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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二:封印 ...

  •   黑色的梅花,散发着除了水月和黑发少年之外没人听得见的哀泣,满空回旋,比冬风更凛冽数十倍地凄冷。
      “总得给你起个名字吧。”影子走到黑发正太面前弯下身来,“既然你是『彗』的一员,就直接叫你小彗好了。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么?”
      突然就有了新名字的少年不适应一样地皱了皱眉毛,拽紧了肩背上的皮带。
      ——『彗』是一个存在感几近为无的种族。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它们有什么能力。令人吃惊的是,即使在正常的洛裕,这个种族也真实地存在着,就如同人和动植物一样。即便这样都没有被任何生物觉察到,可想而知气场该有多弱。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绝对的弱势反倒不易被察觉得到。然而,但凡置身于世界规则之中,就难逃被卷入浩大的生物圈里那错综复杂的主饲关系的命运,终于在某一天这个族群被注意到了,并且被觊觎了——即使目的只是想利用它们去铲除更为强大的种族,而并不在于消灭它们本身——弱到极点毫不构成威胁的种族,没有被消灭的必要。
      “被封印到族人身体里的人类,被什么作用而失去了知觉。”小彗看着那些梅树,惨痛的眼神久久不愿离开墨染的树枝,“而且,说不定,他们的『存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一点地消失掉。”
      “什么?!”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盯紧了身旁的梅树,好像要把那里面自己看不到的『人』死死记在脑子里生怕下一刻对方就会消失一样。
      “我没和你们说吧……我们『彗』之所以这么弱,是因为我们自杀式的生活方式。”小彗抬起手,有一片黑色的梅瓣落在他的手掌心,然后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掉到地上去,“所有的族人没有能力去捕猎,也没有能力去为自己创造生存下去的能量,甚至连同族相残优胜劣汰都做不到——因为已经弱到了能力几乎没有差别的地步,一旦生死相搏就必然同归于尽。”他的口气充满不似孩童的苍凉,甚至也许,他并不是个孩子。
      “所以,我们『彗』只能依靠吞噬自己的『存在』来生存下去。如果不吃东西我们很快就会饿死,而在无法狩猎的情况下,如果吃自己来维生的话——虽然会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会越来越容易被忽略和遗忘——却能够相对地,活更久远的时间,直到自己被自己蚕食殆尽为止。”少年的声音卷着肃杀的寒意,听得众人脸色发白。
      “你们……你们难道不会试着团结起来去向外拓张吗?”魈雪吃惊地开口发问,“连成群结队的蚂蚁都能吃掉大虫子,『彗』真的已经弱势到全族团结都没有办法争取来一点可以吃的东西?!”
      少年嘲笑般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那眼神无声间已经给出了结果。
      是那么弱、那么弱的族群。自诞生之日起就单单依靠着吃自己的『存在』而活的种族,与世无争的生活不是因为他们想这样过,而是因为只能这样过。
      何等可悲的种族。
      “每一个种族都有它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要太强人所难。……更何况他们别无他法不是么。”萨迪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重如铁的气氛,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幽远,“小彗,请继续说下去吧。”
      小彗撇撇嘴:“会读心术的家伙真是队伍里最麻烦的存在。如果我是你们的敌人,绝对优先解决你……”“喂。既然身为超弱的种族就多多珍惜自己的命少说两句嚣张台词啊。”影子扶额,有点想去弹这个死小孩额头的冲动。说来,这家伙和玄纪还真有些相似。
      “幕后的家伙,以人类为饲饵收买你们?”站在人群中的奈突然爆出一句话来。
      “没错。”讶然于对方精准的洞悉力,小彗点了点头,“一边生活一边慢性自杀的我们,并非不恐惧这样的生活,可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还是要这样坚持。一边害怕着不知哪天就会消失的自己,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越见稀薄,记忆越发浅淡,连和其他族人的联系都一道道断开。有很多族人没有活到让自己彻底消失就选择了饿死,只为能被还活着的族人暂时性地记住,然后那些记着它们的族人在日渐销蚀的生命中又逐渐淡忘掉这一切——周而复始,不曾改变。族人们早就绝望了这样的生活,如果有契机可以改变的话,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虽然也许这么弱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交换。”
      “也因此,这个诱惑让所有的族人都上钩了。”小彗苦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被变成了黑色的梅树,在这个城市里,封印所有的人类。我们并没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作为容器而已。而且,对方甚至已经精打细算过,让梅花树被赋予了可以缓慢地吸收人类的『存在』的力量,以提供给族人们当作食物。所以,我想如果时间过去太久,那些人类就将彻底消失了吧。”
      “这种事……!”Zohar大惊失色,当场就挥拳冲其中一棵树捶过去,指尖的电火花因着情绪的激动而白光爆现,伏特猛增——“你给我早点说啊!!!”

