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归》草木兔叽

5、初探

　　缓缓走进云隐阁，这是一座古朴的大殿，也是她的居所。紫檀雕纹，软毯铺地，临窗云海，松涛岩鸣。这是紫霄峰最好的院落。
　　斜靠在软塌上，月白色裙裾微垂，明眸轻阖。
　　“师傅。”许久，一道冷淡的声音在殿门响起，是一身白袍的顾西洲，他手里玉盘端着今天她抓回来的几条鳛鳛鱼，散发着阵阵桃花香气。
　　洛虞眼眸带着一丝曚昽，雪白皓腕处衣袖滑落，抬抬手，示意他进来，
　　白袍少年走近，离她十步之遥便驻了步，面无表情地放下玉盘，转身便走。自那夜起，他总躲着她，当然星眸中寒意未减半分。
　　她支着颔，看着少年那抹清冷不近人的气息，疏理而破碎，心下微叹了一口气，她在上界活了千岁，虽然还是个年轻的神仙，可若要按下界的方法细算下来，那她当是这个少年的老祖宗了。顾西洲与原主毕竟师徒一场，她总要帮他们全了这场师徒情份才是，此刻，在她眼中，这个身世坎坷的少年竟让她生出了一丝爱怜之心。
　　“西洲，你到为师这里来。”女子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少年眼睫毛颤了颤，站在原地不动。
　　微微一叹，手指微动，一阵柔风将顾西洲送到她的榻前。那少年的黑眸冷凝如冰，却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冷冷勾唇，他区区一介凡人，如何是出窍期高手的对手，那夜他能差点得手杀了她，也不过是在她最虚弱之际。
　　洛虞感受到了他的那股冰冷气息，犹如炎夏寒冰熨过心头，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笑了笑，掌心凝上一股浑厚的真气，莹白如玉的手按上少年的胸口，少年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她伸手扣住了腰带。
　　“乖，别动。”少年脸上不自觉浮上一丝羞赧，咬咬唇，蓦地垂下眸。
　　轻轻笑了一下，那只莹白的玉掌随着那股真气的流淌凝脂般滑至下丹田，少年的耳尖瞬间通红，指尖微蜷，眼中带着羞怯与怒意，还有一丝曚昽的不甘。
　　看着少年那羞怯的模样，洛虞不由自主欺身贴近少年，缓缓凑到他耳畔，浅浅低笑：“徒儿是怕为师做什么？”
　　少年偏过头去，脸上红晕不散，那双黑眸冷意如霜，修长的指节死死捏住衣袍。
　　洛虞觉得这个少年好生可爱，唇角微微一勾x忍不住抬手抚上他俊逸的脸，如玉般润滑细腻，如此天人姿容，现在还只是个少年而已，若是再长大些，小小的紫霄峰是藏不住他卓绝的风姿了。低颈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放开了他，细细抚平他凌乱的衣衫。
　　少年侧过的头，眸色中云遮雾障，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着他此刻的仓皇的内心。
　　果然……
　　方才，她用真气探查顾西洲的身体，那破败的气海像荒野般死气沉沉的，浑厚的真气源源输进去，却像泥牛入海，了无踪迹，掀不起半点波澜。气海乃修真者的命脉，是凝聚天地灵气，引气游走四经八脉的地方，修炼者仙阶越高，气海就越浩瀚，有通天地者，还可纳日月星辰。
　　眉头微凝，只是她这徒弟的气海并非先天残缺，该是有人在他还是婴孩时，便以真气强行破掉了他的气海，加上长年累月的毒素渗透，经脉积毒甚深，还好有一股真元封印在他的心脉，返哺于他，这才保住了他一线生机，那股真元竟与她一脉相承，似曾相识。
　　这样破败的身体别说修炼，就是活着也难以终年。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下此毒手……顾西洲这些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洛虞眸色冰冷，晦暗不明。
　　她在上界时，涉猎过一些修仙者的典籍。修仙之人不像他们这些上古血脉传承的神，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生下来便是灵体元胎，有着强大的神魂。修仙之人要经过数万载，甚至数十万载的修炼，夜以继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有着不一般的机缘和大造化，才有机会飞升上界，成为仙。
　　在天宫的藏书里，她记得有一本典籍《洗髓秘录》，里面是一位飞升上界仙者的札记。那位修仙者的气海在元婴期，曾经被人强行毁去，后来奄奄一息中，巧合入得秘境寻得个机缘，在神兽夔牛的封印里得到了残存的灵气，气海得以重塑，才有了飞升上界，位列仙班的因果。
　　想不到当时只当作消遣的话本，如今却有大用处。只是这气海重塑之术，不仅要收集大量珍稀的天材地宝，气海重塑过程还痛苦异常，需由仙法高深之人用真气清醒地将此人残破的气海强行捏碎，断裂筋骨，寸寸碾成细末，再源源不断灌入灵气，一遍遍洗刷骨髓里的杂质，直到所有的灵气汇聚成新的气海，白骨肌肉重新生出。
　　气海重塑之术无疑是修仙者强大的保命符，只要身躯不灭，还可再踏足修炼一道。对于修仙者而言，气海被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千倍万倍。
　　只是为何此法没有在下界传承，而是天宫的藏书阁垫柜子，只因此法的苛刻还在于：将上古血脉凝成的精血引落丹田，汇聚融合。上古血脉与神族传承息息相关，下界千万年来有此血脉的只有洛虞一人而已，她的身世至今成谜，连搜魂术也无法了解原主的这一段记忆。
　　当然，下界在洪荒时期也曾经也有过古战场，上古神兽陨落的埋葬之地也许还留存着这样的上古血脉，只是那强大的禁忌，就连她这个司混沌，掌封印台的堂堂上神也无法轻易破除，何况寻常修仙之人。这就是为何，原主是整个下界都瞩目的存在，琅琊仙翁和药王谷老神仙为了她，种下此段孽缘。
　　重塑气海者，最后还需在活血生肌的珍稀药液里浸泡月余，忍受体内万虫噬咬之苦。此法其实与炼气期的洗筋伐髓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亏得那飞升之人是个怪才，能在濒死之际想出此法。
　　只是此法主要以以真气渡重塑者为主，渡气之人需付出莫大的代价。
　　这个少年就这么拜在了她的门下，她这个世上唯一有着上古血脉的师傅，他们之间或许注定是一场因果轮回。
　　洛虞有时在想，顾西洲是不必承受这份极大的痛楚的，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于心不忍，若他只当个凡人，她可保他平安顺遂一生。可是，他这样一身傲骨的人，又怎会向命运屈服。他既便知道自己不能踏进修炼一途，也日日夜夜读着藏书阁里的修炼仙籍，披星戴月，在后山没人的地方偷偷练着剑法，为了找到凝聚真气之法，甚至不惜闯入灵兽的领地采灵草，这也是她当初为何赶跑那些小生灵的缘故，他这个凡人还不够那些小东西一口一个。
　　如果他能踏入修炼一途，以他先天纯净的体质，勤勉的性子，修炼天赋只会比这具身体的原主还要高，有朝一日，他也必定是个风姿卓然的人物。这样的徒弟，她倒是想拭目以待。
　　他救了她那么多回，她还他一回，也算还了原主这段孽缘，反正他恨极了她，这遭，她不妨就让他恨得更彻底些，明眸微敛，微笑轻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