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梅糖》十九行诗

6、第 6 章

　　第二天到学校，上早自习的时候，赵姿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一路上都忐忑紧张的要命，生怕一进办公室又看到邢辉把家长找来了。

　　好在没有。
　　办公室这个点空荡荡的，只来了几位老师。

　　赵姿没坐下，站着跟她说，“阮柠西，这次的事，先不罚你了，但你必须跟我保证，绝不能有下次。”

　　她一听这话立马说，“老师，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的，我一定遵纪守法，再也不和同学打架斗殴了。”

　　“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面，时间本来就这么紧迫，哪还有闲工夫折腾那些事，你记住，以后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你只有足够优秀了，才能远离不想见的人，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自己身上，有时候吃点亏不是坏事，性格直，性子冲，我都能理解，但你再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值得吗，你说耽误的不还是你自己吗，所以还是那句话，有时候咽下那口气没什么大不了。”

　　她模样乖巧地点头，“老师，您说得对，我以后会这样的。”

　　“你别光说，你得真的听进去，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学过什么。”

　　“嗯，学的散打。”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了，赵姿推了推眼镜，再次语重心长道，“凡事别冲动，不管是在学校，还是进入社会，有句话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这个道理，你们学的时候老师教过吧。”

　　“嗯。”

　　“好了，这次是第一次，你也刚转学，得适应环境，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好好过完这最后一年，也当有个美好的回忆了，行了，回去上早读吧。”

　　刚到班里，程舒窈就回过头用嘴型问她什么情况。

　　她小声说，“没罚我，但她说不能再有下一次了，让我能忍的时候就忍，怎么说呢，是挺有道理的，但有的时候是真的忍不了。”

　　“对啊，”程舒窈叹气道。

　　-

　　周五这天不上晚自习了，因为要停好几个小时的电。
　　阮柠西陪程舒窈去操场，在那等陆行舟打球。

　　这会操场上的人不少，哪个级部的都有，打篮球的最多，其余还有一些练运动会项目的。
　　国庆假期回来要开运动会，高三的不怎么重视，基本是高一高二的在练。

　　程舒窈：“对了，你运动会准备报什么。”
　　“本来不想报的，但现在赵老师都知道我学散打了，肯定让我参加。”
　　“对，每年长跑都没人报，尤其是三千米那个，没几个人能跑下来，你以前跑过三千的吗。”
　　“没有，最多就是一千五，我们班当时有体育特长生。”
　　“咱班就一个，但他是男生，女生大部分体力都挺差的，平时除了体育课基本不怎么运动，饿了吗，去吃饭吧，走，去叫陆行舟。”
　　“嗯。”

　　陆行舟正跟一群人打着球，被程舒窈叫走还有点不情愿，边穿外套边说：“才多长时间，不是说好半小时的么。”
　　“我饿了不行吗。”
　　陆行舟显然不相信，看向她旁边那个罪魁祸首。

　　“啊——”
　　一个篮球突然冲阮柠西后脑勺飞过来，然后被一只手轻轻松松拦住了。

　　程舒窈的叫声吓了她一跳，转身，看到江驰从身后走过去，左肩上搭着件校服外套，走得散漫随性。

　　程舒窈心跳未平，庆幸道：“还好他用手帮你挡了下。”

　　阮柠西大声说了句：“谢谢——”

　　少年没有回头，左手举高摆了两下。

　　那个篮球又被隔壁球场的女孩捡起，拍了两下，笑着看向阮柠西。

　　这个笑让人很不舒服，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挑衅。
　　 程舒窈：“她是商觅，就是欺负叶子的那个人。”
　　圈住她手腕往门口拉，小声说：“走吧柠西，这次没伤着，就别跟她计较了，不然又得被请家长。”

　　阮柠西本来在犹豫着怎么上前报复，一听这话，气瞬间没了大半。
　　可不能让闻靳泽再被请来了，光是班主任那边，都不好解决。

　　程舒窈一边拉她走一边顺着她的背安慰，“这笔账先记着，等高考完出了校门，怎么弄她都没事，如果咱们现在立马报复回去，那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你想想，她肯定打不过你，你稍微一动手就能把她打出个好歹，就她那狗皮膏药似的性格甩都甩不掉，记恨上一个人就一直整她，那这高三都别想安生了。”