      “等等!快阻止他!”
      看到Zohar举着拳头冲向梅树,水月突然拔高音调尖叫出声。而尾音尚未落地,站在前面的天圣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在Zohar的拳头就快要接触到最近的一棵黑梅花树上之前,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噼啪!!!”强劲的电流像被什么东西反弹一样炸开,青发少年和围巾青年同时反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脚步踉跄一个还算流畅地调整了站姿,只是面色都有点不大好。看来刚才因为Zohar的情绪激荡而爆发出来的电流度数着实非同小可。
      “那些树……那些树的里面都有根!”水月被这一连串惊险场面吓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为了吸收存在而伸到了人的身体里,如、如果攻击到它们的话,那些根就会从内部把人也一起破坏掉的……”
      “……还真是狡猾的陷阱啊。”差点沦为间接杀人犯的Zohar为刚才的情景捏了把汗。
      “所以说你们这个队伍随便挑唆两句就能内乱成这样还真是不靠谱啊……”似乎吐槽红舞众人已经上了瘾的小彗将双手背在头后面,“真是奇怪了。当初在『里城』的时候,为什么『梦魇』那家伙动用了那么以假乱真的幻境你们居然都没全灭……”
      “我们可一点也不想被你这种弱气小鬼说教啊!”影子示威般地晃了一下拳头。
      “你知道我们在『里城』的事情?”萨迪一愣。“当然知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们的族人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从不知道。”小彗一摊手,“不过我们的族人是没有什么伸出根茎来吸取『存在』这样的本事的,我想大概是把它们变成梅花树的罪魁祸首做的手脚罢。”
      “你自己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天圣活动着开始恢复知觉的手腕走过来,神色冷冷。
      “不知道。”小彗似是有点怕他一样地后退了两步,“不过,因为红桃舞会对这个城市的异象似乎颇为了解,所以我希望能够找到他们。而且也有话要问他们……虽然我觉得,最值得怀疑的不是他们……”
      “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天圣垂下胳膊,看了看周围的梅树群。
      “接下来要做的是想办法把人从树里面弄出来才行啊。”影子用力挠了挠头,深感困扰地连连叹气:“小彗,你有什么办法么?”
      小彗摇摇头:“早就说过我帮不了你们的。”
      “如果人们都是从内部被树根掐住了,就算是用时空搬运也没法硬拽出来吧~”雪莉苦恼地咬了咬嘴唇,斜眼看向乌漆漆一片梅树又看了看自家兄长,“哥,怎么办啊?”
      天圣依旧定定注视着梅树没有吭声,时间之长以至于周围的人都认为他也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被不知名的对象操持整座城市的人外加『彗』的全部成员为人质在暗处要挟,滋味的确不太好受。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觉得心里被什么压住了一样沉甸甸的,连呼吸都有些迟缓。
      “走。”金眸的少年突然神色一敛,转身径自迈上大道,方向居然大剌剌冲着城门,明显一副要卷铺盖回老家的架势。
      “啊?!小、小圣,要去哪里……”魈雪迷惑不已,但还是搀扶着水月率先追了上去。
      “出城。”干脆简洁两个字,毫无冗赘言词。但甫一出口,身后一排人就差点被齐刷刷吓倒在地。Zohar吃惊地追上来,伸手想要拽住他却又想起方才的事情猛地收回了胳膊:“那个,为什么现在要走?!我们不是要想办法把里面的人弄出来么?”
