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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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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情况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吧?”
周勋倚在办公桌边,被手下人围在正中。
“周队,照这么说,那帮人暂时不会对贺雄辉采取进一步动作了?”李超问。
周勋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那可就麻烦了。仅凭那几个学生的口供,没有直接证据,别说肖腾飞了,连周凯咱们都摁不住。”李超一摊手,开始犯愁。
周勋当然也明白。于是他更加犯愁地点起了烟。
涉毒案不同于普通的刑事案件,最讲究“人赃并获”。
只有证人,证言不行,甚至掌握了毒资,毒品还是不够。要想把交易双方一网打尽,往往需要在交易完成的一刻才能采取行动。这就意味着,警方必须事先对交易人员,以及地点、时间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打击毒品犯罪需要大量可靠的线人,甚至卧底缉毒警提供情报的主要原因。
之前发现这案子可能会扯上赵郎,着实把周勋高兴坏了。可兴奋劲儿还没怎么上头,就凉了。
赵文宇被绑架虽说还没定案,可肖腾飞的那个电话几乎就说明了一切。在确定儿子平安之前,赵郎那边铁定是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
他沉沉地吐着烟雾,问手下的人,“贺雄辉那边有啥动静吗?”
“他撒出去不少人,到处嚷嚷着要让算计他的人好看。还说早晚要弄死某些王八蛋,还要让他们断子绝孙。”
“……”
周勋继续抽着烟。屋子里一片安静。
这时候,项海忽然问,“周队,如果我们跳过周凯,直接摁住肖腾飞怎么样?”
周勋抬起眼看他,等着他把后面的话讲完。
“赵文宇出事,他们上面肯定放出话来,让底下人别再去招惹贺雄辉。”项海的目光闪亮,紧盯着周勋,“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去“惹火”闹事,你说会咋样?”
周勋猛吸了一口烟,在烟雾中眯起眼,“那肖腾飞必定会挨收拾,然后他就得去收拾周凯。”
“要是他找不到周凯的人呢?”项海追问。
“那…他就得自己过来看看,是谁在挑事儿啊。”周勋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项海抿起嘴角,“那,要是他来了就回不去了呢?或者,回去跟他老大解释,却没人信他呢?”
周勋终于乐了,手指不住地朝项海点着。
随即又招呼大伙,“来,都过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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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刑侦的办公室也来了不少的人,或坐或站地凑在一起,各自汇报着手头掌握的情况。
“赵郎那边没见有什么动静,好像比平时还更消停了。”秦鹏说,“不过咱们的人目前也只能在远处蹲守,不能靠得太近。”
“医院目前也没啥消息。”郑双河跟着说,“收治的一些车祸伤者,也没有能跟赵文宇对上的。”
“那个受伤的保镖我们也看着呢,没发现有赵郎的人过去。”张晓伟补充道。
“高尔夫球场和几个路口的监控还在查,目前没发现什么可疑车辆。”王斌最后一个汇报。他和程亮主要负责寻找现场的第四辆车。
邢岳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觉得这案子就像眼下贺焜和赵郎的关系一样,陷入了僵持。
他们彼此间在互相试探,制造麻烦的同时,也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表面平静,却是山雨欲来。
他已经把“惹火”的案子通报给了队上的人,大家也一致怀疑这两个案子就是贺、赵两家的互相报复。进而也怀疑起先前仓库失火的案子,会不会也是赵郎的人干的。
对此,邢岳并没给大家更多的暗示。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也包括贺焜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邢岳站起来,走到窗边,来回踱着步,“如果真是贺焜的人绑架了赵文宇,你们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应该...不是为钱。”秦鹏看着他。
“更不可能是为情啊!”张晓伟嗤嗤地笑着。
“那就只能是为仇了。”郑双河十分笃定地把两手抱在胸前。
“为仇的话,是活着的赵文宇更有用,还是,死活不论?”邢岳靠在窗台边,扫视着众人。
大伙面面相觑。
张晓伟咧了咧嘴,“邢哥,照这么说的话,那个赵衙内要够呛啊!”