　　阮柠西蹙着眉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嗯，这一次先忍了，看她以后还会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阮柠西从小就好相处，大方又真诚，跟周围的朋友一直挺融洽，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性格，来这里之前，从没跟同学打过架。
　　但这并不代表好欺负，相反，她是属于睚眦必报的那种。
　　她的世界越干净，遇到的恶意的时候就越生气，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妥协，那也绝不能是她。

　　程舒窈：“消消气，吃个巧克力味的冰淇淋麻薯好不好呀。”
　　阮柠西：“要杨枝甘露味的。”
　　“都买，”程舒窈笑，“每种口味的都给你买一个尝尝。”
　　“两个就够啦，太多吃不完。”

　　忽然想起闻靳泽。
　　那天他买的全是她爱吃的，回到家嘴巴就没闲着，到晚上十点还在吃。

　　程舒窈：“刚刚你没看见，江驰给你挡球那一下简直太、帅、了！”
　　阮柠西颇遗憾地说：“光看背影就是个帅哥。”
　　“对，他就是随便做个动作都很帅的那种，他当时是恰好路过你，然后顺手挡了下，”程舒窈眉飞色舞地形容，“就是漫不经心却又帅得轻而易举，啧，太羡慕他以后的女朋友了。”

　　陆行舟看她一脸花痴，酸不拉几地轻嗤，“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么。”
　　她嘴硬道：“你的魅力，还没大到那种地步吧。”
　　“那是你眼瞎。”

　　-

　　本以为邢辉这事会这么过去，结果周六晚上阮煜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
　　阮柠西一开始在外边玩，手机放房间充电，没听见。
　　她打回去，“爸爸，什么事呀。”

　　阮煜：“你这周在学校怎么回事，你们班主任跟我说你和人打架了。”

　　“嗯，但已经解决啦，他伤得很轻，就断了一根肋骨。”

　　“就断了一根肋骨，”阮煜语气加重，“阮柠西，你听听你说的这话，我送你去学跆拳道，去学柔道，去学散打，不是让你和人在学校打架斗殴的，是让你在危急情况防身用的，你一个女孩，和男孩打架，先不说这次是谁吃亏，你能保证你每次都打得过对方吗，你不能，阮柠西，我走之前和你妈妈嘱咐过你多少次了，能用嘴巴解决的事就不要动手，你都十八岁了怎么还不让人省心。”

　　阮柠西握着手机没说话，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淌，不明白为什么爸爸突然变得这么凶。

　　阮煜深吸一口气，声音疲惫不堪，“柠西，别总是让你妈妈和我担心，你总有长大的那一天，我和你妈妈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你要学会理智地解决问题。”

　　“我没有不理智啊，”阮柠西一边哭一边说，“我也没有欺负别人，是他先招惹的我，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什么时候会主动去惹别人。”

　　阮煜在那头沉默几秒，叹息了声，颇自责地说，“柠西，爸爸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误以为你欺负了别人，我只是不想你随便跟人动手打架，这个世上的人渣很多，如果每一个你都忍不住动手的话，会有多少危险。”
　　“不可能所有人都顺着你的意，你现在接触的人还不是很多，等你出了校园，进入社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在娱乐圈十来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我为什么既没被人欺负也没和人打过架，柠西，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而动手，是最危险的一种。”

　　她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小声说，“那是因为你脾气好。”

　　“你也可以变成这样。”

　　她又不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电话那边传来了陌生人说的英语，阮煜：“好了柠西，我和你妈妈要忙了，你那边现在是晚上吧，别熬夜，做完作业就早点休息。”

　　“嗯，那你们忙吧，拜拜。”

　　闻靳泽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了，看了两秒她发红的眼圈，问：“怎么回事。”

