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露达之歌》泠莫亦

14、Chap.14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这日，雷吉诺德不知从何处得知莉希特与麦尔斯私下见面的事，将她传唤至自己王座前，质问着她。

　　不过，莉希特原本就不在意他们两人私下会面这事是否会被其他人知晓。

　　“您并不能阻拦一切与我接触的人，父王。”莉希特上前一步，“还是说，您对麦尔斯殿下有什么不满？”

　　雷吉诺德皱眉瞪着她，似是想看透她的内心，可终究不能如愿：“并非如此。只是……你不能离开都姆。”

　　“难道父王还想要继续囚禁着我吗？”

　　雷吉诺德站起身：“囚禁？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父王为何从不让我离开这座宫殿？”莉希特步上王座前的台阶，向他走近，“麦尔斯殿下一行来访都姆，请问父王有向宾客们提及过我的存在吗？”

　　“这是为你好。”

　　“多么可笑啊，父王。”莉希特的脸上浮现出肆无忌惮的笑容，“八年前您也是这么说的。”

　　雷吉诺德看着如今愈发陌生的她：“你还记得？”

　　“既然您在我身上留下过永生难忘的印记，我又怎么敢忘？”

　　莉希特倔强地仰着头，用领结装饰的脖颈处隐约可见一道白色浅痕，没入衣领中。

　　那是当年麦尔斯闯入她的小天地前所发生的事。

　　渴求自由的目光凝聚在剑尖上，异样畅快的冰凉。

　　雷吉诺德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伤口很深，却未致命，只是让她躺了足足三个月才差不多恢复过来。

　　从那以后，莉希特变的有些不一样了，但谁也说不上来是那里不对劲。

　　毕竟她原本就已经足够古怪，难以捉摸。

　　“不如当初就……”她以手做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笑看着雷吉诺德，“免遭后患，对吗？父王。”

　　雷吉诺德沉默片刻，看着她的目光露出几分哀痛：“你很像她，可你又不是她。”

　　嘴角犹带着笑意的莉希特并未回应他，低垂的眼眸暗沉下来：“已经太迟了。”

　　“难道……”雷吉诺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抬起头，“那场舞会……你参加了？”

　　泛着金色光泽的妖冶眼瞳将他的思绪瞬间冲垮。

　　“自您向我刺出的那一剑起就已经太迟了，我的……父王。”

　　凯斯从他手中挣脱，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厅堂大门在吱呀作响声中被缓缓打开。

　　宫殿外，一红一蓝两个太阳正在缓缓沉入波光闪烁的湖中，在华美厅堂中投出细长的阴影。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他回身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向来者说道。

　　雷吉诺德眯着眼，终于分辨出那张逆着光的脸属于谁，但这让他更为惊诧。

　　“麦尔斯殿下，这是……”

　　麦尔斯举起手中佩剑，笔直地指向他：“拔出你的剑。”

　　“侍卫呢？”雷吉诺德张口欲呼，却发现守在门外的侍卫不知何时换成了卢西恩的士兵装束。

　　“兽人王国的国王，或许并不清楚人类的魔法应用能力与技术已经到达何种水平了吧？”麦尔斯摇了摇头，朝身后一瞥，指示着他往那边看。

　　厅堂外的王宫庭院中，手执长杖的法师被卢西恩士兵包围着，他身前的地面上安置着一块轻薄的似乎可折叠携带的金属板，铭刻着晦涩图阵，是雷吉诺德从未见过的事物。

　　“传送阵。”凯斯站在两人中间，作出解释，“向晶核灌输法力后便可持续运行一天，没有距离限制，人类通常将其用于运输兵力，现下恐怕已将整个宫殿控制完毕了。”

　　“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觉察到两人企图的雷吉诺德，将手伸到自己腰间佩剑上方，“我一直致力于恢复兽人与人类的关系，想让都姆恢复往日荣耀，难道都是错的吗？”

　　“人类与兽人之间纠缠千年的恩怨，如今就做个了断吧。”麦尔斯持剑向他逼近。

　　雷吉诺德顺势抽剑出鞘，与他对峙：“那么，她呢？她也是兽人。”

