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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想吃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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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令摆驾偏殿用膳,在正殿站了许久,几个年纪大的老臣腿脚不便,走起路来需内侍搀扶,沈恒之有样学样地冲小太监招手,“来来来,扶着本帅,本帅岁数大,走不动路。”
皇帝身边太监皆是段四成手底下调/教,早就是成了精的,鸡贼地蹿上前,笑得格外殷勤,“国公爷身子骨不舒……”
“服”字没说出口,一只有力的大掌把小太监从背后一抓,像拎鸡崽似的甩到一边,紧接着,沈恒之被一个魁梧有力的手臂接过去,结结实实地倒在一个宽厚臂弯里。
抬头一看,一双妖冶的眸子散发着蛊惑心魄的魅力,这人不是陆离是谁?
沈恒之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国公爷不是要人扶,”陆离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我这不来了嘛。”
他见识过陆离的死缠烂打,当着群臣的面,也不和他计较,任由他百般谄媚讨地扶着。
这幅景象落在众人眼里,只恨自己眼没瞎。
不远处,安平脸色愈发绿了。
她呆愣地眨了下眼睛,偏过头对何建说,“他……他们真的……”
何建满心想着朝堂事,以为公主问的是谈判的事,急忙嘘了声,“公主,我们回去再说。”
“啊?”安平目光紧盯着沈恒之的背影,喃喃得道,“你们没告诉我……他容貌惊为天人。”
东吴三个男的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从入殿到现在,公主只对着皇帝,难道她……对一个糟老头子一见倾心?
霍明满脸惊惧,“公主,虽然他……年轻时候是容颜不错,但年纪太大了,请公主三思!”
何建皱着苦瓜脸,“是啊,公主何必搭上一生幸福。”
侍卫丁良武冷笑道,“二位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公主不管嫁给哪个,只要是南秦人,公主的幸福都毁了!”
安平叹道,“三位大人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况且,他和太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什么?”
三个东吴使者惊得下巴要掉下来!
老皇帝和太子……天造地设?
何建真想给安平找个太医瞧瞧,她是不是病入膏肓?
“那可是他亲儿子啊!”霍明忍不住,叫出声,“这不是乱……乱搞!”
“啊?”安平同样被吓到,眼珠子瞪直了,陆离是沈恒之亲儿子?南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难道……难道公主……”真看上皇帝了?
三个大臣面面相觑,还未继续说,转眼到了偏殿。
陆离紧挨着沈恒之坐下,皇帝坐在正中间,朝臣们依次坐定,等开席后,元康帝没吃几口,扔筷子走了。
留下偏殿里慢慢用膳的文武百官。
古人讲求食不言寝不语,偏偏陆离话多,一个劲地劝酒,先是撺掇着五营统领薛定天给大学士安文谦敬酒,又怂恿着户部容南里和二号狐狸岳止舟喝一杯,大有挑起文武两边官员互相斗酒的架势。
最后陆离亲自下场,拉着太傅季元平和督查院左都御史祝岐深干了一碗,把监察官也卷入是非中。
整个偏殿,陆离一人挑着百官比拼酒量。
皇帝不在,太子起头,不少早就看不顺眼的人,趁此机会好好捉弄对头。
唯有沈大帅,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无人敢来叨扰。
陆离和他们灌了几轮后,回来坐在沈恒之边上,他坐姿没有官员那般规矩,恣意地翘起一只腿里,另一只腿随意地晃了晃,他拿着桌上擦嘴的锦帕,慢悠悠地拭去嘴角酒渍,一刹那,唇边扬起一抹极尽邪魅的笑。
这一笑落入沈恒之眼里,沈大帅平静地抬起茶杯,吹了吹热起氤氲的茶沫子,“搅合完了?”
这个搅风搅雨的太子,沈恒之不把他当常人看待,随意说,“有没有看出端倪?”
“看出来了,”陆离扭头对他道,眸光落在他拿茶杯的素白手指上,“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从不喝酒,”茶杯被他放入桌几上,发出咯噔一声,“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别人说这话,陆离只当在吹牛,他说,陆离深信不疑。
“看不出来,千杯不醉啊,”陆离往他桌上递了个酒杯,“不知沈大帅可否赏脸陪我喝一杯?”
沈恒之定定地看着酒杯,往嘴里塞了□□炒鸡丁,“不要,我还没吃饱。”
陆离这才发现,他桌上和百官们摆放菜式不太一样,烧鸡腊鸭红烧肉,蒸饺云吞大碗面,还有一条色泽分明的石斑鱼……
腊鸭只剩半只,红烧肉见了底,烧鸡正在啃,一碗面去了一半……
陆离恍然大悟,沈恒之说饿,是真的饿了。
“就你这干瘪的肚子撑得下这么多么?”陆离不禁浑身冒冷汗,“不是又要发疯吧。”
他向龚淮安打听过,这位镇国公大人疯起来——爱吃肉。
不管是猪肉人肉,只要是肉,他能一口吞了!
沈恒之眼眸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泛红。
陆离随身携带药丸,他和龚淮安怕沈大帅犯病,每人每日带足够分量,只要冒头,马上给他压制住。
这些药是华誉那个老头新配置的方子,经过改良,服用后不用再入睡休憩,不过刚服下去会燥热难耐,过不了多久便恢复如常。
陆离怕沈恒之犯病,提前把药丸取出一颗,面色肃然地紧盯着他,“以防万一,先吃一颗。”
沈恒之嗤笑道,“我又没犯病。”
“不行,吃一颗!”