　　刚刚动静挺大的，他在客厅听得一清二楚。

　　阮柠西盯着息屏的手机看了一会，声音很低，“我爸，说了我一顿，他平时很少这么凶。”

　　闻靳泽坐她床边的那把椅子上，胳膊搭扶手上，“他不是怪你。”

　　阮柠西轻哼一声，还是有气，“他第一句竟然不是先问我有没有受伤，就算我会散打，也应该先关心我吧。”

　　“他问过了，我和你班主任当天就把情况给他说了，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太担心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都知道了还来训我一顿。”
　　她不理解阮煜为什么这么生气，遇到这种事她最想听的是安慰，教育几句就算了，还语气那么重，从小到大加起来的委屈都不如今天的多。

　　闻靳泽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笑了下。
　　像被欺负的小兔子似的。

　　“你笑什么。”说话还带着鼻音。

　　他轻扬唇角，“笑你可爱。”

　　她问：“那你呢，哥哥，你这次被老师叫到学校，生气吗。”

　　“一开始挺担心的，接到电话立马往那边赶，后来突然想到你打架挺厉害，就没那么怕了。”
　　顿了顿，又说：“别受人欺负就行，我这边不用有顾虑，小时候谁还没有被请家长了经历了。”

　　“你以前经常跟人打架吗。”

　　“还行，一般不敢跟我打。”
　　“对了，”他换话题，“转给我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视频？”
　　阮柠西解锁屏幕，找到和他的对话框，点进去。
　　下一秒，神色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下意识想撤回，但都发了十几分钟了，早撤不回了。

　　抬头看了眼他，又飞快移到屏幕上，磕磕巴巴解释道：“这个视频不是我的......我没看，一个同学发给我的......我想点删除的时候点错了。”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删除和转发中间还隔着个收藏，明显是转错人了。

　　闻靳泽就这么懒洋洋看着她，也不拆穿，“真没看？”

　　她心虚地小声说：“就看了几眼。”其实全看完了。

　　“几眼是多久，阮柠西，哪个同学给你发的，男的女的。”
　　不似平日那副散漫的样子，他神色严肃，眼神认真。

　　这要怎么说，以后同学说不定还要来家里玩呢。
　　“你别问了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看了，”说完又加了个，“真的。”

　　闻靳泽微微勾唇，显然是不信，“手机里还有多少。”

　　她立马把手机往身后放，“就这一个，人家就给我发了这一个。”

　　“那行，把这个视频删了。”

　　立即点头答应，“嗯！我现在就删。”

　　“我看着你删。”眼底浮现笑意，唇角微勾，像是能猜到她的潜台词一样。

　　阮柠西苦着小脸思索两秒，然后把手机解锁，另一只手挡住上面的备注，把转发过的两个一一删除，心不甘情不愿道：“好了，全删掉了。”

　　他说：“可以学两性知识，但不能看这些，更何况，这种的看了也没益处。”

　　她犹豫两秒，忍不住说：“那你不也看吗，还说我，真是的，我那天去找你的时候都听见了，声音还很大。”
　　上周末的晚上，九点那块，想去跟他说不用再专门送自己了，结果还没敲门，就在门口听见了清晰的叫.床声，尴尬得她立马回房间了，过了一会才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

　　闻靳泽低荡出一声笑，想起来她说的那天了。
　　林宋他们，把他拉进了一个群，好几百人，群名像个公司的名，他以为是跟工作有关的，就没立马退，群主发的视频封面什么暗示都没有，他点开看了几秒，视频里的女主播上来就进入主题，也没前戏什么的，就那么巧，恰好让小姑娘给听见了。

　　“要不，”他问，“检查检查我手机？”声音一股倦懒劲儿，唇角的笑不自知地撩人。

　　“其实，”阮柠西善解人意道，“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你单身嘛，看这种片再正常不过了。”

　　“嗯，那你也不能看。”

　　“切，我才不喜欢看呢，”她嘴硬着把他拉起来赶出房间了。

　　闻靳泽在门外低笑，散漫开口，“去不去吃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