      “自保为重。”天圣脚步不停,“别的事情容后再考虑。”
      “诶?!诶诶诶?!”哪儿跟哪儿啊!把事情说得这么不明不白的谁能听得懂啊!Zohar一头雾水影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魈雪和水月都满脸迷茫,想要再追上去问个究竟——然而少年蓦然回头,目光里骤然掠过刀锋般的冷芒,让所有心怀疑惑的人都不禁打个哆嗦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如此眼神,警告的意味不言而明。
      雪莉看了兄长一眼,了然地微微笑了起来,旁边的萨迪侧目看着天圣,镜片遮住了他眼里些许惊异的目光。
      于是队伍突兀地陷入了奇特的缄默,快速沿着出城的方向前进。小彗谨慎地跟在最后面,和大部队保持着两到三步的距离。
      ……这些人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天圣。”眼见着出城了有一段距离,完全走出梅瓣飞舞的范围之后,萨迪停下了脚步,“到这里就可以了吧。一旦有什么意外,也方便及时赶回城内去。”
      闻言,青发少年骤然转身,俊美的面庞微有动容,随即停下了脚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歹解释个清楚行不行?!”Zohar一路上都在不停回头看向城里,他知道封印在城市里的人说不定,不,肯定会有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所以当天圣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实在有点沉不住气,“我们不像你这么无牵无挂的,可以悠闲地只为了自己保命乱跑一气。我们还有重要的人关在树里面等我们去救!你——”
      “这些话你该在城里就说。”天圣突然开口截断他接下去的言语,“这么真诚的口气,绝对能充分让那些监听着我们的家伙相信我们即将内讧。”
      “监听?!”魈雪大吃一惊,“我们被监听了?!……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小圣?”“刚一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察出来了。居然用那种下等生物潜伏过来监听,以为借着『彗』的掩护就可以藏得天衣无缝么?它们的味道……我闻都能闻得出来。”青发少年的眼底掠过一丝怒气,“被对方这么鄙视,还真是让人不爽。”
      “也就是说……”突然想起萨迪刚才的话,Zohar看向沉默不语的眼镜青年,“你们是为了摆脱监听才会离开城市到这里来的?”
      “是喔~!而且,小兵如果汇报我们出了城的话,对方的老大想必也会很快出面了吧~”雪莉将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毕竟对他们而言,在城外拿人要比在城市里面方便很多呢。而我们就没那么乐观啦,在城市里战斗的话,还要去顾虑那些梅花树,非常碍手碍脚呢。”
      “原来是这样……”影子用力一拍掌,“的确,战斗的时候伤害到被封印的大家就不好了……但是,那些家伙真的会出来吗?”
      话音还未落,眼前就突然降临了一片眩目的光谱,明暗流转,让人的眼睛无以适从。众人惊讶地四处扫视,想分辨出光芒的来源,但光芒滑动速度太快,肉眼实在没法追寻得到。
      “尼桑!?”
      雪莉脆生生的呼唤让刚要纵身冲进光谱的青发少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而后那流转的光谱突然就变得淡化下来,当亮度渐渐回归原来的样子的时候,众人看到了安然地坐在半空中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得的黑发绿眸的礼帽青年。
      “大家晚上好~不知道单身节过得还愉快嘛?”推推帽檐,眯起眼睛笑得格外灿烂,黑衣笔挺的青年自上而下俯视站在地面上的人。
      “Coin。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到底梅狱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天圣握紧了刀子冷冷地扬起头,眼里有无端愤怒的目光,而彗则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躲到红舞众人的后面怯生生观望。
      “尼桑!大家都被封印了,我们找不到其他舞伴和异能者了,你能帮忙吗?”魈雪也隔着人群向空中的半道义兄喊话,语气里充满了急迫。
      “嗯嗯,我知道喔乖小妹,所以才特意过来的嘛~”Coin换了个坐姿,“而且要提醒乖小妹你们的是——”口气微敛,而依旧灿笑满面,恍若永不会结束的晴天,“快逃喔。趁着现在洛裕的封印受到干扰,还没有封闭起来的时候,永远有多远就要逃多远喔。”
      “什么?!”一干人等直直倒吸冷气,连天圣都不免死死咬牙,“这是什么意思?!”
      “尼桑……我们在面临绝无胜算的敌人吗?”雪莉抓住自己的衣角,回视身旁兄长略带燥意的表情,“拜托你……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我们存在的缘故,还是……”
      “BINGO~不愧是乖小妹,答对加分~”再度抬手调整帽子的角度,黑色发帘下碧绿瞳子幽绿清冷,让人暗感背脊发寒,“对方很强大喔。完全不是和你们一个水准的存在呢~”要不然,自己也犯不着特意再开时空之门返回来警告。“不过,也不需要把责任推给自己。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你们,所以不要为此再有负罪感喔。”
      “拜托,不要打哑谜了!”影子急得直跳脚,“我们还有别的同伴封印在树里啊!”
