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34、番外三

　　周六的一大早，三人行便坐船向离岛进发。
　　谢旭文并不知道此一行之前的波折，他很开心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着晨曦中的大海。
　　当天的清晨有点薄雾，没有能看到日出时太阳跃出大海的一瞬间。
　　到达离岛，吃过早饭，三个人一起去海边看业余风帆比赛。虽然他们都是外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门道来，但是那份参与感，体育运动中所包含的热情活力和释放的感觉让人觉得痛快。
　　吃过午饭，三个人又一起跑到沙滩排球场地，看了一会之后楚靖就拉着尹安然下去参与。他们两个配合默契，打出一场好球。
　　“啊，很帅啊！”
　　赢球之后，谢旭文赞誉道。
　　“你也来玩嘛。”楚靖拉谢旭文参加。
　　“啊，我不行，我不行，”谢旭文连连摆手，最后还是没有去。
　　楚靖悄悄告诉尹安然，“……也许在这里会有合适的人。”
　　沙排场地可是帅哥出没的重点地方。
　　尹安然不由得四下张望，“哪里？哪里有？”
　　“你看什么。是要让旭文看。”

　　玩过沙滩排球，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要回去了。没有自助烧烤，也没有看到烟火，尹安然替谢旭文失望。
　　“真对不起，这次没法呆更长的时间。下一次，下一次再来玩好吗？”
　　谢旭文微笑，“好。下一次再来。”
　　就在尹安然心存遗憾之意的时候，谢旭文认真地看着他，轻声对他说道：“谢谢你。”
　　如此温柔又诚挚的感谢让尹安然脸红，他觉得他并没有替谢旭文做些什么，他不由摇头，“我没做什么，你不要谢我。是小靖他……”
　　远远的，去买饮料的楚靖捧着瓶子正走过来。
　　“你很可爱。”
　　这时，谢旭文又在尹安然的耳边轻声说了这一句。
　　乍一听到这个赞美之词，尹安然愣了一下，可爱？尹安然才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脾气又倔强，又粗心。看看谢旭文的表情，他一直微笑着，态度很坦诚，也不像是包含着其他什么意思。
　　尹安然不太明白谢旭文为什么会趁着楚靖走开的时候对他说这句话。他想也许是单纯的一句赞美之词。

　　三个人乘座的船在靠近码头的时候，尹安然眼尖，首先注意到了远处岸边停着的一辆轿车。
　　“咦，小靖，你看那个……”
　　楚靖闻声顺着尹安然指示的方向望过去，辨认一番之后他叫道：“哎呀……”
　　“怎么了？”谢旭文在一旁问道。
　　“有人来接小靖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尹安然不由暗想：周明义——他没有来。

　　果然，金大律师开车来码头接人了。一身合体订做西装的他靠在轿车旁，还真有点像电视广告片，靓人靓车。
　　楚靖自从看到金则泰的车就一直在咕哝着，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待出了匣口他就管不住自己了，越走越快，没几步便走到了尹安然和谢旭文的前面，到最后他甚至小跑起来。
　　“感情很好啊。”看着楚靖奔跑的背影，谢旭文不无羡慕地说道。
　　“是啊。”
　　“小靖的恋人是律师吧。”谢旭文记得楚靖告诉过他。
　　“嗯，非常成功的非诉律师。”
　　“什么是‘非诉律师’？”谢旭文问道，他只听说过诉讼律师。
　　尹安然想了想，“呃，我也不太清楚。给我说过但是我没记住。”

