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尘》途茗

43、知己相识

　　几人刚一坐下，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打斗声，龙馨立马把他们这间包厢的帘子拉了上去，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只见对面楼顶上有两名男子正一来一往的对招，一个着紫袍，一个着赤色衣裳，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二人使出的招式看起来都很寻常，却不知为何引了那么多人观看。
　　小华也忙的凑了过去，一看便惊喜道：“是具焱剑廖悬和赤子剑练歧傲在切磋！”
　　“廖大侠！”律粟儿闻言也凑了过来，她与小华月前刚从青图国回来，在青图时拜见过这位风影掌剑使，其人行事坦荡，有浩然正气，十分令人钦佩。
　　而那与他比试的赤袍男人则是有袭国武宗万俟山庄五堂之一揽日堂堂主，与他那把正道之剑赤子剑一样，他亦是个刚直正派的人。
　　洛雁满随意的看了一眼，道：“这两位是老对手了，六年前那场群英会，具焱剑刚刚在武道上显名，青晖试上夺了冠之后，便挑战了成名已久的赤子剑，这些年来两人没少切磋过。”
　　止战群英会虽是三年一届，但上一届因逆天之战的缘故被迫取消，遂真正论武试剑的上届群英会已是六年前的了，那时龙馨和律粟儿还都是小孩子，小华也有事错过了，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证过，说起来几人之中也就只有洛雁满参与过群英会了。
　　龙馨抱着手臂道：“这两位不都是十大名剑的执掌者吗？他们打架怎么不拔剑？这样拳脚互殴有什么意思？”
　　小华道：“我猜是因为‘止战’的约定，群英会期间禁止私斗，虽说实际情况没那么严格，可两位又都是他们武宗里的高层，需得为天下武者做表率，所以虽然手痒想过招却不能拔剑，不过这样也好，以他们的实力，若是拔剑的话恐怕这条街都要毁了。”要知道那具焱剑乃是一把名剑录排名第二的重剑，有力承千钧之势，持剑者轻轻一挥便有极大的杀伤力了。
　　龙馨不解：“既然怕伤及无辜，为什么不找隐蔽无人的地方私斗？”
　　“这……”小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律粟儿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二人，因那两位宗师级的高手虽只以拳脚问候，却也打的酣畅淋漓，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听到身边的讨论，她抽空对龙馨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私下没有斗过？想必是打过了却也不过瘾，街上遇到了便又打起来了。”
　　小华附和她：“确有这种可能。”
　　律粟儿说着说着却激动起来：“小华，你说廖大侠在，古阁主会不会也在附近？”
　　他们到青图洺川后，虽有机会拜入风影山庄，但古阁主事务缠身，并没有时间召见他们，律粟儿心里略有遗憾，不过群英会上肯定就能见到了！
　　小华道：“或许在吧，说不定也在乘仙楼里。”
　　律粟儿眼里冒出小星星：“那咱们去拜见她怎么样？”
　　小华：“怕是不好，若她也在用饭，想必不喜有人打扰，而且乘仙楼那么大，去哪里找啊？”
　　“好吧。”律粟儿垂了头，有些失落。
　　这时廖悬和练歧傲也住了手，两人并未分出胜负，兴许是打的累了，纷纷跳下了房顶，廖悬自街边买了两坛酒，扔给了练歧傲一坛，两人喝着酒相携着离开了，余下围观的众人见没了热闹看便也各自散开。
　　“原来律姐姐喜欢古阁主。”龙馨收回了目光。
　　小华看向她：“据说古阁主与伏宗主每每见面也是二话不说就出手的，现在风影阁已到，不知伏宗主何时到麒麟城？”
　　龙馨道：“我不知道啊，虽然都是苍临国人，但我们龙氏实际跟斮行盟宗并不熟，反正我跟伏宗主一点也不熟，不过在来的时候听说子茵城那边出了事，伏宗主可能在收拾烂摊子吧。”
