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3、有心向学

　　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了时辰，那边先生的课应该已经讲了一半了吧，景承再也顾不得许多，只一门心思地往僻静的小院里去。
　　偷偷摸到那儿的时候，先生正讲到兴起之处，可是他却怎么也听不明白。靠着墙坐下，依着以前的经验，多听一会儿便能够懂了。
　　一阵清凉的风吹来，很是舒服，眼皮也越来越重，终于景承再也支持不住，慢慢闭了眼，靠着墙就那样睡去。

　　这时候屋里的人却是一点都不困，只是对先生所讲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一个脑袋耷拉在桌上，两只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徐敬看着眼前这孩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不快，但到底压了些怒气，好心提醒道：“二公子，今日的课还没授完，还请你认真些。”
　　廷轩猛抬起头来，白了一眼又趴在了桌上，眼中满是不屑道：“你要讲就讲好了，不要想着在这里拖延时间，好去父王那里多讨些赏钱！”
　　“你！”徐敬气急，一只手背在身后早捏成了拳头，若不是看在燕王的面上，自己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无礼的孩子了。
　　想燕王请他做西席也是看得起他，当初甚至是数次登门相邀，徐敬也是感念他礼贤下士，这才勉强答应的。不过到了王府之后，这二公子实在是令他失望之极，却偏偏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燕王事忙，他又不忍心去给燕王填堵。日积月累，时间久了，徐敬也是不做念想，他讲他的，廷轩听与不听也懒得惯了，过分了也就提醒一句，没事就随他去。
　　“算了，今天就讲到这儿吧。”徐敬也是不愿意置气，心中只是打定主意，以后不论是谁的面子，他都不会再教官家子弟。
　　闻言廷轩便亮了眼，眼珠一转，却是昂头道：“这可你说的，你可不准暗地里和父王告状，说我偷懒。要是父王知道了要打我，我和你没完！”
　　一番嚣张跋扈的摸样，徐敬忍无可忍，只是冷冷说了句：“是我说的，你就放心好了。”
　　廷轩得言一溜烟跑了出去，徐敬一转头就已经没了踪影，只是看见窗口处有半颗脑袋露出，还以为廷轩又想了什么主意捉弄他。于是提升了戒备，整理了东西慢慢往外走。
　　走到了门口却也没什么动静，徐敬转头一看，却发现不是廷轩，倒是另外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坐在地上靠着墙睡得正香。好奇之下蹲下细看，孩子歪着头表情并不轻松，徐敬想他睡得一定不是十分的舒服，便轻轻摇醒了他，道：“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小心崴着脖子。”
　　景承睁了眼，看见眼前的人一袭蓝衫，面上虽带着笑却依然是威严，听了声音便想起是那授课的先生，一瞬间便慌乱起来。站起了身，两手垂在身侧，头也低了，道：“先生对不起。”
　　徐敬的笑开始柔和起来，站起身来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教书的先生？又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呢？”这可不是自己的学生，睡与不睡和他并无关系。他连自己的学生都管不了，又怎有资格去管不是自己学生的孩子？
　　偷偷抬了眼，确定先生没有生气，才回答道：“我不该在外面偷听您讲课，更不该听着就睡着了。先生对不起。”说着又是躬身道歉，徐敬倒是被这般的礼节给逗乐了，一手扶起这孩子，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可是王府里的人？又为什么要在这儿偷听呢？”
　　据他所知，这几年来燕王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待他们也是如若己出，到了年纪就让这些孩子跟着几个公子一起念书。如果是府上的孩子，想要念书完全没有必要偷听。
　　“我叫阿遥……”低喃的声音，王妃不要他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而王妃和问桃阿姨平时也是这么叫他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这么要求他，他不敢违背，只是看眼前的先生这般好，要欺骗他心中还是过意不去的。
　　余下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徐敬却笑着不再问了，因为答案他已经猜到，也就不需要非得从这孩子嘴里再确定什么。
　　“你是不是很想念书？”徐敬俯下了身子，一手搭了肩膀细细问着，这一回他已经动了心思，不管这孩子是什么人，天资如何，但这份好学之心就已经足够。这是是他从其他人身上没有见过的，勤能补拙，只要有心思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遥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一会儿又暗了下去，点了头却又不再说话。
　　“怎么了？你是怕王爷不同意吗？我去和王爷说说，你就放心好了。”徐敬安慰着，却笑起自己来，两年之前自己死活不肯收徒，现在倒是自己提出要收徒，收的还是王府一个下人。
　　阿遥抬了抬眼，却还是不十分相信，徐敬便安慰道：“你收拾收拾去西门外等我，我去和王爷说。”说着看了看阿遥，便是离去，寻思这时候王爷必定会回府一会儿，希望能够遇上。
　　阿遥犹豫着，王妃断然不会同意自己离开，可是先生的意思是要教自己念书。能够读书明理的欲望一时间在心里无限放大，就算是王妃生气也管不了这许多了。于是便直接往西侧门跑去，到了门口便寻了一棵大树隐了身子，以免被人发现便走不了了。

