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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作文（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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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柯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背后又黏又湿，不知是汗还是什么。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内心翻涌上来恐惧。
皮肤像豆腐一般、光滑地开裂，滋滋地从深处渗出血点，汇成一股，往外涌着。
太痛了。
连呼吸的肺部鼓胀都会引起伤口疼痛，他小心翼翼又尽量大口地呼吸着，眼前模糊一片。疼痛带来的生理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又混着血液流进枕头里。
他痛地想喊、想在床上翻滚，但只要一动，便压到伤口。那伤口蹭在床单上，伤口分地更开，露出粉红色的肉和白色的骨头来。
戴柯压抑地、沙哑地喊了一声。
顾随在边上握住了他的手，戴柯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要死了。
他以为自己在死前，会想到很多回忆，想起父母、想起小时候家里的狗、想到和顾随相处的时光，想到同事。但当死亡到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痛。痛苦让他无暇思考，他的大脑一跳一跳地抽疼。只能从那缝隙中，看出顾随很难过。
再之后，他便觉得越来越冷，又困又累，眼皮重的厉害，但身上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安然入睡。最终，黑暗将痛楚驱赶而散，占领了他的思维。
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戴柯将头从臂弯中抬起，他的脸上被压出了一些袖子的痕迹，刘海往上翻，一副在桌子上摸鱼睡着了的模样。他发了会楞，胳膊被压麻了，一动便又刺又麻。
“嘶——”戴柯搓了会手臂，终于从困顿中回神，环顾着四周。
这里仍然是一间教室，整齐地排着桌椅。面前是一张大黑板，上面没有写字。和交卷用的教室不同的是，这里的窗户没有封住，外头也不是漆黑一片。外面阳光明媚，窗口种着杏树，风一吹，便掉下来些叶子，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靠窗坐着，边上那窗户开着条缝。微风吹进来，他桌子上的试卷卷起一角。
一、作文。
请以《娜娜夫人和梅里小镇的一天》为题，写一篇作文。体裁、字数不限。
糟了。他心中一紧张，后背刷地冒出冷汗，心脏咚咚作响。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腕，考生编号还在。
他死了。他失败了。
但是这里是……
“当当当当~”挂在墙上的音响发出了十分熟悉地响铃声，戴柯猛地一抖，静下心来听着下面的播报。但是铃声过后，便没了动静。相反，边上传来嘈杂的嬉笑声，少男少女们奔出教室，跑上操场。
这是，下课了？
戴柯仍旧坐在空教室中，有些莫名其妙。又过了几秒，广播又发出了声音：
“请编号38230837考生，速至校长办公室。请编号38230837考生，速至校长办公室。”
看来他虽然死了，但考场却没有那么轻易地让他真的死去。这是喊自己过去干什么呢？这里难道是他们的老巢？
他站起来，走到教室外。教室外面的温度更高，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甚至有些热。他回头看着教室门牌号，上面写着：二十四号考场。
几个女生打闹着从他身边经过，似乎是注意到了他，脚步慢下来，遮着脸，频频偷偷往后张望，再小声地和同伴说着什么。
“欸欸，你快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啊，他看过来了。”
“你好，”戴柯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哑，“请问校长室在哪里？”
“校长室，”一个女生猛地把遮住脸的手拿下来，站得笔直，脸也飞速地变红了，“在那边，那幢楼的三楼上，第一间就是。”
女生指着的是不远处的一幢办公楼，灰色的，方方正正，和现实中随处可见的楼没有区别。
“谢谢。”戴柯朝她道谢。
“你怎么还害羞了……”女生追打着跑远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戴柯已经不怎么紧张恐惧了。也许是这里的人都太过正常自然，所以他竟直觉这里没有危险。
办公楼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玻璃自动门缓缓开启，门口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保安，正看着手机，时不时发出，“耶！”，“喔！”之类的声响。
戴柯：……消消乐？
戴柯走进楼内，保安头也不抬。没办法，他只能自己走进了楼梯。楼梯间也有窗户，透过它能看见不远处的操场。有男生穿着运动背心，正在打篮球。动作笨拙、进球困难，就在篮下的投篮，也在球于篮筐上滚动一周后掉落。
“欸~~”男生们大声起着哄，又追上去，拿着球继续。
戴柯收回眼神，继续朝上走。
三楼第一间301，校长室，门开着、戴柯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声。
“打扰了。”戴柯探出头。