　　洛雁满坐下，把大家面前的茶杯倒满，道：“古阁主与伏宗主可不是廖大侠与练堂主那般惺惺相惜的切磋，据说他们都是想让对方死的，那二人仇怨颇深，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龙馨道：“以前两人互有胜负，风云榜上也是排第五第六紧挨着，现在就不一样了吧，你们知道吗？三个月前伏宗主独自封印了一个近天字级的血祭渊流，听说他的功力已突飞猛进，非从前可比，他们若再打的话应该就不是不分伯仲了。”
　　一听这话，律粟儿急了：“他有进步，古阁主自然也会进步。”
　　小华却在惊诧另一件事：“近天字级？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能追赶上朝玄宗主了？”
　　“不可能！”龙馨与洛雁满齐声道。
　　小华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你们有没有听到……刚刚还有一个人的声音？”
　　除了龙馨和洛雁满，好像还有一个人说了“不可能”……四人齐齐把目光转向了左侧，声音似乎是从那边的包厢传出来的。
　　龙馨眉目一凌，拍起桌面上的一根筷子直向左侧飞去，那筷子含着劲力，宛如一柄刀刃强硬的破开墙面，那厢的人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几人看不清，只听一声脆响，筷子“嗖”的一下又飞了回来，却已断成了两截。
　　龙馨见此顿时起了好胜之心，上去一掌把那墙面拍裂，裂缝之间露出了一个身影，是个年轻的男人，对面的人估计也没想到她会那么暴躁，却也不甘认输，同样出了一掌，包厢之间本就不坚固的墙面瞬间四分五裂、碎成渣渣了，两个人都愣了愣，继而一句话不说的就打了起来，小华几人拦都拦不住。
　　小华与律粟儿武艺都不高，只好寄希望于洛雁满。
　　小华道：“洛公子，快把她拉住！”
　　律粟儿道：“洛公子，快上去帮她！”
　　洛雁满无奈的叹了口气，虽出身于历谷洛氏，可他也只是家族里养着的只会游手好闲的米虫罢了，又不用继承家门，自然没有刻苦练功过，虽不是什么武功都不会，但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并不喜动手之事。
　　但小姑娘与人起冲突，怎么说也是要帮一把的，这么想着他一收折扇撸了撸袖子，正要冲上去帮忙，却见跟龙馨打架的那男人突然收手，往旁边一跳，用眼尾扫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定在洛雁满身上：“你姓洛？历谷洛氏？”
　　“正是。”洛雁满默默的把袖子放了下来，彬彬有礼的回道。
　　“怎么？听说是名世家的人就不敢动手了？真怂！”龙馨嘲讽道。
　　那男人傲气道：“我不跟女的打架。”
　　都打了半天了还说不跟女的打架，几人都有些无语，那男人却脸皮厚的很，浑不在意的又打量了洛雁满几下：“你是洛雁满？”
　　洛雁满：“是我。”
　　男人突然笑了笑，向他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洛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都是我的错，还请洛公子不要怪罪。”
　　怎么回事啊这是……小华、律粟儿、龙馨都非常茫然，不懂这人为何态度大变。
　　洛雁满眯了一下眼睛：“好说。”
　　那人嘿嘿笑道：“在下段紫萧，乃是一名剑客。”
　　小华想起了什么：“你是段紫萧？”就那个仗着自己师祖是镜虚子就四处到别家宗门里蹭吃蹭喝到处得罪人的段紫萧？
　　段紫萧道：“没错我就是段紫萧。”他又转向洛雁满：“今日各位若有什么不快尽管冲着在下来，都是在下的不是，洛公子，往后朝玄宗主面前还请您美言几句，在他面前提一提我嘿嘿。”
　　洛雁满：“……”又是冲着大哥来的。
　　众人：“……”原来如此。
　　龙馨笑起来：“什么嘛原来你也是朝玄宗主的崇拜者，好说好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过来一块吃饭吧。”
　　段紫萧也不拿眼尾看人了，哈哈笑道：“原来姑娘也是，那咱们是同道中人了，刚才多有得罪。”
