在西斜的阳光下微微泛粉,像二月初开的桃花,仿佛隔着距离都能嗅到清新的芬芳。
站在桥上桥下的人简直都看愣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
慕云磊是不是投错了性别,他居然比全校最好看的女生还要美艳动人!
一群人又呆呆的痴迷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搞什么!他们又不喜欢男生!
廉哥紧紧凝视着他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裤子还没脱。”
慕云磊皱眉,“你只说让我换上裙子的啊!”
“可我没说穿裙子,还可以穿裤子。”
“你……”慕云磊终于忍不住了,气愤地指着他,“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能是他这句话说得很没力量,廉哥抱起胳膊笑了,“像你这种弱不禁风面粉捏的的小白脸,能拿我怎么样!”
“信不信我揍死你!”被激怒的慕云磊咬牙切齿道。
闻言,廉哥向前走了两步,立定在他身前,挑眉俯视着他,而后附到他耳边小声道:“哦?那你信不信我……能忍住!”
说完他迅速蹲下身,一把扯下他的牛仔裤。
慕云磊外裤松紧很紧,连带着……小内~内也被扯了下来,是淡黄色的。
此时,穿裙子的人已经呆若木鸡。
四周鸦雀无声。
廉哥随手掀开裙摆,看了眼,缓缓放下来,嫌弃道:“小腊肠而已!”
面对他的鄙视,慕云磊彻底泄了气。
那感觉就像一道天雷劈中了他的天灵盖!神魂离体也不过如此。
廉哥转回身,用高大的背影回道:“以后不要随便欺负比你弱小的人,否则我随时会来收拾你!”说完他便摆摆手示意兄弟们撤退。
一行人离开后,他的伙伴纷纷上前帮他换衣服,穿裤子,送安慰。
慕云磊一动不动地站着,眼泪静静流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做男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