陆离强制地塞进他嘴里,外人看来,以为太子爷亲自喂国公爷吃点心!
不远处的几个大臣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
国公爷迟疑半晌后,张了嘴!
大臣们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内阁首辅江延振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老人家一把年纪扶持大秦江山不容易,一生为国,十五年前若是国破,江延振必将无颜苟活,愧愤自尽,以报大秦天下!
好在天佑我国,神宗入世,救大秦国命。
这十五年来,江延振恪尽职守,拼了命也要守着大秦江山,直到自己问心无愧的闭眼。
眼下他还没闭眼呢!怎么就瞅见如此刺激的一幕。
江延振觉得这俩的莫名有些扎眼,把目光挪开不看他们,只当自己老眼昏瞎。
沈恒之咽下药,又嗦了半碗面,回头看他说,“你怎么回事,像个老嬷嬷一样唠唠叨叨。”
“大帅,我尽心尽力伺候你,你竟然说我?”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满腹委屈,陆离眼眶红红的,尾音拖得老长,似在撒娇一般,“我还不是为了你?”
“谢谢你了。”
这话听在耳中,没有丁点谢意。
陆离上半身向沈恒之挨过去,明明肩膀宽厚,却硬生生地为了迎合他压低肩臂。
人群嘈杂中,陆离眯起妖媚的眸子,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角落的东吴使团身上,“皇帝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知道,”沈恒之懒懒地搭腔,拿着只烧鸡腿津津有味地啃起来,边啃边嗦骨头,塞了满嘴的肉,咕噜道,“我又不是他。”
“不如我们赌一把,赌我那个皇帝老子会不会娶东吴公主。”
陆离试图激起沈恒之对局势的好奇。
不料,沈大帅啃光了一只鸡,顺手把陆离桌上的鸡腿拿起继续啃。
他抬了抬眼皮,“赌什么?你浑身横肉吗?给我塞牙缝?”
陆离知道穷凶极恶这一词,放在国公爷身上,是饿凶极恶,饿贯满盈,他像从饿牢中放出来,不知肚量深浅,使劲往嘴里塞。
陆离淡淡地笑了,十分嚣张地把脸凑过来,对着他的耳朵,“你想吃我?”
沈恒之厚颜无耻地扯了下嘴角,“你身上肉太硬,硌牙。”
“咳咳,换一种吃法,就像……”陆离不怀好意地挑眉道,“床上……咳咳……”
他说得很隐晦,经过和沈恒之相处下来的经验,他知道这家伙软硬不吃,偏吃不正经这一套,故此,对付沈恒之,陆离比他更不正经。
他疯,他也一起疯。
只有疯子才能体会疯子。
沈恒之一脸惊奇地回头,嘴里还挂着鸡腿皮,边咀嚼边说,“床上?把你下锅吗?油炸还是清蒸?你浑身哪里好吃?”
说罢,伸手摸了下他的脖颈,“猪颈肉……不错。”
“……”
陆离觉着和沈恒之调情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一言难尽地挡开沈恒之摸他脖子的那只手,忽然见到万年冰冷的沈恒之,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药劲涌上来,沈恒之浑身燥热难耐,一股蒸腾的热气自上而下涌上他的脸,连带着耳朵根都是热胀的,他喝了口茶润了下干涩嗓子,可是,茶热得烫嘴,无奈之下,他抄起陆离的酒壶仰头咕噜咕噜灌下去。
不过一会功夫,一整壶酒被他一饮而尽。
这种喝酒像喝水的本事,陆离看得叹为观止。
可是,酒喝了一壶,沈恒之身上灼热丝毫未减,反倒愈演愈烈。
他把鸡腿丢桌上,抓起锦帕站起身,边擦手边说,“不吃了,回府。”
陆离看他的样子不对劲。
平日里服药也会热,但不至于这么热啊,是偏殿的炉火烧得太猛了吗?
陆离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吩咐龚淮安备车,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镇国公要走,百官们纷纷起身和他寒暄送别,沈恒之没有半点应对他们的心思,他头痛欲裂,眼前出现重影,这些人在他眼里,分成了好几个。
他晃了晃脑袋,用力地眨着眼,试图看清楚眼前景象。
不仅是眼睛,他耳朵里逐渐出现幻听,一个人的声音的穿过层层喧哗声砸进他的耳朵,缥缈如雾霭,在四周此起彼伏的虚伪的恭维中显得极为郑重。
那个声音,夹裹着漫长岁月沉淀的悲壮,雄浑厚重的嗓音中饱含孤注一掷的凄凉,“至此……就拜托你了。”
沈恒之一个劲摇头,想把脑子里的声音甩出去,他抚着渗出热汗的脑门,脑袋如浓稠糊浆,被错乱的神经搅得稀巴烂。
陆离发现他不对劲,目光沉沉地呵斥围上来的朝臣,“都让开!”
他扶着沈恒之出了偏殿,替他披着狐裘,朝宫门马车走去。
沈恒之还未走几步,身体热度层层上涌,让他几经撑不住,软软地靠在陆离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