　　龙馨：“哪里哪里，是我先动手的，对不住了。”
　　二人正寒暄，这时乘仙楼的小二听到动静跑上来察看，一看那乱糟糟的一地惨相差点晕过去，段紫萧跟他摆手道：“我来赔，都记我账上，再上些好酒好菜。”
　　“好嘞。”小二这才活过来，忙着下去了。
　　段紫萧便又同龙馨寒暄起来。
　　小华道：“段兄如今不是在斮行盟宗吗？难道斮行盟宗已经到了？”
　　段紫萧摇头：“我又是个自由人了，现在哪个宗门的也不是。”
　　律粟儿与小华对视了一眼，想打听陆离的事：“你听说过一个叫……”
　　没等她问出口，段紫萧突然蹿到了窗边，龙馨愣了一下，也跟过去伸长了脖子。
　　律粟儿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一起先看热闹。
　　宽敞的大街上突然一阵喧闹，一队元师座弟子涌上来开道，行人皆避让到两侧，街道喧闹了没一会儿便安静肃穆起来，临街的所有窗户都打开着，每个房间里都有人探头张望，却没有谁大声喧哗。
　　有人不懂这状况：“这是怎么了？”
　　他的同伴压低了声音回答：“小声点，是凤凰天都……”
　　百余名身着麒麟图纹衣袍的元师座弟子开路，又有百余名身着凤凰图纹衣袍的凤凰天都弟子于两侧护驾，群英会东道主元师座座主亲自接迎，凤凰天都右尊主与元师座座主并辔而行，他们身后是一架配着四匹良驹的华丽马车，马车上的浴火凤凰巍巍生光，有冲天之势，马车四角则悬着精巧的铃铛，四周帘帐皆垂了下来，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但人们都知道里面是谁，遂纷纷屏住了呼吸，马车之后则有凤凰十宗其中的四位门主随侍，再其后又有一辆马车，不如前头那辆华丽，人们都猜测这里乘的应该是倾国倾城的子萸夫人，帘帐同样垂着，谁也看不到美人容颜，子萸夫人的车驾后则仍有百余名凤凰天都弟子……一行人浩浩汤汤，走的并不快，其间没有任何人言语，围观者们也便不敢言语，都对那辆四驹马车投以种种或崇敬或惧怕或好奇或不解或痴迷或憎恨的复杂目光。
　　……一番游历后小华曾问律粟儿的感受，律粟儿接触到了许多人和事，感触良多，同他说了很多感想之后又突然叹了一句：“人人皆爱朝玄茗之，人人皆恨朝玄茗之。”
　　人们爱他的风华无双，也恨他的野心勃勃，逆天战时，因为有了他，天字级血祭渊流也不成威胁，大大缩短了战争的时间，让黎民少受了疾苦，逆天战后，因为他的存在，却让很多人陷于恐慌之中，天下间崇敬爱慕他的人数不胜数，妒恨恼怒他的人也从来不少……好在有这一年多的沉寂闭关，针对他的爱与恨似乎都已经淡化了不少。
　　……
　　“书上记载古时的车驾以‘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来分尊卑，不过自宗国制度以来已没有人能乘六驾或五驾的马车了，天地间最尊贵的人才只有资格乘坐四匹马的马车，而这个最尊贵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天下第一武宗的宗主，剩下的人里连国君都是不配的……”小华摇头晃脑的小声跟几人说道，他心里也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我终于能见到朝玄宗主了。”
　　律粟儿道：“恭喜你。”
　　段紫萧激动之后却皱着眉头疑惑起来：“朝玄宗主出行，往往是左右尊主作陪，凤凰十宗里至少两宗的门主随侍，擎持卫护卫身边寸步不离的……怎么不见擎持卫？”
　　洛雁满闻言也轻轻蹙眉。
　　龙馨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四驾的马车，道：“那马车边黑衣服的不是吗？”
　　洛雁满：“他们之中没有擎持。”
　　擎持卫的首领擎持，虽只是一名侍卫，却有近宗师级的实力，往常从不会离开朝玄宗主的身边。
　　这么一说，几人皆是疑惑起来，可那车驾却已经走远了。
　　小华想了想，道：“兴许是朝玄宗主让他出去办事了吧，也没有规定说他一定要寸步不离，你们都皱眉苦脸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