      “雪雪小妹……”Coin绕过影子的催促直奔主题,“你还记得尼桑和你们说过,封印是需要什么的吗?”
      “我记得……好像是需要『存在』……”咬了咬嘴唇,魈雪突然双眼一亮:“那也就是说,被封印的人『存在』会彻底消失,那么我们现在还能记得我们的舞伴或异能者是因为他们并没有……?!”
      “是啊。”依旧带着笑眯眯的温和神色,Coin做了个拍头的手势,“雪雪小妹很聪明。一旦人类的『存在』开始消失,首先被淡化掉的就是名字和印象。而你们还能如此急匆匆地寻找、记挂和担忧他们,就是他们尚还未被封入梅树的证据。”
      “也就是说,和我们有契约的人并没有被封印在梅树里?!”影子惊喜地瞪大了眼。
      “没错喔。所以这点上大可以不必担心。”黑发的青年活动了一下胳膊,“不过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不在梅树里也不在你们身边就代表跑到了其他隐秘的地方。至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嘛……”随意地一摊手,完全事不关己姿态,“啧啧啧,真是不敢想象呢……”
      “锵!”利刃出鞘,寒光闪烁。青发少年横刀而立,语带胁迫:“……他们在哪里?!”
      “这一切果然还是你在控制?!”Zohar怒目相视,“就算不是你……肯定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为什么他可以对同伴们下落不明如此淡定从容?!还是说一直以来,一厢情愿将其也当作熟人的自己,其实是被玩弄于掌心的大傻瓜!?
      “欤?不是啊~这个世界才不归我管。那种事情太麻烦了我可不要~”Coin眨眨眼睛,笑得猫儿般狡黠,“先不说那个。乖小妹你们觉得如何去应对可以在你们浑然不知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封印了整个城市的人的家伙?”
      “非要击败他才能救大家么?”水月颤抖着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几近失控,“我不想看到大家都死去,但是我也不想死……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非要我们逃离这里?”
      “眼下这是能保全你们所有人唯一的办法,我也只是为了乖小妹你们的缘故才特意来通风报信,至于要不要听那是你们的自由喔。”Coin随意地耸耸肩,依然满不在乎地微笑着。
      雪莉和天圣认真地盯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没有吭声。虽然知道Coin确实对两位半路上认来的妹妹呵护有加,但在这种时候突兀出现汇报那些,却让雪莉莫名地没有安定的感觉。与其说尼桑是关心自己这一行人的安全才突然出现,倒不如说……
      交易之内,没有亲人——
      “Coin!!!”天圣突然暴怒起来,手中的刀子狠狠向前挥去,飞沙走石尘埃大起,隐约听见气芒被硬硬弹开发出的尖锐声响。雪莉吓了一大跳,连忙扑过去死死抱住濒临发飙的哥哥,一迭声地高喊着尼桑快逃,而周围的红舞众人则是呆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天圣弟弟。”烟尘散去之后,Coin依然好整以暇坐在原处,颇无奈地扶额。即便适才掠过面门的刀风依然存着带不走的压迫感。
      “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甩开拼命拦着自己的妹妹,金眸因极度愤怒而灼灼发光,天圣扣紧刀柄好像随时都能再度冲过去,“带来情报给我们就必然要索取代价,但自始至终对此你不提一字。知道其他契约者的下落,却又告诫我们没有胜算尽量逃跑不要管他们……”语调低沉,到了最终已经近似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硬挤出来,“那么现在Coin,回答我的问题——到底,他们到底付出了什么,才让你传递给我们这样程度的示警?!”
      “什……!”
      二度惊雷,同伴们齐齐僵化。
      如果说彗的情报来源于己方承诺的保护,那么Coin此时会在这里,会告诉他们这些——便是来源于,和自己有着深刻烙印的另一个人,于绝境预付代价,得以传递过来的最后的警告。
      ——我们愿意支付代价,所以请替已不能面见他们的我们传话。
      ——快逃!快点逃!离开这个危险的城市,不要留在这里!
