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归》》迩拾

16、第 16 章

　　九月三号，昭瑜买了去T市的车票，徐励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钟诚，小同学背着黄色鸭鸭书包，拖着蓝色行李箱给wechat置顶篮朋友周同学发了信息：周斐年，我走啦，我去上学了，你要乖乖上班乖乖吃饭，少抽烟少喝酒等我回来。
　　他眼角带着细碎笑意，叼了根烟轻轻踢了小麻杆一脚“有点事，记得帮我请个假。”
　　车站门口人车甚多，有父母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送别孩子，亦有恋人分别依依不舍。
　　钟诚一路一言不发，他有心事，他沉闷了好几天，老齐一连几天敲完麻将回家看着龟儿子坐在客厅盯着球赛脸垮的像鞋拔子，酒也少喝几杯怕说了什么刺激龟儿子。老齐笃定，失恋了，肯定是失恋了。
　　昭瑜下了车，中规中矩客客气气“谢谢钟诚大哥。”她拖着行李箱一抬头却看到车站门口有个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的低低的，看到她，眼眸底的墨色明朗了，嘴角撇了笑意。周围车水马龙，人间路遥马急，他站在那，就像老旧电影最动人的一帧，时光慢了，一地清欢，他一出现，她次次心动。
　　他走来，接过她的行李箱，目光撇到钟诚的时候心生不悦“这是，朋友？”
　　昭瑜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是我舅舅的同事，舅舅托他送我。”
　　周斐年将口罩从下巴下拉上盖住半张脸，口罩下笑意张狂，就像被老师表扬给糖的小孩“谢谢你，送我们阿瑜来车站。”
　　他拉着她进了车站大厅，昭瑜笑的灿烂“周斐年，我听见你喊我阿瑜啦。”她双手环住他的臂摇晃着。
　　“怎么，犯法？”
　　“没有，只有阿舅纪翌苏沐才会喊我阿瑜，说明你把我当自己人了。”
　　“呆子。”
　　他看着那个在他身边蹦哒着闹腾着的姑娘，觉得世界鲜活了。
　　昭瑜在检票口认认真真地给周斐年表演了一出孔雀东南飞。
　　人家五里一徘徊，她一米一徘徊。
　　最后小同学上了车，趴在车窗玻璃旁冲周斐年挥手告别。
　　周斐年站在车站给昭瑜发了条信息。
　　“不准哭。”
　　她坐在大巴车上，含着泪点着头回了他“我才不哭呢。”
　　他看着那辆车远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回头时发现是钟诚。
　　钟诚和周斐年去附近饭馆点了菜要了啤酒。
　　“老板，来点下酒菜，毛豆吧”钟诚拍了拍桌子喊到。
　　周斐年摘了帽子冷冷淡淡说“不要毛豆，要花生米。”
　　“要水煮毛豆。”
　　“我说要花生米。”
　　老板看着菜单，大笔一挥勾了毛豆和花生米“都点了吧。”
　　“大老爷们来点肉，老板，土豆烧鸡。”
　　“不行，我要吃糖醋排骨。”钟诚嚷嚷道。
　　“土豆烧鸡”
　　“糖醋排骨”
　　周斐年冷笑一声“也好，糖醋排骨多放醋。”
　　“老板，不要糖醋排骨，要红烧排骨不放醋。”
　　钟诚开了酒闷头喝起来，周斐年没心没肺地吃着花生米，筷子一粒粒夹着往嘴里送。
　　钟诚的嗓子被酒灼的哑然，他说“对她好点。”
　　周斐年用酒瓶靠了他的瓶子，清脆一声像是约定。
　　“年前那会我和她一起做志愿者，她每天冻的哆嗦骑着自行车挎着小饭盒到小区卡口。后来我站在三十四栋楼下看她给你送饭”他用手比划着“汉堡饭盒，约莫这么大。”
　　“后来我知道她喜欢你好久”他一饮而尽，遗憾一点一滴化开，早点遇见就好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对她，不劳你费心。”他点燃了烟，结了帐离开了小饭馆。
　　昭瑜问他在干嘛。
　　他回复：搬砖
　　我们周斐年肯定搬砖也是帅的！
　　小同学焦虑地打开书，苦涩道：周斐年，好难背啊。
　　齐同学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在孩子从小固执犟，她日日早上蹲在图书馆门口等开门，晚上月亮出来再回宿舍，夜里做梦都是巴普洛夫华生斯金纳，偶尔也会有周斐年。
　　呸呸呸不是偶尔，是经常啦。
　　图书馆每天七点半开门，周斐年每天七点半上班，于是昭瑜贴心地为周斐年开启了女友唤醒服务。
　　“周斐年醒醒啦，起床啦，快别睡啦，上班上班，快点起来啊”
　　他接着她的电话，慵懒伸个了懒腰，蜷缩在被子里，声音低沉“知道啦，呆子。”
　　小麻杆亲切地称呼昭瑜为姑奶奶。
　　怎么不是姑奶奶，多亏了昭瑜，他凶狠坏脾气的舍友总是傻笑，对他说话态度语气也变好了。她是他的姑奶奶，亲姑奶奶。
　　“周斐年，今天的月亮很圆，有吃月饼吗？”她发来视频，眉眼温柔，小小的手里抓着一块月饼冲他晃晃，坐在食堂蓝色椅子上，头发披在肩上，夹了一个粉色小兔子的发夹。
　　周斐年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拨通了电话“什么馅的？”
　　“豆沙蛋黄的，好好吃，但是太甜啦卡路里太高了我吃了半块。”
　　“夹子好看。”他仿佛看见他的阿瑜站在他面前，头发柔顺，夹着夹子。
　　“兔子的！我男朋友属兔！”她带着骄傲如是说。
　　“中秋快乐，呆子。”他抬头看着月亮，本来没打算吃月饼，可是此刻他想尝尝她说的豆沙蛋黄月饼。
　　周斐年踏着月光去超市买了一块豆沙蛋黄月饼，他站在破破烂烂的小超市门口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豆沙的甜和蛋黄的咸在嘴里化开，意外的好吃。
　　小同学把同样的视频发给纪翌，附上一段语音，纪翌纪翌，中秋快乐，阿瑜祝你作业少一点，画画快一点，月饼大一点。
　　纪翌作为一名倔强优秀的风景园林学生，与阿瑜说的话完美错开，她的桌上还有六张作业纸，她要画的图弯弯绕绕根本画不快，至于月饼……她想吃的肉月饼和蛋黄月饼一个不剩，只能吃个莲蓉应个景。
　　“我们阿瑜这么开心，是不是周斐年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你开心了。”
　　“嘿嘿，纪翌，我最最最喜欢你啦，还有周斐年。”
　　“我替你翻译，阿瑜最最最喜欢周斐年啦。”她一边画画一边宠溺地笑着，心里叫嚣着，周斐年你一定要好好对我们阿瑜，那可是，我最重要的女孩。