　　楚靖把谢旭文介绍给金则泰。金大律师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然后笑着对那三个人说道：“想来你们一定有点饿了，一起去喝下午茶吧。”
　　打完了沙摊排球就走，楚靖和尹安然真的都有点饿。
　　“好啊。旭文，来，一起。”
　　楚靖拉起谢旭文上了车。
　　金则泰没有带他们去吃英式下午茶，而是开车去了一处环境很舒服的广式茶餐厅。美味的广式点心非常好吃，楚靖和尹安然都吃了很多，而在这样的环境里，谢旭文显然轻松得多。
　　金则泰没怎么费力就赢得了谢旭文的好感与信任，谢旭文和金则泰聊了挺多的话，这让一旁的楚靖和尹安然暗暗感叹。
　　吃过点心，金则泰开车将谢旭文和尹安然一一送回，然后驾车驶往自己的家。
　　“你没生病……”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楚靖说道。
　　正要发动车子的金则泰闻听，立刻咳了几声。
　　“讨厌……”楚靖忍不住笑着打了身旁的人一下。对金则泰这次的花招楚靖决定放过他。这总比真的生病要好。
　　“玩得还开心吗？”
　　“很好。看风帆很有趣，我和安然还去打沙滩排球。可惜没有吃到烧烤，也没看到烟火。”
　　金则泰笑道：“这还不容易。烧烤我可以马上做给你，烟火我可以马上放给你。”
　　“真的？”
　　“当然。”
　　回到家楚靖发现金则泰真的把家庭式的自助烧烤准备好了。金则泰一早听到楚靖在电话里说遗憾，就自己准备了。
　　吃过烤肉晚餐之后，楚靖笑问道：“那烟火呢？”
　　暮色中，金则泰将楚靖带到阳台，然后点燃了准备好的烟火。并不是礼花那一类的烟火，而是那种可以拿在手中玩耍、被称为“满天星”的小小烟花。点燃的烟花让夕阳下的阳台顿时浪漫起来，温情无限。
　　“啊……”
　　烟花照亮的楚靖的眼睛，他开心地和金则泰一起玩起来。