      ——逃啊!!!!!!
      而后关于他们自己什么都没有留下。
      “企人学长!”水月率先爆出了一声近似悲鸣的哭喊,抱着肩膀慢慢地跪倒在地上。

      气氛一时冷凝如死。
      传达了消息的Coin并不像先前那样再多话,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既然顾客已经签收那么就不再奉陪了”,随后就在光晕笼罩中消失了,速度之快连天圣都没来得及拖住。看来目前形势的严峻是连Coin都隐隐忌惮面对的吧?君子爱财但这位向来不赚要命钱,能够应承下来怕也是因着对方是自家妹妹的缘故。
      因而他消失之后,被剩在原地的红舞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若要珍惜对方的牺牲,则应选择保护好自己逃离此地——那么,是逃,还是不逃呢?
      “他们还真是狡猾。明显知道我们办不到那样吧?”Zohar的声音有点发涩,“被撂了狠话,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嘛。”
      “……他们一定还活着。”影子看着领队者,“在找到他们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
      就像既然得知了玄纪的秘密,便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里城』一样。
      “第二拨人即将过来。”天圣伸开胳膊,将身后的雪莉拦回去,“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会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如果需要去救谁,尽管这么做便是了。”
      萨迪注视着少年坚毅的侧脸线条,微微一笑:“天圣能和我们想的一样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原本静谧的周遭突然又响起了噪音,犹如用尽全力吹破的哨音那般尖锐刺耳。与此同时“铿”的声响回荡开来,寒光迎上发出声音的来源,天圣警惕地移动步子,贴在影子张开的结界边缘,预备好后撤的姿势。
      “等等大家……我好像听见了草狩的声音!”魈雪突然瞪大了眼睛。
      “为了这个世界的平衡,特此将不该存于这里的力量加以排除——”
      声响渐大。然后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黑影,渐渐地渗出颜色,直至形态补完颜色浸润,显现出完整的人类外貌。并不是草狩的年轻的身材高挑的男性,齐整的燕尾服,白衬衫花式翻领,及肩的深蓝长发,发尾略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帅哥一枚,如果忽略脸的话。
      “你是……”在场的众人都绷紧了情绪,天圣却反而愣了一下。面前的人右侧脸上有一朵巨大的黑色梅花,不知是伤疤还是痣,而且正在以极难觉察的速度扩散向整张面庞。但对方似乎是不以为意,迎着少年疑惑的目光,微微躬身行礼:“初次见面。在下是本幕红桃舞会的管家,草花君。”声音和草狩有几分相似,却并不完全一致,“洛裕即将被覆灭封印所笼罩,因此请立刻跟随在下离开这里。”
      原本还聚精会神提防袭击的众人差点被这些话当场惹炸毛。
      “我们都是被你们耍来耍去的白痴吗?”Zohar花了很大劲才压抑住一拳捶过去的冲动,“我们不走。现在你立刻告诉我们救其他人的办法,马上!”
      “可以。”草花君不急不缓地点了点头,脸上巨大的黑梅花随着他的动作而扭曲着边缘的形状,显得莫名狰狞,“只不过请做好心理准备。成功救出所有人的可能性是百万分之一,而你们全员丧生的可能性是……”微微一顿,“百分之百。”
      一句话砸下来,全员噤若寒蝉。
      “百分之……百?”震惊了不知道有多久,水月才带着颤声近似抽泣一般地问。
      “百分之百。”再度确认一般地加重了一点语气,绅士装扮的管家欠身而笑,虽然在那巨大印记的衬托下更显诡谲,“洛裕恐怕会彻底消失,无论是从世界上,还是从诸位的认知和记忆里。但是在洛裕之外的地方,诸位还能开始新的生活——因而,这是红桃舞会,能够给予我们的客人最后的馈赠。”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需要知道全部。”天圣冷锐的声音狠狠掷出,不留一丝余地。
      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庞,草花君继续绽开令人脚底生寒的笑容,“既然客人这么问了,那么好吧——就为您解答迷津。方才我出现的时候所说之话,即是这个城市即将被吞并的缘由。它碰巧位于契合这个世界的『时空』出现巨大断层的地方,所以在修补断层的过程中,它必须要彻底消失掉。”
      “什么?!”魈雪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身边『彗』族少年,“我记得他也说过……洛裕变成了梅狱,是因为存在着时间断层……但,那到底是什么?”
