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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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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禾想喊桃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万新笑了笑,与他平日里的笑完全不同:“太子妃,很害怕吧。”
沈清禾抓了烛台,双手有些颤抖。
“桃枝被我打发去了司膳房,她心肠真好,我不忍心杀她。”
沈清禾双眼瞪大了些。
“你知道吗太子妃,我没能去送我阿娘和停香最后一程,因为我只是你宫中一个负责洒扫的侍人,还不够资格。”
“你知道为什么金藏图一事久查不定吗?你那么聪明,你肯定知道。”万新解了腰带,脱下外衫,露出他藏在腰间的一柄短刃。
“因为君上也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李彧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昭仪已经打点好他宫外的家人,他一人担下罪责,此事便可尘埃落定。”
万新将短刃擦了擦:“偏偏此时你进宫了,你好聪慧,竟当着那么多人,说我阿娘有问题。”万新苦笑一声,“昭仪没办法,只能推出我阿娘,对阿娘说,一定会想办法救她。李彧也是个不识趣的,他见我阿娘被抓,以为昭仪放弃了她。他知道他直说昭仪私会男子不会有人信他,便说与我阿娘有私情,诱大理寺的人去查他二人,想借此引出昭仪之事。阿娘清白了一辈子,怎会承认此等栽赃?阿娘被抓后,我给了送饭的差人一些攒下的银钱,顶了他的位置,去探望她。阿娘道你是一个突破口,要我寻机会,对你说明其中关系,尽力瞒下昭仪的事。”
“我信了,我也想着,你如今是君上与皇后身边的红人,将那东西交给你,或许你能替我阿娘进言几句。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这关键时候,李彧的老娘死了,昭仪想瞒下此事,拿住李彧。可李彧在宫中,身边的耳目也不少,竟被人把话带了进去。李彧烂命一条,干脆反咬一口,想威胁昭仪救他出去。我阿娘担心他发疯胡乱攀咬,也咬死是他一人所为。叶少卿办案真是迅速,那么快就抓了停香。我不得已,只能将事情和盘托出,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想让太子妃你救救我阿娘和停香。宫妃私会这么大的事情,你知道了一定不会不管的,毕竟事情因你而起,不是吗?”
说到这,万新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太子妃啊太子妃,我以为你这么聪慧,又心怀怜悯,一定会想办法的,可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什么都没做?你可知我阿娘和停香在勿及司内受了多少苦?!”
沈清禾喉头发苦,只能紧紧捏着烛台,眼角掉下泪来。
万新已是声泪俱下:“我阿娘,清白了一辈子,忠心护主,停香还跟我说,再过两年,她便可以出宫婚配,要去寻她幼时的娃娃亲。太子妃,你可知这一切,皆因你一句花期而起啊!!”
沈清禾摇摇头,想开口却说不了话。
“太子妃,有口难言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们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就这么视人命为草芥,我也要让你尝尝我阿娘和停香所受的折磨!”说罢,手起刀落,沈清禾侧身将烛台往前一刺,没刺中万新,自己的袖摆反被万新刺中。就在万新刺出第二刀时,门外一块飞石打来,将万新手中短刃打落,内殿的门打开,竟是元庚帝与徐皇后,身后是一群侍卫。打落万新短刃的,正是元庚帝身旁的贴身侍卫。
门一开,众侍卫便上前将万新拿下,万新见状,喃喃一句,咬舌自尽。徐皇后立刻上前将沈清禾揽在怀中,沈清禾有些怔怔的,徐皇后忙叫人去传太医来。
别人没听见万新那句话,沈清禾听清了。他说:“太子妃,你如今也沾染上三条人命了。”
元庚帝让人收拾了内殿,胡侍仪抬来一张椅子让沈清禾坐下,又给沈清禾服下一粒小丸,沈清禾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向元庚帝和徐皇后,又看向内殿的陈设,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皇后娘娘可是早知道此事。”她语气笃定,声音有些嘶哑。
徐皇后有些心疼,不忍地点点头。
“君上也一定早就知晓吧,这么多天来,这一切,只是演给昭仪娘娘看的。”
元庚帝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神透着威严。
沈清禾此刻才惊觉,天家之事,她竟妄图左右,是何等愚钝的想法。
元庚帝摆摆手,摒退一众侍卫:“太子妃险些遇刺,此处不宜再住,朕要给太子妃许一个新的住处,祁儿,依你所见,太子妃迁居何处合适?”
沈清禾这才注意到,元庚帝身后还有一名男子,灯光昏暗,她不怎么看得清那人的脸。
“依臣所见,不如将太子妃移居羲和宫偏殿。”一道清朗的青年音出现,沈清禾觉得声音耳熟,想抬头看看说话那人长什么样子,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耳边是徐皇后的呼声:“玉儿!玉儿!”
沈清禾再转醒,已不在泽熙宫内,这是一处她没见过的宫殿,比她原先住的泽熙宫的主殿还要大上许多,房梁上雕刻着龙首,她哼了一声,惊醒了一旁的徐皇后。
“玉儿,你没事吧。”
徐皇后关切的声音将沈清禾拉回了现实,沈清禾有些恍惚,片刻又恢复回来:“见过皇后娘娘。”
徐皇后有些哽咽:“玉儿....”
沈清禾咳了两声:“多谢皇后娘娘及时搭救。”
徐皇后捏了捏她的手:“你若怪我,我不怨你。”
沈清禾摇摇头:“臣女谁也不怪。”说罢,又道:“臣女只是不明白,为何是我?”