　　那一边，尹安然回到家时，周明义正在书房里看书。
　　“玩得还好吗？”见尹安然回来，周明义问道。
　　“很好，就是时间太短，不尽兴。”
　　“那下一次再去吧。”
　　听周明义如此说，尹安然忍不住看看他。金大律师已经出手，看他今天在谢旭文面前的表现就知道金大律师在宣告“主权”。周明义“按兵不动”，这让尹安然不由有点小小的不满。
　　他好歹也该表示点什么吧。
　　在浴室洗脸的时候，想起谢旭文那一声轻轻的“你很可爱”，尹安然将这句话视为不包含其他意义的赞美。得到赞美当然好，他忍不住照着镜子得意。
　　坐在沙发上休息、看电视的时候，想起没吃到的BBQ，没看到的烟火，尹安然忍不住向周明义吐嘈，说着说着就抓着沙发靠垫捶打发泄。
　　周明义看到了，走过来伸手挡了一下。
　　“猫，别抓了。”
　　听到这一句，尹安然瞪大了眼睛，然后就扑过去，将周明义按倒在沙发里。
　　“你说什么！什么猫！”
　　“你看你抓得，跟只猫似的。”
　　“我只是随便拍打拍打。”
　　周明义自顾自地笑道：“看来得买个猫抓球了。不然这沙发罩啊床单啊什么的都磨损得快。”
　　尹安在一听周明义这样说，更生气了，扑上去，隔着居家服咬了周明义的肩膀一下。
　　周明义没有反抗，只是笑，“哎，哎，你现在就咬，那晚上一起洗澡的时候要做些什么。”
　　知道周明义暗指今晚将会在浴室里的亲呢行为。尹安然在高潮时偶尔会不自控地咬周明义的肩。他更加脸红。
　　“你说什么！”
　　“明天就去买猫抓板，猫抓球。”
　　“你还说，你还敢说！”尹安然吐嘈道：“你都没有赞美过我。”
　　周明义笑着辩白，“有啊，怎么没有。”
　　“哪有。”
　　尹安然不由想起周明义对他是说过诸如“你最可爱了”、“你最乖”这样的话，可是他都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下说的啊，不是在两个人玩笑打闹时，就是哄劝闹别扭的尹安然时，再不，就是两个人相拥亲呢，缠绵激荡之时。这些状况下说出来的话怎么能算数。
　　不甘心之下，尹安然一口气将今天谢旭文对他说赞美的话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吐嘈道：“你看，普通朋友都有赞美我，你就没有。”
　　“怎么，那个姓谢的说你几句好听的，灌灌迷汤，你就动摇了？”
　　知道周明义是在打趣，尹安然仍然忍不住反击，“什么姓谢的，他有名字。”
　　“嗯，我知道。”
　　尹安然忍不住直说道：“哼，一个外人，还没有认识很久，都说我‘可爱’。你呢？你都没有赞美过我。”
　　“你？”
　　周明交在沙发上坐坐正，眼睛上下打量着尹安然。尹安然也不由坐直身体，摆出姿态来，等着听周明义会怎么说。
　　看了一会之后，周明义噗笑出来，尹安然生气了，怒道：“你笑什么！我有什么可笑的！”
　　周明义用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撑着脸看着尹安然，笑个不停。
　　“讨厌！可恶！我难道不可爱吗？”尹安然嗔怪道。
　　周明义收住笑，故意逗尹安然，嘴里一项一项地罗列道：“可爱？谁？你？你有什么地方可爱吗？脾气倔强，一点也不懂温柔，做事又爱冲动又爱逞强，还不会撒娇，胸又平……”
　　尹安然听着，起初的时候还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越听到后面就越是恼怒，等听到周明义说他“胸又平”的时候，他彻底爆发，扑到周明义身上压住，举手就打。
　　周明义急忙招架，嘴里还继续说道：“我说的可都是事实，还有，打架我都未必能赢你……”
　　“周明义你去死！”
　　尹安然连连挥拳，被周明义一一化解，他跨坐在周明义腿上，使不上力，扭动着要跳下来，被周明义拦腰抱住不放。
　　“放开我，可恶！周明义你可恶！”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吗？”
　　“可恶！可恶！”
　　尹安然揍了周明义几拳，仍然没有出得了气，又揪住周明义的衬衫不放，“你！你从来都没有赞美过我！你还嫌弃我！可恶！你刚才说什么！”
　　“我有赞美过你啊。”周明义微笑道。
　　“没有！没有！从来都没有！”尹安然一叠声地声讨。
　　“有。很久以前就赞美过你了。比任何人都要早。”
　　见周明义说的肯定，尹安然不由停下来思索，想来想去，他并未留有什么印象，不由疑惑起来。
　　“少来，你唬我，才没有。”
　　“有的，你仔细想。”
　　“明明就没有！”
　　“真的有，真的。”
　　周明义越说越郑重，完全没有了刚才玩笑的表情，尹安然又回忆起来，仍然没有想起什么，他不由怀疑。周明义拥有摄影机般的记忆力，从不忘记任何人、任何事，尹安然可没有这个本事。
　　“你少来。如果你编一段过去来骗我，我又没有你记忆力好，我无法识破你，岂不是被你骗到了。”
　　周明义微笑，“我骗过你吗？”
　　当然没有！只是……尹安然疑惑地看着周明义，“你真的……赞美过我？”
　　周明义点头，“是。”
　　“什么时候？”
　　“我们正式交往的时候。”
　　尹安然把回忆范围缩小，想了又想，仍然毫无印象。
　　“没有，我不记得了。”尹安然皱眉，略带歉意地说道。他相信周明义说的话，周明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尹安然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对不起周明义了。