      “『时』与『空』因着共同点而契合,名为世界。”草花君轻轻点头,“而帮助它们契合的东西,将会在世界诞生的那一刻,具象为隐藏在世界之中你们看不到的时空之链。无论是生命还是智慧还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东西,都会沿着这条链子缓缓运行,运行的轨迹即为世界的法则。因此,时空之链相当于串联起这个世界一切的重要之物,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事物而断裂或消失,否则意味着世界的脱轨和颠覆。”
      “那么,我们这个世界,便出了那样的事情?”雪莉吃惊地追问。
      “确切地说,是『时』的那一部分有了问题。”草花君侧目看她,“虽说『时』族向来竞争杀戮不在少数,但有『空』罩着的『时』一般不会被找麻烦。因此这样的变故总归有些蹊跷,我们红桃舞会亦在调查详细……”他用手指摩挲着脸上的梅花,好像在为自己挠痒一般,“但可以肯定的是,『时』的变故导致了时空之链出现断裂,出问题的部分于时间上是近似黑洞的错乱断层,而空间上,则正好位于你们洛裕城市。”
      “……难怪时间会突然停止……”萨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时空之链的修复工作并非易事。你们之前进入的『里城』便是修复过程中产生的冗赘物……或者说,如果没有我们的介入,很快就会从洛裕开始,这个世界都变成类似『里城』那样的存在。”浮动梅花印记的男人抬起手掌,有软软的光影从掌心中闪现,“但是很可惜,即使『里城』被封印,修复的速度还是赶不上断裂的速度……终于,时空链条断开了,而这个城市的时间也正式停止。为了不让断开的效应从这边扩散出去,洛裕被加上了名为『梅狱』的封印,以全城人类的『存在』之力硬撑缺口,而在那段期间之内,『时空』会请外援过来,帮助修复断开的时间链条……换句话说——这个城市,已经被选定了作为牺牲品,几乎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了。”
      “『梅狱』的封印是你们加上的?!”天圣突然上前两步。
      “没错。”对方毫无否认打算,“这是一场交易。红桃舞会协助这个世界的『时空』,而他们则付与我们代价。——条件允许的时候,我们更赞成等价交换。”
      小彗低下头喃喃自语:“……难怪对方要我来找红桃舞会。始作俑者原来是你们啊。”
      草花君注意到了他的声音,忽地扬眉而笑:“对方倒是给了你个好东西。可惜用到『彗』族身上完全是暴殄天物,在下当真遗憾至极。”漆黑的嘴角寒气碜人,小彗一个哆嗦如同老鼠钻洞般躲到了魈雪身后。
      “但你们把城市里的人们都当成什么了?!”忍无可忍,Zohar跺脚嘶吼,“不要找什么为了拯救世界之类的狗屁理由!在做这些过分的事情之前你问过他们吗?!他们既然也是世界的一份子,就有资格和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样去正常生活,如此一言不发地就把他他们的『存在』都消掉,让这世界的其他人甚至忘记了他们曾经存在过,那算什么啊?!这对他们来说有多残忍,你知道吗?!”
      “世界若要灭亡,人类无能为力。包括现在被拿来维系断层,也是无可逃脱的。这和世界末日一样,只是到来的早晚,以及仅仅发生在洛裕罢了。”淡淡冷冷地轻笑着,草花君手里的光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因为世界上还会有其他人不知情地活得好好的,你们便认为他们的牺牲不公平?或者他们不该为了那些人而牺牲?是不是在你们看来,非要全世界都毁灭,没有一个人能逃掉,就不会抱怨什么了?”
      “那不——”Zohar还要说下去,突然被人挡住了。他侧头一看,影子和萨迪站在旁边,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于是他也只能恨恨地咬着牙,将怒气拼命压回到肚子里。
      “草花君。你刚才说『几乎不可能有挽回余地』。”天圣突然开口道,声音镇定得令人吃惊,“那么,『几乎不可能之外』的部分,是什么?”