邢岳未置可否,只是吸了口气,侧脸看向窗外,“所以说,咱们的动作要快。”
作为受害人,无论赵文宇曾经犯下什么过错,都不该由贺焜来审判。
可是看贺焜那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他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把赵文宇活着找回来。
贺焜和赵郎之间的过节,不单是仓库的那场大火,以及惨死在火场的袁杰,还有袁杰没碰过,却大量残留在他尸体里的毒品,更是贺焜口中的那笔“旧账”。
到底是什么旧账呢?
邢岳的视线落在窗外,没什么焦点,却刚好看到周勋急匆匆地从楼里走出来,后面跟着项海和李超。
三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上了一辆车,一溜烟开出了分局大院。
“这是要干嘛去?”邢岳目送着那车跑远,猜测着,“有新线索了?”
又站了一会儿,他回过头,“老秦,当年贺焜和袁杰他们那案子,是咱分局办的么?”
秦鹏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我记得那是市局的案子。”
邢岳离开了窗台,又回到大伙中间,“继续监视赵郎那边的动静。”
“医院那边也一样。”他看向郑双河和张晓伟,“另外,我就不信那两辆皮卡上的人都没事儿。凡是医院收治的车祸伤者,都要严密筛查。”
“监控那边也得抓紧,不行就再叫两个人过来帮忙。”
“是!”几个人答应了一声,就分头忙活起来。
邢岳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的角落,翻出江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好半天,那边才接了起来。
“你好江队,我是邢岳。”
“你好。”江渊也打了个招呼,但并不热情。
“是这样,江队,我们手头有个案子,嫌疑人牵扯到十一二年前的一个旧案。当时那案子是市局负责的。不麻烦的话,我想请你帮忙把相关的资料调出来,我们想做个参考。”
“你那嫌疑人叫啥?”
“贺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说了句,“行。”
这时,邢岳忽然又说,“还有另一个旧案,我也想顺便参考一下。”
“说。”
邢岳咬了咬嘴唇,“也是差不多在那个时间,邢逸清调去省厅前,在市局办的最后一个涉毒的案子。
吕松江的回忆,还有贺焜的那句“免的落得和邢逸清一样的下场”,就像两根钉子楔在他的心上。
他觉得邢逸清当年没能了结的那个案子绝不简单,说不定还与最后他的自杀有关系。
邢岳很想找到答案。
电话那头又沉默起来,比刚才的更久,以至于邢岳还以为江渊掉线了。
“喂?江队?”
又过了好半天,江渊才有了动静,“我现在没空。你晚上9点以后过来吧,还是上回那个会议室。”
这边邢岳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电话就挂断了。
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屏幕,邢岳就觉得包括周勋在内,这帮干缉毒的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项海以后不会也走上这条路线吧?
想到这,他又点亮了手机。
-小海,晚上一起吃饭不?
可等了半天,项海也没回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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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一刻,邢岳如约来到市局。
还是上次的那间会议室,江渊还是坐在那个位置等着他,手边摞了两个档案袋。
邢岳在他对面坐下。俩人隔着会议桌互相盯着,不知该谁先开口。
自打上回在市局礼堂的停车场,那次不怎么愉快的交谈之后,再见到这个人,邢岳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就像对方正在洗澡,自己不小心一头撞了进去。虽然都是男人,可彼此间还是有了种心照不宣的尴尬。
对此江渊也有同感,只是没有邢岳那么强烈。所以他先开口,“说说吧,那个贺焜又干啥了?”
邢岳清了清嗓子,就把赵文宇被绑架的事讲了一遍。
“你怀疑是贺焜干的?”江渊看着他。
邢岳点了点头。
“这跟贺焜当年入狱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邢岳斟酌了一下,“因为他说,他跟赵郎之间有笔旧账。”
江渊的眉角动了动,鹰一般的眼睛直盯过来,“他还说什么了?”
邢岳正在犹豫,该不该向江渊透露更多,因为他怕牵扯出贺雄辉在为自己做线人这事儿。
江渊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接就问,“我们兄弟牺牲的消息,也是他告诉你的?”
邢岳看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江渊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手指摩挲着下巴,“他还真信得过你啊。还跟你说了什么?”
邢岳一咬牙。话说到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说,让我少管闲事,别落得和我爸一个下场!”