　　十月末，秋叶纷飞，T市一夜之间入了秋，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和桂花的香味。小同学在T大附中考教资笔试，T大附中就在T大隔壁，她跟周斐年得瑟自己运气好。
　　“好好考，考完回家。”
　　她想到两个月没见男朋友啦，傻气地笑着走在去考场的路上。
　　“周斐年，我想吃烤红薯”
　　“我知道”
　　“周斐年，我想吃糖炒栗子。”
　　“好啦知道啦，呆子，好好考试。”
　　上午小同学考综合素质时，周斐年将黑色大衣翻出。
　　下午小同学考教育知识与能力时，周斐年握着问表哥借的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六点不到小同学写完第三门学科知识，长吁一口气背着黄色鸭鸭书包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那条路不长，路上有婴孩学步，有拉着妈妈说要吃橘子的小朋友，有扫树叶的老大爷，她的脚步轻快，迈进学校门，落叶纷飞落在她的发梢上，她一边抚去秋叶一边往宿管站走。
　　有个人站在宿管站门口，黑色风衣黑裤子，脚上却穿了双红球鞋，他抽着烟，烟圈转转悠悠在空中散开。
　　他看见她掐了烟扔进垃圾桶。
　　“阿瑜，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常良。”
　　她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他，将脸埋在少年胸口，双手紧紧环着“周斐年，我想你啦。”
　　“我知道，呆子。”他抚着她的发，轻拍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阿瑜，我们回家。”
　　阿瑜，我们回家。
　　她坐在副驾驶昏昏沉沉睡着了，周斐年脱下大衣盖住小小的姑娘，他觉得心静了，安定了，天黑了，车灯亮堂堂照着前方，车内放着周杰伦的歌，“为你封麦只唱你爱。”
　　他侧头，她埋在大衣里露出个小脑袋，睫毛长长的，时不时嘟囔哼哼着就像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奶狗。
　　他带着她回了他们的小城。
　　汇贤路的梧桐树枝丫光秃，柏油路上落叶堆积，他的车驶过，声音清脆，昭瑜揉着眼睛醒来发现已经到小区门口。
　　她红着脸飞快地亲了周斐年的侧脸，逃也似的拖着行李箱进了小区。
　　周斐年讷讷笑了，他看着她飞奔，看着远处三楼亮起的灯。
　　“明天去公园，我们去吃糖炒栗子。”
　　后来每个碧云天黄叶地的秋季，她都会想起他说阿瑜，我带你回家。
　　何其残忍，小的时候她想到春天是春游时买的棉花糖，是集市上阿舅给买的糖画，是妈妈摊的野菜饼，想到夏天是阿舅采的莲蓬，是妈妈买的枣桃，是老齐做的腌黄瓜，想到秋天是阿舅剥的糖炒栗子，是纪翌给她剥的石榴，想到冬天是烤山芋是年夜饭。
　　可是现在，春夏秋冬所有深刻的记忆都与周斐年有关。
　　他什么都不用做，她就会把他放在心上。
　　他做了点什么，她便附上一生做赌注，牢牢记住再也不忘。
　　我走过以光年为单位计算的路，你出现的每一刹我都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周斐年，你能不能，一直做那个带我回家的人。
　　不管你在哪，不管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