　　花厅之中，燕王景渊才会得府中，一日的折腾早就让他疲惫不堪，但听得是徐敬求见，终还是强打起精神迎他。
　　奉茶敬道：“可是廷轩那孩子又顽皮了？”景渊眼神歉然，廷轩娇惯心知肚明却无法可施，给这位先生造成麻烦，他也愧疚不已。
　　徐敬一愣，犹豫之后还是将廷轩之事瞒下，只道：“这几天二公子倒是听话，今日来见王爷为的是别的事情。”
　　如此一说景渊便凝重起来，今日早朝闹得不欢而散，这徐敬莫不是来找他论理的？朝堂之上对徐敬好友出言相对，差点把人气走，徐敬想必是计较了。
　　“今日在府中遇见一个孩子甚觉投缘，想向王爷讨来收做弟子。”徐敬开门见山，倒也是没有想到景渊那番计较，景渊听他的事倒是一奇。
　　“不知先生看中了谁？”景渊平了脸色问，若是有机会与他交好那是求之不得之事。
　　徐敬直言，景渊蒙神，好在徐敬并未发现他反常。心中权衡许久，最后只淡然道：“得蒙先生看重是他的福气，本王焉有不答应之理？明日本王潜人将他送到你府上如何？”
　　“只怕不妥，臣已与那孩子约好，在西侧门相见。”徐敬提起，却也并不是定要如此，不想景渊只一愣便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先生带他离开。这孩子以后就由您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徐敬答应着离开，出了门的时候舒了一口气，里面景渊却在他走远之后拂袖将桌上茶盏扫到了地上，像是泄愤一般。

　　不多久，徐敬就到了侧门处，一脸的笑心情也是大好，毕竟他以为极困难的事这般简单便解决，他也是高兴的。
　　阿遥仔细琢磨了才大着胆子从树后闪出，蹦到了徐敬身后脆脆叫了声。徐敬转过头，笑着抚着阿遥的头道：“我还以为你没到呢，原来是躲起来吓先生了。”
　　听这话阿遥以为先生是怪他，马上就收了脸色规矩起来，低头躲了在他头上蹭的手，道：“先生对不起。”徐敬轻轻摇头，却拉了阿遥的手向门外走去，心中却不禁想起刚才见燕王时候的情景。
　　本以为说出他要收阿遥为徒并想带他离开燕王会有不快，毕竟他这么做是将王府的下人看得比公子爷还重。不想燕王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他，也没多问什么就答应了，直说了句好好待他便没了下文。
　　徐敬抱着阿遥上了车，却想起燕王，心中又不禁感慨。以前只不过觉得燕王是礼贤下士罢了，现在见他对王府中一个下人竟是与他自己的孩儿一般对待，一时间对他佩服便是更深了些。

作者有话说

　　某饭悲剧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