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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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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意把3000块钱现金放进钱包里,又拿上了充好了500块钱饭贴的饭卡,像在梦里一样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她蹲在楼梯口发呆。
今天周末,财会室的人发完工资就下班了。余意叫住里面资格比较老的大姐,请她去饭店吃饭。
“刘姐,你知道我是新来的,想请教一下公司的一些规章制度。”她陪着笑脸叫服务员把红烧肉摆到刘姐面前。
“我们公司员工发工资好像是分两次发吗?我哥他们那边跟这边发工资的时间和数目好像都不一样。”四哥基本工资都是一万块钱了,加上带货,一个月挣二万。
“嗯,你哥是属于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待遇最好的那一批人,除了工资高,还能跟着公司按季度分红。”刘姐隐约知道她跟老板有点什么,所以这些事情不卖关子,“我们这一批后来招的文员虽然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待遇。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待遇了,沪市人均工资才600不到,我们这边新晋实习生就有3000,转正之后加上各种福利能有六千多,加班也会有加班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们呢。”
“那我们公司有没有,基本工资5万块,万分之一的年分红,加上业务提成8%的岗位呢?”余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说。
“哈哈哈,怎么可能?”刘姐笑了,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嚼,“这样算下来,一年能挣几百万,这不是痴人说梦话吗?我们公司处于发展中,大部分盈利都被老板拿去进行再投资了,不可能给员工开这么高的工资的。”
旧楼洗手间
余意看着镜子里面这个月上班熬出来的黑眼圈,垂头丧气。
“九满,馄饨熟了,快过来吃吧。”余音在餐厅喊她。
听到刘姐解释的普通员工福利待遇之后,郁闷得饭都吃不下了,等刘姐吃完就结账回来了。
没吃饭,晚上又闹着肚子饿,余音就给她下了一碗馄饨。
余音包的猪肉鲜虾馄饨非常香,她托着腮帮子看着余意吃得香甜,问她,“今天怎么没约会,阿荣呢?”
“去深市拍地皮去了,当地人跟他合作开服装加工厂。”这种政府牵头的事情,合同优惠政策非常多,包赚不赔。主要是要应付喝酒吃饭之类的,她酒品差,阿荣不乐意伺候她,没叫她去。
“哦,听说你们发工资啦?”
“发了3000块。”余意委屈得想哭,图个安稳,找一个工作,哄一个男朋友什么的都是傻子才干的事情。反而让她一个月损失了快二十万,还有捡漏的乐趣!
“好像也不多吧?”余音有些惊讶,这一个月她都没有想好做什么,在家吃干饭。余意给她买菜的家用就快两千块了。
原来九满也不富裕,还要寄钱回家里。
余音想到这个,觉得自己白吃白喝的还要哥哥妹妹养着,很惭愧,“我明天就去找事做。”
“别着急,找的工作要是不合心意,比没找还糟心。”她决定辞职了,傻子才干下去呢?那个王八蛋居然骗他,说什么公司工资高福利好。
结果在那个狭小的办公室里辛苦的煎熬一个月,只有3000块。
余意第二天就果断递上了辞职信,理由就是被上级不合理的对待,工作量大,加班时间长,没有休息日。
趁着阿荣不在,辞职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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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到京城需要乘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闲坐着浪费时间,余意拿出俄语小说细细看,一本小说一本词典,看不懂的地方就翻词典。
先斩后奏,把辞职信交给那个变态安娜大妈以后,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京城了。给远在新疆的四哥打了电话,说是要去京城看亚运会。
她叫余音一起去,余音怕花钱,不肯去。她给余音留了1000块钱,自己走了。
火车晃悠得厉害,看个半小时书,头就晕了,就倒头睡觉。
她买的是下铺,车子里的空调开得很大,躺在床上看书需要盖着被子,第一天的白天就是在睡睡醒醒中度过的。
这趟列车停靠站非常多,不停的有人上下车。
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列车又到达一个停靠站,这次列车加水,所以停靠的时间特别久。