徐皇后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了。”她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道来:“宋昭仪在江南,原是有婚约的。可惜,宋家新任家主不甘只做民间生意,于是将宋昭仪送入宫中,想借着皇亲名义做皇商。宋昭仪的未婚夫乃是武馆出身,得知此事后,竟寻了关系,入宫做了侍卫。”
“所以宋昭仪才连年抱病?”
徐皇后点点头:“不错。也正是如此,引来了君上和我的猜疑。年前,宋昭仪落水并非意外,而是宋昭仪同利侍卫有孕,她想借此机会弄掉孩子,以免留下把柄。”
沈清禾有些震惊,她没想到宋昭仪竟已经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利侍卫发现了,想带她远走高飞,两人争执之时,被李彧发现。李彧不知两人渊源,以为是宫妃私会,便借此勒索宋昭仪,时不时偷盗宋昭仪宫中之物,宋昭仪知道,却无可奈何。”
“宋昭仪的陪嫁金藏图,其实其中并无金银宝藏。但说是藏宝图,也不为过。因为那是一幅地图,图中所示地点,是一座未经开发的铜矿山脉。宋家人拥有金藏图,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李彧发现了,所以他偷走了金藏图,想据为己有。”
“金藏图被盗当晚,其实正是宋昭仪和利侍卫见面的日子。君上想把两人捉奸在床,却没想到,宋昭仪提前得了风声,让利侍卫做出搜查贼人的样子。而正是当晚李彧偷逃,这才引出金藏图被盗一事。”
“于是君上将错就错,下令严查此事,同时命人暗中抓住了利侍卫。宋昭仪无奈,对我讲出所有事情。我可怜宋昭仪,答应她会帮她救出利侍卫,我也确实做到了。我寻了个机会,让人在利侍卫的饭菜中加了一味药,此药服下,可令人七窍流血,气息全无,形成假死之象。我知道君上有意保下宋昭仪,于是借机谏言,让君上把利侍卫的‘尸首’处置出宫,如此便能按下此事。”
“小桃红一事,你以为只有你提出吗?”徐皇后苦笑道:“刑部、大理寺那么多办案高手,怎么可能没想到花期一事?我听说叶昭禀了多次,君上都充耳不闻。前朝之人多精明,此时也明白,君上其实并不想查到宋昭仪宫中去。只有你,你在学堂之上,当着那么多人提出此事。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叶昭也没了法子,只能回禀到君上那处。”
“我日日去看望宋昭仪,便是想告诉她,利侍卫平安,要她懂得进退,她也明白我的用意。你提出花期一事,宋昭仪被重新架到此案中间,张侍仪忠心护主,宁可自己被推出来,也不愿意出卖宋昭仪。只可惜,利侍卫实在太过愚蠢,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死,竟偷偷回宫,想再次带走宋昭仪。至于停香,本来君上没想发落她,只可惜她站错了队,她帮利侍卫入宫,于是君上吩咐叶昭,将她也一并收监。”
说到此处,徐皇后已是有些说不下去:“其实,君上也知道我在中斡旋,只是并未降罪于我。而宋昭仪,君上是真心喜爱她,可惜她心不在此处,一个有私逃之心的宫妃,视君上天威为何物?”
“所以宋昭仪薨逝....也并非....”沈清禾不敢说出来。
徐皇后点点头:“我知晓你聪慧,恐怕你也早就摸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沈清禾摇头:“臣女只是心中猜测,君上是故意不提起花期一事,想来是不想一直牵扯到宋昭仪宫中,不曾想过其中曲折。”
“万新一事,实属意外。是茗烟前几日告诉我,你宫中的万新很不对劲。所以她今日前去勿及司之前,担心桃枝不醒事,于是先来坤元宫,想让胡侍仪调几个宫人去陪着你,却没想到我与胡侍仪已经赶往明庆宫。万新很周全,他知道三等以上的宫人都被叫去勿及司,而宋昭仪刚刚薨逝,后宫必定都往明庆宫赶去,无人可来救你,所以他想借机给张侍仪和停香报仇。只是没想到,君上早已知晓万新此人的身份,他下令处死张侍仪和停香后,派人看住了万新,这才能及时赶到救下你。”
沈清禾自嘲般笑笑:“所以万新说得不错,真的是我害死了他们三人。”
徐皇后握着她的手宽慰:“这宫中诡谲,恐怕无一人是清白之身,你不要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
“若不是我鲁莽提起花期的问题,怎会引出这么多事?恐怕我害死的还不止张侍仪、停香和万新,就连宋昭仪....也是因我无心之言...”
徐皇后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宫妃私会,本就是死罪一桩。她宫中之人帮她隐瞒,也是难逃一死。此事不是今次翻出,日后也少不了生出别的事端,就此了结了也好,都不必再为此劳神伤心。”
沈清禾看着徐皇后,忽然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她心中的徐皇后,一直是宽爱、仁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用好几条人命清理自己心中的郁结,难道她日后也要变成这样吗?
沈清禾忍不住咳起来,徐皇后吩咐人端来一盏茶,喂她喝下:“万新在你香炉中加了红花籽,短期内会让人失声,你吸入太多,一时间恢复不过来,我已命人制出解药,你按时服用便好。”
“多谢皇后娘娘。”她也不想再问自己身在何处,不论何处,皇宫高院,她是出不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