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路湘

2、Chapter 2

　　“阿若，你在看什么？”红色身影跟着停下脚步，顺着阿若的目光看向远方，却什么也没看见。

　　“有人在叫。”

　　问话的少女左右环顾，面露好奇，“有人在叫？是谁是谁？”少女没有因为没听见阿若口中的叫声而否定阿若的话，反而询问阿若是谁在叫。

　　阿若正想告诉她，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远处一位熟悉的老者向自己招手，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唇瓣微张：“是我老师。“

　　布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奥，是你老师啊。”

　　“等等！你老师！”

　　阿若的老师不就是书院的院长！

　　布琪后知后觉，一脸惊恐的看着阿若。

　　看到阿若盯着一处地方，她也僵硬的顺着目光看去。

　　白发以布束起，笑得一脸褶子的慈祥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长袍朝她们招手。

　　“扑通扑通！”血脉喷张，恍惚间，布琪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老者站在一处亭子下，笑着向一步一步慢慢踱过来的阿若弯腰行礼，“姑娘，您这个月来的很早啊。”

　　阿若瓷白的小脸僵硬的勾起一个尴尬的微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来的是很早，比上个月早到了一天，上个月迟到三天，这个月迟到两天。

　　“布琪，早啊，王老师拖我问你一句，作业做了吗？”院长笑眯眯的看着站在阿若旁边的少女。

　　王老师是布琪的授课老师。

　　布琪扯出一个笑容，手指交缠。

　　阿若在南域可以说是海里的螃蟹，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人物。要问她在这世上喜欢的人，那是数上几天几夜都数不完，问让她害怕的人，数一个手掌就够了。

　　不巧，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老院长就是她害怕的人之一。

　　“想来姑娘在来书院的路上定是看见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所以才会不坐流舟来学院。”老院长走在前面，青灰的竹鞋踩在石子小道上，一层又一层的石阶隐藏在密林中。

　　“我和布琪也没在路上玩，就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在路上耽搁了。”

　　老院长也没说自己信没信，随口道：“这样啊，那不知是南雀生崽？还是第二峰悬崖上的铁树开花？亦或是天降陨石？吸引住我们姑娘的视线。”

　　阿若笑笑没敢讲话，脸颊两侧一片薄红，生怕一开口再被老院长识出谎言。

　　南雀不生崽，铁树不开花，天上没掉陨石……

　　这些都是她以前迟到时找的借口，现在听听，一点也不诚意。

　　手掌贴住脸颊，一片热意，下次迟到找接口可不能在找这种一听就是假的了，阿若暗暗记在心中。

　　书院在山里，依山势修建，是个极安静的地方。

　　书院周围竹林环绕，亭台楼厦，小桥流水，偶有几树桃白粉红点缀其中，外廊上挂着各个朝代的名家大作供学生观摩学习。

　　当然，南域鲜少有孩子有兴趣去观摩研究，相比于阳春白雪，他们更喜欢清风明月，蝉鸣虫叫。

　　穿过外廊，一步一景，简洁风雅的书院就出现前方。

　　布琪向院长弯腰示意去上课，等看见院长点头后，就松了口气，一溜烟的跑进书院，偷偷的和阿若挥手告别，左拐右拐的消失了。

　　“姑娘的朋友很爱学习啊。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姑娘也要向朋友学习学习。”院长抚着花白的长须，带着阿若往上走。

　　到底是我来我素惯了的人，阿若见到院长的心慌已经消失殆尽，对于院长睁眼说瞎话的行为眼都不眨地应和：“是的，老师，我会向布琪学习的。”

　　布琪要是爱学习，就不会在前天晚上拉着她一夜创造一个奇迹。

　　阿若微笑，不着痕迹的揉着右手手腕，脚腕上缠着的银丝铃铛行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昨晚帮布琪补作业的右手到现在还酸着呢。

　　“那就好，我期待姑娘的进步。”

　　院长教学的院子就在山顶，云雾缭绕之处，这里平时也作他休息的地方。

　　院中书房，推窗望去，就是一片翻滚的红色云海。

　　院长坐在书桌的一边，翻看着阿若上交的作业，时不时的点评一番。

　　阿若正襟危坐地坐在另一头，全程不发一言，素白纤细的十指在腰间的彩绳中来去自如地穿梭。

　　“姑娘的作业比上次交的质量高了不少啊。”院长抽出一张写满了过程的数学试卷，拿着放大镜考究的点评。

　　“这张卷子居然全对。”

　　阿若奉上一杯清茶，眼观鼻，鼻观心，谦虚道：“都是老师教的好。”

　　银白的头饰在乌黑的发丝中柔柔的散发月白的光辉，一缕长长的头发随着主人的行动垂到胸前，绣满异纹的蓝黑色布裙称的阿若瓷白的皮肤愈发白净，端的是清艳动人。

　　院长眨眨眼，调皮道：“我教的我心里有数，还是姑娘天资聪颖，连大学阶段的高数试卷都能做全对。看来我以前还是小瞧了姑娘，若是……”