　　“她？”麦尔斯露出困扰的表情，“她不一样……啊！”

　　雷吉诺德抢先发起攻击，向他刺出一剑。

　　在他凌厉的攻势下，麦尔斯只能后退，并在反应过来后回以劈刺。

　　在他们战斗时，凯斯就坐在王座前的台阶上，看着他们，自顾自的低语：“这只是在完成交易。他渴望权力，我憧憬自由，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并不知道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别人，但也不想让别人伤害到你。”

　　只是，这是必要的吗？

　　“我没有办法回答。”

　　值得吗？

　　“我不知道答案，莉希特……”

　　雷吉诺德与麦尔斯在交战中只听到他发出了声音，无人能听懂他所使用的语言。

　　那是仅属于两个人的语言。

　　因麦尔斯的凶猛还击而不停后退的雷吉诺德一步步跨上台阶，凶险万分之中，咬牙支撑着责问无动于衷的凯斯：“莉希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这是对兽人之国的背叛！”

　　凯斯一愣，只是摇头：“错了，父王，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雷吉诺德一时气结，竟不顾麦尔斯的攻击，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上台阶。

　　凯斯以一种极度不适的姿态，被他掐住脖子压在王座上。

　　下一刻，刺向凯斯心脏的佩剑被麦尔斯击落。

　　雷吉诺德有些脱力，喘着气，跌倒在摇摇欲坠的王座底下。

　　麦尔斯抿着嘴，高举起剑，准备给予他最后一击。

　　“看啊！”

　　厅堂外传来一声带着疯狂的疾呼。

　　“看啊！旗帜已然升起，喜悦正在来到！”

　　“西蒙主祭？”雷吉诺德看到了正在外面看着双日沉落而手舞足蹈的男人。

　　双月却并未像往常那样升起，天空呈现出氤氲怪异的紫红色。

　　而原本闪耀的群星竟也将光芒散去，无休止地黯淡下去，在黑夜的帷幕上钻开了繁密的空洞。

　　漆黑的夜中，冷风凌跃而起，划开昏暗中最深的深渊。

　　仿佛是受到什么感召一般，所有人的动作止歇，俯瞰向被风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哈利湖。

　　黑暗的湖水不寻常地倒映出城堡的倒影，残破凋零，那并非他们身处的这座都姆王城。

　　凯斯挣扎着站起，几步跨下台阶，疾步奔向那名唤西蒙的陌生人处。

　　“黄印找到了吗？黄印找到了吧？”西蒙见到他，变得更为癫狂，“见到黄印的人就能去往卡尔克萨，在它消逝之前，在一切终结之前。见到它的人都会获得无尽喜悦，无尽……”

　　“不可能的。”雷吉诺德截断了他的话，“黄印已经丢失了，早在三百年前将它封印在湖中之时，先祖雷吉诺德一世曾亲眼见证过。”

　　他与麦尔斯不知于何时并行走近，仿佛方才并未进行过打斗一般。

　　“它一直在！”西蒙狂叫着反驳，“它一直在这里！它一直在他这里！”

　　他的手指向了凯斯。

　　“我见过黄印。”凯斯的语气在对比下格外冷静，“我知道预言。”

　　“那个预言？”麦尔斯回想起八年前初次见面时所聊到的事。

　　“住口！”雷吉诺德喊道，“那不过是个……”

　　“荒诞的传说？在这样对待我之后，你依然能这样认为吗？”凯斯自嘲道，“那是预言，是诅咒。只有都姆接受命运的审判，卡尔克萨才不会消失，我才能从中挣脱，获得真正的……自由。”

　　雷吉诺德向他举起剑，“为了那可笑的，自由。我不过是一时心软，竟要将整个都姆埋葬吗？莉希特，我的女儿，我恨不能——”

　　“那么，您要杀了我吗？”凯斯终于流露出悲伤的语气，“父王，您从未认识过我。”

　　雷吉诺德无言地看着他那双金眸。

　　“我不是莉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