　　周明义笑了，右手搂住尹安然的腰，同时举起左手伸开五指，将整个手掌展示在尹安然面前。
　　尹安然对周明义的这个暗示动作没有丝毫反应，他研究般地看了一会，联想不起什么旧事，又见周明义不肯直接提醒他，于是愠怒地对周明义说道：“你干嘛！我是要你帮我回忆，提醒我。你在耍什么宝，你学什么招财猫。把手放下。”
　　周明义笑而不答，继续示意，举着左手不动，掌心冲着尹安然。
　　又过了一会，尹安然反应过来了，他的表情渐渐凝固，眼睛开始湿润，嘴唇轻颤。知道他了解到了实情，周明义微笑。
　　“现在知道了吗？”周明义柔声问道。
　　尹安然用力点头，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是的，尹安然已经明白了，周明义举起左手给他看，是在提醒他周明义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戒指是在两个人正式交往的时候周明义就戴上了的，以向外人表明他心有所属。这是周明义对尹安然爱的承诺，同时，这枚戒指也代表着周明义对尹安然最大的赞美。这是其他任何都不能与之相比的。
　　果然，周明义没有骗尹安然，他在那么早已前就已经用他的方式赞美过尹安然。
　　一生一世的赞美与承诺。
　　“你啊……”
　　周明义伸出右手轻抚尹安然的脸颊。尹安然主动伸出他的右手，与周明义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
　　重新将爱人拥入怀中，周明义在尹安然的耳畔说道：“……有一个人，她对你的感情是我不会去和她比较的，知道她是谁吧。”
　　尹安然把脸埋在周明义的胸前，答道：“知道。是我妈妈。”
　　“我不会和芸姨去比较。我要你知道，除了芸姨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会比我爱你更多……”
　　“我知道。”
　　周明义微笑着伸手抚摸尹安然的后颈，温柔地重复道：“安然，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会比我爱你更多……”
　　“我知道……”
　　听到尹安然声音哽咽，周明义伸手托起他的下巴，看见尹安然眼含泪水，睫毛都湿了，他急忙哄道：“这是怎么了，平常不是都很坚强的么，怎么今天说着说着就要哭了。我想要你开心，不是要招惹得你哭。”
　　“谁哭了！”尹安然用手背用力擦眼睛。
　　“好啦，乖，你最可爱了。”周明义说着拥住尹安然，替他吻去眼泪，又抽出纸巾替他擦鼻子。
　　“讨厌！别把我当小孩。”
　　尹安然抢过面纸自己擦鼻子，低着头掩饰他开心到流泪的表情。
　　周明义口才一流，不论是商业谈判亦或是生意应酬都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无论和什么性格的人、什么阶层的人打交道他都能和人家聊得投契，赢得信任。他却从来没有将这一项用在尹安然身上。
　　周明义会和尹安然聊天、说事情、讲道理，情人之间的亲呢呵哄是有的，他却从会不巧言令色地去哄、去讨好尹安然。应该说，在尹安然面前，周明义更多的是用行动来表示爱意，而不是用语言。
　　正因为如此，当尹安然注意到了那种种的爱的表示之后，在发现周明义某些不易察觉的行为背后的爱与关怀的时候，内心总是会格外感动。
　　“好啦好啦，没事了，没事了。”周明义再抽一张纸巾给尹安然，哄着啜泣中的他，拍抚着尹安然的背。
　　待尹安然的情绪平复了，周明义抱住他，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几下，用温柔诱惑的声音说道：“今晚是我不好，把你弄哭了，我向你赔罪。我们去卧室，做点你喜欢做的事情，好吧。”
　　“是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嗯，是我们喜欢做的事情。来，乖。”
　　周明义将尹安然抱起来，走到门边时尹安然很自然地抬手去熄灭灯。两个人的动作配合默契，显然是做惯做熟了。
　　将人抱进卧室，周明义关上了房门。

　　缠绵温存之后，尹安然枕在周明义的手臂上，依偎在周明义的怀里和他一起享受余韵滋味。
　　发现周明义仍然睁着眼睛，尹安然轻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心事太多……”周明义说道，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工作吗？”尹安然关心地问。
　　“有一点。”
　　尹安然伸出手臂揽住周明义，抚摸他的脸颊，周明义趁势握住尹安然的手。
　　“我留在家里多陪你好么？”
　　“求之不得。”
　　又过了一会，周明义说道：“等忙过这一节也就好了。接下来就是执行的部分，我不用管，可以交出去。”
　　尹安然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到那时你就不太忙了吧。”
　　“嗯。”
　　“太好了。那你要多休息。”
　　“等不那么忙时，我带你一起出去玩，好么？”
　　“好啊好啊。”尹安然高兴地连连点头。并不能完全确定周明义是否能有空“出去玩”，尹安然希望他们能一起悠闲地度周末，或者一起去离岛玩一下，只要这样他已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