      草花君愣了一下,托着的光点如烛火遇风一般晃动了一下,“天圣先生。……你可知道你所要求的是什么?在下已经说过,那是通往地狱之路。前往那里意图救人,则必要怀抱送死之念。若非生无可恋,还是由在下指点,尽快逃生为上。”
      “怎会生无可恋?”萨迪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城内,“……但他们都在那里啊。”
      “我会救他。”奈的声音不冷不热插进来,如同阐述事实那般随意却又认真。
      “也许一切都抹去了,我们也不用背负什么包袱去生活是会很轻松,也会很安全。”影子故作无谓地摊摊手,“不过,目前在我还有知的时候,预见到自己将来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放弃掉妹妹和家人然后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生活的未来……突然就觉得,哇啊真可怕。我宁可现在就死了也不想过那种日子喔。”
      “老实说,挺过了那么多古怪的事情,我还真想看看『横竖都是死』的状况是什么呢!”魈雪笑嘻嘻地挽起袖子,“以前在『里城』的时候,不也有我觉得死定了的时候吗?”
      “魈雪姐姐……”天圣看着她,突然侧过头垂下眼睛,连音调都放软了很多,“我会保护你。”
      “不要废话了,快点告诉我们怎么去救他们!”Zohar不耐地皱皱眉,似乎浑不以为意。
      “其实我很害怕……”水月声音细如蚊蚋,在接触到大家转投过来的目光后更是矮了一截,“但是……果然,还是办不到自己留下来什么的……我……我希望,自己可以帮得上大家的忙……”“呜哇!水月万岁!你好勇敢喔~~”话没说完就接到雪莉大大的拥抱一个,差点被扑倒在地上。
      “所以,天圣先生。”草花君眼神炯炯地注视着青发少年,“纵然要带着妹妹一同赴死也无所谓吗?”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天圣顿时咬牙切齿,如同发怒的狮子一般当场跳脚,“是谁把雪莉的『存在』切了一半让我们两个共用的?!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说到底……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事情?!是谁干的,说!”
      “……呃?”

      “啊嚏!”黑色礼帽青年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势向一旁的人身上扑去,“亲爱的~~这里太冷了我都冻感冒了,快来抱抱我给我取暖吧~~”
      “走开。”毫不留情地一记刻印把缠在身上的碧眸青年扫到一边去,夜无边仰望着远处巍峨的高塔,“看来就是那里面了吧……。真是麻烦啊,为什么又是这个世界……”
      被甩开的人正蹲在原地种蘑菇,听到夜无边慵懒的声音顿时又嬉皮笑脸追了上来,“不好吗不好吗亲爱的?在这里赚钱比较快诶!到处都是大手脚的主儿!比我们之前路过的那些一毛不拔的小气鬼们好多了~那些家伙啊,拼了老命刮才能榨来一丁点儿油水呢……”
      ……你怎么不先检讨一下是你自己太扒皮所以人家都防着你呢哈?!夜无边扶了一阵额,决定不和他再理论这个世界的事情,抬脚向高塔走去,“听好。对方也有『空』,我不想和同族起争斗,所以你要是敢对他们的『时』乱来,我就先对你不客气。”
      “呜呜呜亲爱的你怎么还是这么冷酷啊我好伤心……”Coin抹着眼泪追在后面,“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说好了八千年相信我一次的嘛……”
      “你已经透支到三万两千年之后了谢谢。”脚步稍缓,斜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时』族同伴,夜无边无奈地轻叹:“我说真的。事情很麻烦。所以……不要乱来。你有那么多时间,可没那么多命……”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其实很心疼我我好感动喔~我爱你我最爱你了~”转瞬雨收天晴,狗皮膏药一般二度扑上去死死黏住。
      “放手!……还想用九重封印醒醒脸吗?!”
      …………
      风声鹤唳。一路黑梅盛放。为其簇拥着的遥遥一座高塔,此刻恍若静静等待着什么。

      后续预告!
      萨迪:……杰洛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杰洛克!
      魈雪:这难道——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
      彗:再见……或者说,再也不见比较好?大家。
      天圣:呵。没有『否』,所以无须『则』了。
      奈:这样么。办不到。
      夜无边:啊……不好意思……这家伙的命……我真的得留着。

      『契约不再有效但羁绊仍旧残留。作为束缚扼住咽喉至死方休。』

      敬请期待——《红桃舞会·梅狱双舞谭》卷三:死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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