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麦芒》悟飞凇

15、第 15 章

　　自从与郑裳裳争吵，叶零就没再向她提过学费与生活费。回想起来，她亦觉得母亲的话语不无道理。
　　成年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哥愿意借钱时，与她约定，在入学找到兼职后，每月，她都得归还薪资的一部分，多或少由她做主，最迟不能晚于11月。算督促，且留有余地。

　　距离开学，已过去一个多月。
　　事先她打算的，只有服务员与销售方面的工作。若能到这间咖啡厅表演即可赚取报酬，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听到叶零的话，连老板并未急于询问她擅长什么，只若有所思的打量。叶零何许人也，大大方方站着，随他瞧。

　　薛影却激动了，大步迈到叶零身边。
　　“你缺钱啊？”
　　声音不小，引得段卿徐都看不过去他的粗线条，忙为叶零解释，“兼职也是一种锻炼机会，不一定缺钱。”
　　薛影恍然大悟的点头，又听叶零道，“缺的。”他先一愣又笑了。

　　这时，连老板开口，“你们一起的？”他目光扫过众人，眼带探寻之意，掠过白衍时，刻意停留。
　　白衍沉默观望。
　　他不表态，钟照之更不会说什么。至于段卿徐，自觉不是中心人物，这时候没理由充当话事人。

　　“是。”
　　“不。”
　　“你答应过啊，”不满地轻推叶零，薛影小声嘟囔，又笑着对连老板说，“我们一起的，一起的哈。”
　　叶零没办法，只能由他。

　　连老板笑了，“这样吧，我帮你到后台说一声，先让你上场，我看后再给你答复，能行吗？”
　　虽然仓促，但机会难得。
　　叶零说：“没问题。”
　　连老板赞许地点头，补充要求，“这一趴得唱歌，硬性规定。如果你不表演乐器，只唱歌，则标准更高，得另择时间。”

　　叶零懂了，这试探可真委婉。这家店装修一看就知已有年数，生意不错，根本不会缺歌手。
　　连老板实际想问，她擅长哪种乐器。
　　“我弹钢琴。”
　　“痛快！”
　　连老板满意的放大笑容，迅速看两眼白衍等人，对叶零说，“你随我去休息间，准备一下？”
　　“行。”
　　叶零果断跟上老板步伐，前脚刚走，薛影后脚想跟，被白衍伸手拉回。

　　平息的怒气竟有再涨的趋势，薛影回身坐下，向一同坐回的白衍道，“你去不让我跟就算了，怎么叶零你都管？”

　　顺手摆正桌上的餐具后，白衍抽纸擦手，答道，“她会谈薪资，你去不方便。”
　　皱起的脸舒展开，薛影自觉理亏，声音都变低，“不一定能来啊，我想给她鼓劲加油来着。”
　　段卿徐微笑道：“你对叶零还不够了解。”
　　“我不否认啦，以为她会弹吉他。”薛影兀自感慨，又问白衍，“叶零很会弹钢琴吗？”
　　“不知。”
　　“那你干嘛这么笃定？”

　　白衍却闭口不言了，把纸巾扔到垃圾篓，他拿出蓝牙耳机，打开音乐软件。这里并不算安静，但戴上耳机清净。
　　段卿徐说：“我们只知其一，待会才能知晓这其二如何。”
　　早已习惯段卿徐文绉绉的用语习惯，薛影却不明就里，苦着个脸，煞是有趣。也难怪，他连其一都未曾见识过。

　　钢琴单独陈放于乐器房，叶零被带进屋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房里摆满各种乐器，应有尽有。她想，连老板一定是富家公子。
　　说起来，钢琴是她除小提琴外的爱好，因顾及学业，她才在两者之间选择后者。许久没弹，真的久违了。
　　叶零静静地抚摸黑白琴键，逐渐感到熟悉。

　　当工作人员把钢琴搬到舞台，放上曲谱本的刹那，叶零脑海中回忆浮现。
　　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坐着，神情坚定而执拗，一遍又一遍重复弹琴，直至听到的掌声越来越多。

　　主持人报幕时，叶零拿出随身带的发带，束起长发，脸蛋更显小巧秀丽。

　　上台时，叶零的双手情不自禁握紧。走到前面，她俯身向观众问好。人们在看清她的容颜时，少不了高声喝彩。
　　叶零保持平静，转身一刻，瞥到薛影搞怪地挤眉弄眼。她眼睛眨了眨，想笑又忍住，那点紧张烟消云散。

　　已经在休息间熟悉过曲子，叶零演奏之前，仍然深呼吸以清醒头脑。当柔嫩的双手触到琴键，音乐声随之飘出，她心中涌出感动之情，眼睛散出光彩，整个人熠熠生辉。
　　柔而清透的女声似一汪清泉叮咚悦耳，直抵人耳蜗，浸润心灵。

　　出于好奇，薛影极度专注，却于听到歌声时，陡然起了鸡皮疙瘩。他惊讶地看着舞台上的清丽女孩，对叶零的应聘结果，薛影突然信心倍增。

　　段卿徐几乎定住，眼一眨未眨。
　　一直以来，他收藏了各种风格的曲子，对音乐自有一番喜爱，但他不擅此道，缺乏天赋。叶零的琴声一次次令他心颤，歌声也如此出色，让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有一种情感逐渐滋生蔓延，段卿徐低头看向心口，微微笑了。