　　阿若猛然抬头，明亮的黑瞳中满是错愕，全然没有关注院长后面说的话，只关注到两个字。

　　“什么？高数！”

　　高数？高级数学？这听起来就灭绝人性，惨无人道，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阿若精致的小脸恍若遭受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瞬间失彩。

　　院长端起清茶，抿了一口，嘴角的笑容像菊花一般绽开，难看又恶劣，“是啊，我上次给姑娘布置作业时，拿错试卷了。本想去赤蓝寨给您换过来，但路程遥远，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动荡，就没去找您。没想到姑娘居然做出来了，还是全对！看来姑娘于数学一途天分非凡啊！”

　　阿若还能怎么办？只能面上挂着一抹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弯腰呕血。

　　她回去要捶死古罗。

　　“姑娘的水平很高，看来我们的教学进程可以加……”

　　“老师，别。”阿若打断院长的话，握住院长端着清茶的手，明亮的瞳孔中满是诚恳，她果断承认错误：“对不起，这张卷子不是我写的。”

　　“这是姑娘的卷子，不是姑娘写的，还能是谁写的？”院长老神在在的抽回手，继续品茗清茶。

　　阿若垂眸，耀如晨星的瞳孔一片懊恼。

　　“哦，是谁啊？”

　　阿若低下头，期期艾艾地吐出两个字：“古、古罗。”

　　“哦，是古罗啊。也难怪，姑娘身边能把这份试卷做全对的也就只有他了。”院长了然的点头，显然心中早有猜想。

　　“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古罗能样样都做得很好啊，不愧是……，不愧是我曾经的学生啊。”院长语气骄傲，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回忆的色彩。

　　阿若没有注意到院长话中的停顿，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当回事。

　　书房内弥漫着沉默，阿若纤细的手指绞紧了衣服，不自觉地扣动裙摆上的刺绣。

　　院长叹了口气，语气平淡：“这试卷本来就是我拿错在先，也怨不得姑娘。但姑娘找人代写作业是另外一件事。一码归一码，姑娘就把新印出来的数学试卷写好就行。”

　　阿若闻言，诧异的抬头。

　　院长起身走往一旁的书架，取出一份试卷递给阿若。

　　阿若拿到手一看，数学水平模拟测试一卷，险些晕倒，“一一一卷？老师，还有二卷吗？”

　　院长对上阿若暗含某种期待的眼神，笑眯了眼，自然道：“当然了。”

　　薄薄的卷子上白光一闪，一份变成三份。

　　数学水平模拟测试一卷，数学水平模拟测试二卷，数学水平模拟测试三卷。

　　三分轻轻的试卷在阿若的心头压下一座又一座大山。

　　……

　　等到一个月学习结束，到了学生们各回各寨休息的时间，阿若精致的脸蛋上一片茫然，目无焦点的看着远方，缓缓吐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从数学牢笼里熬出来了。

　　原来树是这么绿，天是这么蓝的吗？

　　回想到这一个月的日子，院长和蔼的笑脸，阿若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南域群山密布，丛林环绕，少有平地，居民多将房屋选建在山势平缓的地方，为了避免蛇虫叮咬，房屋也多采用吊脚楼样式建造。

　　一山向阳之面，房屋与巨木树冠齐高，仿佛本来就是高山的一部分。

　　吊脚楼密集的地方便是一处寨子，寨子有大有小，相隔甚远，自给自足，每逢月中，寨中的人会背着竹篓，踩着河流上的石头，去其他寨子里购买交换所需物品。

　　赤蓝寨是南域所有寨子中最大的寨子。

　　阿若自幼长在赤蓝寨里，无父无母，被整个南域供养着长到现在这个年龄，走遍了南域的每一寸土地，听过每一声虫鸣，拂过每一棵树木……

　　中域爆发内乱时，阿若还未出生。

　　内乱的火苗只燎烧在包括中东西北四域，南域因为地理原因风平浪静。

　　南域人不主动参与到中洲的主权争夺之中，他们对于中洲掌权者是谁也不在乎，自信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和神秘侧的力量，内战的大火烧不到南域。

　　多年的内战僵持不下，四域谁也不服谁，最后各域都后退一步，各自执政，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之后的十一年间，四域不断加强在学术、军事和科技领域的投资比重。

　　一系列的协约、政策签订出台。

　　四域与南域的的协约就是其中之一。

　　第十一年，四域和南域长老商定协约。协约的内容大致是：南域每年接受一定数量的学者学生学习研究，以换取日后南域人行走在中域时的合法身份和庇护。

　　自那一年后，阿若每年都会在七月见到从五湖四海来的年轻人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驶过山间的木桥进入各个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