校长室十分简洁，办公桌、电脑、书柜、展示柜，没拉窗帘还开着灯，整个办公室十分明亮。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前，道，“请坐。”
戴柯在她前面坐下，她便站起来给他倒茶。
女人长得十分漂亮，瓜子脸，头发在脑后盘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一套职业套裙。但直到她站起来，戴柯才发现她的裙子短的吓人，堪堪遮住重要部位，腿上还穿着黑色丝袜，脚上是一双鞋跟能杀人的黑色高跟鞋。胸口的扣子开着两颗，露出十分傲人的事业线。
戴柯：……这什么小煌片教导主任的打扮啊喂。
也许是看戴柯的表情一眼难尽，女人坐下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道，“这应该是你们地球人最喜欢的校长形象之一啊。”
戴柯：……某种方面来说倒也没错。
“不是……我们普通的校长一般不长这样。就算长这样，也不会打扮成这样。”
“好吧，”女人歪了歪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呢。”
她的脸渐渐融化，开始逐渐变成一个啤酒肚大叔。头顶有些秃，手上汗毛很重，说话时微微有些喘。戴柯恍惚间，甚至出现了幻觉——
校长办公室中，门被身段妖娆的教导主任敲响了。秃头的啤酒肚校长说，进来，看到穿着短裙的教导主任，眼睛一亮。
啊！我不干净了！
“您还是变回来吧。”戴柯郁闷的说。
校长：？
她又变回了年轻女人的样子，不过衣着变成了普通的长裤和西装外套，戴柯终于可以直视她了。
“我猜你有很多问题。”校长说。她喝了一口茶水，绿色的茶叶漂浮在玻璃杯中，冒出一些热气。
确实。
虽然不想喝水，但戴柯还是捧着那杯子。他的问题太多了，比如考试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会存在，原理又是什么？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死了的话，别人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真的会消失吗？这里又是哪里，和考场有什么关系？
“我，真的死了吗？”戴柯问。
校长摇摇头，道，“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反正你醒来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只会变成你生命中一个既普通又模糊的梦境。”
“如你所见，我们并不是人类。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赖以生存的能量，突然急速匮乏。我们向外发出了求救。”
“很多星球回应了我们。我们发现，我们所需的能量，和你们的情绪波动所发出情感十分相近。这种情感宣泄，你们没有办法保存，我们却可以。”
“普通的情绪，比如考试通过的快乐、分手时的悲伤，和别人吵架而发生的愤怒，实在太低微了。”
“所以你们营造了左右生死的恐怖场景，”戴柯有些复杂地说，“因为这样激发的情绪，更加庞大。”
“没错，”校长点点头，“我们需要的是威胁生命的恐惧、劫后余生的狂喜、希望破灭的绝望。普通的情绪，远远不够。”
“我们和地球达成了协议。当然，我们也付出了同等的酬劳，至于是什么，需要保密。”
“我们只是想获得能量罢了，并不想造成什么多余的伤害，所以我们选择的人，通常是18岁至35岁的青壮年。如果特别聪明或者体格好，条件会稍微宽松些。”
戴柯想到没有成年的齐少阳，这是因为他头脑太好，所以被筛选了进来？
“……我谢谢你。”戴柯说。
校长笑了，继续说道，“我们尽可能地降低考试造成的影响，比如在你们醒来之时，让它们变成不那么真实的梦境；让你们忘记死去的同伴，降低日常的心理创伤。”
“在考场中死去的人，只是脱离了考试。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的话，你们就会消极考试了。所以让你们遗忘，算是一箭双雕吧。”
“但还是会有敏感的、承受能力低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饱受煎熬，甚至选择自杀。”戴柯皱着眉。
“很抱歉，这点我们也无能为力，”校长说着，却没有真正抱歉的样子，道，“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想到的、不影响你们日常生活的一切。话说回来，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在考试中也常常先死。先脱离考试，回归正常生活，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她耸耸肩，“毕竟这是一场交易，一次等价交换。我们付给你们的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多。”
她抬眼，有些戏谑地看他，“你们人类，很能谈生意。”
“那么，我会忘记考试中的一切，也会忘记人吗？”戴柯问，“我醒来之后，考试中认识的人该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校长重新靠回椅子上，道，“考试中的记忆会消失，但是现实生活中的不会。我记得你有个恋人吧？比你高些。你们在现实生活中，那些约会和床……”
“停！”戴柯有些恼羞成怒地看着她，“这属于隐私范畴了。”
“抱歉，我无意侵犯你的隐私，”校长又笑起来，“我们也无权看到你们日常生活的样子，这只是我的一些擦测罢了。”
“总之，只要你们真的相爱，就不会忘记彼此。”
又有一道铃声响起，校长站了起来，合起桌上的文件夹。
“走吧，考试已经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