　　钟照之未曾注意舞台，心思全不在此，他不时低头看手机消息。

　　而白衍，已调转椅子方向，取出耳机。
　　他背靠椅背，抱着双臂，闲适安坐，神色如常地望向舞台。后方不时传来惊叹声，可想而知表演的效果。白衍仍一丝表情也无，依旧平静地看着。
　　只在无人注意的小角落，他的右手在上衣处轻轻打着节拍，似无声伴奏又像随意动作。

　　“下周，我给你安排演出，有什么事，我会以消息或电话通知你。你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问？”
　　叶零与连老板确定了职位情况，脸色终于舒缓些许。
　　“你面无表情时，实打实的‘生人勿近’脸。”
　　“少点无效交际，不好？”
　　“原来，我很荣幸成为了你的有效交际。”连老板呵呵笑着，“去吧，你的朋友在等你。”

　　回去时，薛影缠着叶零询问是否仍有隐瞒。
　　从段卿徐口中，他已得知她学过小提琴，惊讶之余亦不再轻信，总觉得叶零藏着掖着。
　　心情好，叶零也就一遍遍重复“没有”，给足耐心。
　　薛影却未见好就收，仍要纠缠。
　　叶零终于说：“朋友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
　　薛影搞怪似的点头，乐呵呵的，“生气啦，那我不问了。”忽然他道，“你和方皓该不会也成为朋友了吧？”

　　叶零尚未作出回答，白衍却先一笑。他想起薛影曾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人性格一点没变。
　　薛影眼尖，推他，“笑什么？别和我讲想笑就笑，你这扑克脸可从没有事出无因笑过。”
　　被人这么了解，不知该喜还忧。白衍说：“我笑你，有趣。”
　　“诶，别以为夸我就有用。”薛影假装不高兴，嘴角却已轻轻扬起。
　　白衍觑他，早已看穿他的内心戏，“我收回？”
　　果然，薛影立刻笑得像花一样，“不用收回，以后多说哈！这会我和叶零说话，你别打岔。”

　　以为“逃过一劫”的叶零再变成话题中心，她只好如实交待，“没有。”
　　这回答在白衍意料之外，也和他当初回答如出一辙，他看叶零。女孩走路不紧不慢，神情平淡，不像敷衍。
　　薛影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

　　正午时分，他们走在大街上，一行五人正值青春年少，俊的俊、美的美，但凡闹出声响都会引起注意。
　　钟照之急忙看四周，走到白衍与薛影中间，捂住薛影的嘴，低声道：“薛影大哥，你行行好，小点声。”

　　两人几乎抱在一起，白衍瞬间与他们拉开距离，落后两步，意外地与叶零同频。二人不由对视，一会后，同时移开双眼。
　　叶零先一步往前，抚平莫名其妙慌乱的心跳。落在最后的白衍低头一瞬，抬眸间，已然云淡风轻。

　　经人提醒，薛影马上闭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发现没人留意后，心虚地点头答应。见他收敛，钟照之才放开手，薛影轻声憨笑，化解尴尬。

　　一路安静行走的段卿徐都被他的模样逗乐，他不着痕迹地快走几步，瞅了眼叶零。
　　女孩缓慢地向前走着，姿势平稳端正，脸颊清丽无比。段卿徐的内心又起波澜，不敢再看，只是面向前方时，笑容愈加温柔。

　　几人经过小吃街，薛影停下，才又说话，“朋友们，咱去哪吃饭？”
　　不想亏欠人情，叶零坦言，“我去食堂。”
　　“就一起吃啊，去什么食堂，不用你花钱。”
　　段卿徐也说：“一起吧。”
　　“有事，不方便。”叶零委婉拒绝。
　　临走之际，想到一件事，她问段卿徐，“学院快要举办篮球赛，你们班听说没？”
　　段卿徐温柔道：“不知道，麻烦你发我看下。”

　　白衍疑惑地瞥了瞥他，自己一从他那得知消息，就已有打算。没等叶零答复，白衍先道，“我会参加。”
　　突兀的一句话把其他人说得怔住。

　　叶零看他，只见男生眉眼冷淡，但透过眼底，她总觉得自己能明白他的意图。她说：“二班会赢。”
　　白衍摇头，语气肯定之极，“是一班。”
　　不知不觉间，他们好像把旁人隔绝开，组成一间竞赛场，只有他们二人互相较劲。
　　薛影和段卿徐都不免好笑，又不好说什么。

　　叶零问：“打赌？”
　　“赌什么？”
　　“谁输，谁跑操场十圈。”
　　“可以。”

　　场面随之安静，平和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薛影呆住，不曾想，说着说着竟演变成此等局面。钟照之倒淡定，他相信白衍。
　　段卿徐看了白衍，又望叶零，敏锐地察觉微妙之处。因此，他没如往常那般出面转圜。

　　叶零惊觉自己情绪突然激动了，而白衍始终淡淡的。
　　他们应该算一类人，但在相处中，叶零却感觉得到，白衍比她更冷清和稳重，倒衬得她成了情绪活跃的。
　　克制住内心的异样波动，叶零淡定地转身离开。
　　然而实际上，在另外三人看来，叶零与白衍并无不同，都是冷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