反正今天也是为了这句话才来的。他要把心里的钉子拔出来。
江渊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藏都藏不住。像只盘桓的鹰,同时发现了敌人和猎物。
他坐不住了,从椅子里站起来,在会议室里来回地走着。精瘦的手指在半白的短发间抓弄着,像是烦躁,又像是不知所措。
就这么遛了足有五分钟,他才终于又坐回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缓缓地点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不会的,别听他胡说八道。”
莫名其妙。神神叨叨。
邢岳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他手边的档案袋,“江队,能给我看看不?”
江渊叼起烟,拿起一个袋子,打开来看了一眼,然后在桌上推给他。
邢岳立刻拿过来看,发现是贺焜和袁杰的案子。
于是他又指着另一个,“还有那个。”
江渊却没动,反倒把那只档案袋压在胳膊底下。
他吸着烟,又吐着烟雾,再趁着两人中间的空气变得模糊时,问了句,“邢岳,你到底为什么要当警察?”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怎么人人都要问他这个问题??
邢岳觉得自己都快对这几个字ptsd了。
他烦躁地抽出一支烟点着,“我不知道,你也管不着!”说完又指向那只档案袋,“你到底打不打算给我看?不给我就走了。”
江渊看着他,缓缓把手底下的档案袋推了过去,“就在这看,不能拿走。”
不拿就不拿呗!
邢岳一把扯了过来,三两下打开封口,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纸。
他低着头翻看起来,很专注,但还是能感觉到江渊的目光在片刻不离地盯着他。
盯得他心里冒火。
于是他狠狠地朝椅背上一靠,椅子嘎吱了一声。跟着又把档案举到眼前,截断了江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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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凌晨,邢岳走出市局的大门,没骑车,直接在门口打了辆车,直奔“惹火”。
他刚刚给贺雄辉发了短信,让他在“惹火”等着自己。
因为邢岳有问题要当面问他。
他要弄清楚,邢逸清与贺焜,一警一匪,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当年贺焜被邢逸清亲手送进了监狱,如今却让自己的儿子给他这个仇人的儿子做线人?
邢逸清头上的第三条罪名,“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到底时真是假?
邢逸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邢岳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了。
下了出租车,邢岳直接推开了“惹火”的大门。
脑子里一团乱,他甚至忘了去留意,这间官司缠身的酒吧,怎么又红红火火地热闹了起来?
就在距离“惹火”不远的一片树影下,一辆不起眼的轿车里,周勋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操?”他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
“周队,我怎么看那人像,像邢队呢?”旁边的李超像蚊子一样,小声地在他耳边嗡嗡着。
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勋的电话震动起来。
“周队周队,我们刚才看见邢队进去了。”另一个蹲守点儿的缉毒警打来电话,“怎么办?”
周勋狠狠地拢了拢头发,“先别动,继续监视。”
“是!”
挂断了电话,周勋盯着那扇厚重的大门,眉心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这人,三更半夜地跑这儿来干啥?”他拼命琢磨着。
“潇洒来了?浪来了?不能吧...”
“可他妈别坏了我的正事儿!”
明天是周一,是上班的日子。要开会,要交报告,要见客户...可这一切却仿佛与眼前的这些人无关。
被酒精麻醉着,被音浪冲击着,被舞池里妖娆的身体包围着。
这是一个没有烦恼的空间,是一个快活到让人模糊了时间的世界。
“这帮人都不用上班么?”邢岳很不理解。
他顶着叮叮咣咣的音乐和闪电般的灯光,拨开狂欢的人群,穿过舞池,朝酒吧的那个角落走过去。
周围满是一闪而过的陌生面孔,有人在朝他笑,有人的视线电流一般在他身上绕。
与他无关,他统统看不见。
可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舞池正中央,猛地回过头。
灯光依然在闪烁,漫无目的地乱扫。
无边的喧嚣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邢岳的视线望向酒吧的一个角落。
那里很黑,就连被灯光扫过的机会也很少。
可他还是看见了,那里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也正远远地看着他。
在某个人的眼里,无论在哪,他总是那么醒目,一眼就看得到。
何况此时他就站在舞池的中央。
瞬间的寂静过后,音浪又在邢岳的耳边炸开。
他收回视线,转过头,继续朝贺雄辉的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