车厢外人声吵杂,除了急急忙忙想上车的乘客,还有叫卖声。
火车鸣笛,车子慢慢发动起来,列车压过铁轨的轰隆声再次响起。
余意半睡半醒的保持着警惕,模模糊糊中感觉床下好像进了什么东西,想查看却又懒得起床,正犹豫着。
忽然又听见入口那边有人在嚷嚷着查票,有一个男子飞速的跑到她这边的车厢,站在走道的桌板上快速爬到了窗户外面。
好几个乘警乘务员走了过来,围在窗户边。
“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叫喊道。
“没有票就补票呀!你闹什么闹?”查票的女乘务员不高兴的说道。
“我没钱,我就想回家!”男人喊得撕心裂肺,声音带着哭腔。
整节车厢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周围一下子聚满了人,余意的床上也有人过来踩在她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热闹。
90年代的娱乐活动真的很少,有八卦看,大家一下子都兴奋起来了,觉都不睡了,瞪着睁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儿,只差拿把瓜子过来磕了。
双方僵持住了,乘务员不敢用言语逼迫窗户外面的人,怕他真的跳下正在行驶的列车,摔成个烂窝瓜。
余意坐起来,车厢里干燥,口渴,开了一瓶果汁喝。
接着有人喊了一声,“乘务长过来了。”紧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先进来,跟我们讲清楚事情的原因,真的没钱的话就不要你买票了。”
“真的?”窗外的男人很快就在乘务员们的搀扶下回到了车厢里,然后被乘务长带走了。
人群散去,车厢里面的灯再次被关掉。余意犹豫着起床,弯腰穿鞋,偷偷的看向了床底下。
果然,床底下趴着一个男人人,黑暗中一双贼亮的眼睛跟她对视。
“床底下有人!”余意毫不犹豫的大喊,一边喊一边向走廊上跑。
刚刚准备睡觉的人又爬了起来,探头探脑的看着余意跑出来的方向。
下铺底下果然钻出一个男人。
“开玩笑的,我跟我妹子开个玩笑。”男人的声音如清泉般清澈,他连忙向周围的人解释一番,大家居然都信了,没管他们了。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谁家大哥会半夜钻到妹妹床底下跟他开玩笑呢。
余意停住脚步,回头。
原来是那个南方人,好像叫什么虎来着?
张寅慢慢走到走廊上,一个多月没见。这个男人一身皱巴巴的衬衣长裤,看着更显瘦。广东人特有的深眉大眼和突出的下颚,让余意对他的相貌记忆深刻。
“吓我一跳!”余意走回了自己的铺位坐下来,这个人挺神通广大的呀,居然找到火车上面来了。
“你来要画的?”她继续喝果汁,如果他想把话要回去也行,虽然日期已经过了,但是她拿着画拿着钱都一样。
“嗯……”张寅正想说什么,乘务员又过来了,“什么人在床底下呢?”
“他!”群众的眼睛都看向余意这边。
“跟我妹子开玩笑呢。”张寅立刻陪着笑脸对乘务员说。
“请吧车票拿出来检查
一下!”
“那个……”他为难的看着余意。
“你没票?”余意惊讶的看着这个本该是财大气粗的南方人。
他苦笑,没说话。
“没票补票,请直接补到终点站的票,无座票价168元。”乘务员对他可不客气,毕竟他可没有攀在外面的窗户上。
余意只好掏钱给张寅补票(这个时间的火车票不用身份证也能买得到。),这个人就是专门来坑他的吧?见一次被他坑一次。
张寅接过票以后还不走,像是累极了的样子,赖在她的床边坐着。
“算是找你借的。”他看着余意认真说。
“嗯!”她白天睡了好几觉,这会不困,坐在床头从袋子装拿了包饼干递过去。
他接过饼干,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大口吃了起来。干吃饼干噎的慌,余意又递给了他一瓶果汁。
他拿着瓶子对她笑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白牙,举起来就往嘴里倒,一口闷了整瓶果汁。余意觉得有些奇怪,一看桌上空了,才知道递过去的是自己刚才喝过的那一瓶。
难怪可以不开盖子就喝。
“最近忙什么呢?”余意红着脸拿起一瓶新的果汁开了盖递给他。“画真不要啦?”
“我说话算数,没有按时过来找你讨要,就归你了。”
他接过又喝下半瓶,这才喘了口气,缓过劲来,“那天在俄罗斯受伤后,被华人□□围困了一个多月,才回来。”
“刚才扒窗户的男人也是你一起的?”
“都是护照和证件被当地警察随意扣押了,搭伙一起逃回国的中国人。”他把剩下的果汁喝完了,又吃完最后一片饼干,呼出一口气。
“几天没睡觉了,我歇会。”说完往她的床上一躺,睡死过去。
余意看他面黄肌瘦,身体孱弱的样子,知道是吃了大苦了,没打扰他。把被子搭在他身上,起身拿着水杯去接热水。
车厢与车厢连接处有一块吸烟地,这个地方晚上有灯。
余意拿着书本,在餐车经过的时候花两块钱买了条小板凳,坐在灯下慢慢看起书来。
沉醉在安娜卡列琳娜的世界里,一转眼天就亮了。
回到自己的床铺,床上已经没人,张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