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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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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她的时候,车子正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周五下午6点过,正是这个城市交通最拥挤的时刻。一环路上,堵。九眼桥上,堵。九眼桥下,还是堵。
我点了一支烟,刹车,离合,离合,刹车,随着望不见头的车流如蜗牛般缓慢朝前移动。
心情有点烦燥。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她。
她不漂亮,或者说,不是很漂亮,但个子很高,五官深刻,像混血儿一样。她站在路边,离我的车有十多米远的距离,正弯腰去看被堵在车流中的一辆出租车是否为空车。
她直起身,显然是失望了,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我就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焦急和失望的情绪。
车流停伫不前,我的眼睛也一直没能离开她,如着了魔一般打量着她,从上至下,再从下到上。烟灰燃尽,长长的一段再也支撑不住,落了下来。我慌忙地拍打着掉落在裙子上的灰烬,前方的车子终于动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再看她一眼,便跟着朝前驶去。
还没等我换到二档,缓慢移动的车流再次停滞,我一抬头,恰好看到她正站在我的车旁,翘首找寻着什么。
我大概犹豫了0.1秒,就做了一个决定。
不,我这么说,并不是想体现我是个多么果断、大胆的女人,恰恰相反,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缺乏主见、有些内向的人。
我放下副驾的车窗,对她说:“这个时候可不好打车。”
她先是一愣,仿佛没意识到我是在和她说话,可很快地,她反应过来,点头应道:“是啊。”
“去哪里?要是顺路的话我可以带你一截。”话是这样说,可我决定了,不管她说的地址是哪儿,哪怕是到天边我也会笑眯眯地说顺路。
她报了个地址——那个地址不算远,但也不是很顺路,不过没关系,谁在意那个呢——然后再次犹豫了一下,问道:“多少钱?”
我笑了,说:“我可不是野租儿(成都方言。出租车叫租儿,私自出来拉客挣钱的私家车叫野租儿),顺路而已。美女总是有特权的,对吧?”
她也笑了,然后转过身和身边的同伴交换了几个眼色,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虽然没有她高没有她耀眼,但若单独看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了,可笑我刚刚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居然没看见,汗!
我一直保持着和蔼的微笑看着她们。显然,我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我与她们同一个性别以及我身上的职业套装最后取得了她们的信任,她们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麻烦你了。”她刚好坐在副驾驶,对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不麻烦,顺路。”不想被她当做别有用心(虽然那是事实),我再次强调这两个字,不敢再多看那张让人目眩神迷的脸,我转过头专注开车。
车流虽堵,幸好总算慢慢在前移,过了狭窄的九眼桥,路况好了许多。
后面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说着我听不懂的事情。
车子里放的是齐秦的《世界末日》,我不由跟着哼了起来。一曲完毕,她突然说:“你喜欢听老歌?”
老歌吗?我有些发愣,在现在这些女孩子眼里,齐秦的歌就算是老歌了?三十岁的女人,果然跟不上时代了,我心想,这就是代沟啊代沟。简单地“嗯”了一声,自从见到她之后一直激烈跳动着的热情澎湃的心,终于渐渐慢了下来,冷了下来。
目的地到了,三个人竞相向我道谢。我双手握住方向盘,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上保持着笑容,心里天人交战。她们渐渐走远,我终于松开了方向盘,手心里都是汗水,那句“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终究没有问出来。
我点燃一支烟,望着那已隐没在茫茫人海中的高佻背影,笑了。
也许,没有结果的邂逅才是最美的。
因为没有结局,所以可以憧憬。
星期一下班的时候,路况好了许多,可路过九眼桥下的时候,我仍然下意识地减档降速,双眼在路边扫描。
可是,没有她。
说不上失望,因为本就不见得抱了多大的希望。
星期二,同样如此。
星期三、星期四••••••
再一次到周末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这个人了。
是几乎,当我再次在同样的地方看到她的时候,所有曾经的热情、悸动一下复活了。我没有丝毫考虑,差不多是急切地一打方向盘,斜插入正缓慢行驶的车流,将车停在她面前。
后面的车子显然被我突然的动作吓懵,伴随着几声尖锐的刹车声的还有愤怒的骂声。
可是,谁还在乎那个呢,我此时的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
“嗨,”我故作平静地打着招呼,声音里的惊喜和颤抖应该是没人听得出来的吧,“还是去那里吗?”我报出了上次送她去的地址。
“是啊,”她仿佛很快认出了我,一点都不惊讶,“今天顺路吗?”一边说一边已经把手伸向了车门把手。
“顺路顺路。”我笑弯了一双不大的眼睛,一个劲地点头。
她仍然坐在副驾,那两个女孩仍是坐在后面。这次,车上没放音乐,她随手拿过一本平时我用来解闷的书,眼睛顿时亮了:“你喜欢《飘》?”
“是啊,除了《红楼梦》我最爱的就是它了。”我诚实地点头,心里有些忐忑,她不会说这些都是老书吧?
“英雄所见略同。”她笑了,翻开书浏览起来。
车子同样很快就到了,看她一时舍不得合上书籍的样子,我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喜欢,就拿去看吧。”
她没有犹豫,大概停顿了不到一秒钟,便拿着书下了车,和我挥手道别。
我对着她笑笑,正要放手刹,她突然弯了腰,对我说:“谢谢。”
她修长白皙的颈部就在我面前,甚至连□□都隐约可见,我脸有些红,也可能,掩饰得很好,笑道:“没什么。”
她直起身,突然举起拿着的书,说:“我会还你的。”
我笑着开车走了,虽然都没有明说,可我知道我们两人都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没有悬念地到了下一个星期五,我果然在同样的地方见到了同样的她,不同的是,这次是她独自一人。
“你的同伴呢?”我无意地问道。
“先打车走了。”她干脆地答道,接着对我笑得狡猾:“抱歉,你的书我忘了带来了。”
我瞟了她一眼,甚至不想再虚伪地说没关系之类的话。我知道,我已经不需要问她为什么不和同伴一起打车走的原因了。
这次到了目的地,她没有马上离去,我们一起吃了晚饭,还顺便欣赏了这个城市的夜景。
再下一个星期五,她带来了《飘》,但顺走了我放在车上的另一本书。不过我不介意,如果她愿意的话,我甚至想把家里两个大书柜里的书全部轮流放在车上,供她阅览。
再下一个星期五,你认为那还有悬念吗?
什么,你问现在,我还是每个周末去老地方接她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只是周末接送,那她非得跟我发脾气不可,要知道,我最怕应付生气的女人了,尤其那个女人是她的话。
此刻,她听起来平静却隐含威胁的声音正在我背后响起:“亲爱的,你要丑化我的形象吗?”
“哪里哪里,”我连忙关了电脑,谄媚地对着她笑。
不知道从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有的时候,人生就像是等公交车,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部车是什么时候来,是拥挤还是空旷。(真的有这句话吗?)
当我吻上她的唇时,我想,人生就像是等车,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等到的是公交车,还是出租车,或是••••••帅哥美女开着的私家车!
其它我最想说的是,有等的就好。因为等待,所以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