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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隐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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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徵迷乱中并未发现沈珘的心不在焉,他的手臂收紧了几乎要把沈珘嵌到自己身体里。若不是沈珘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脊背,他会放纵自己沉沦到深渊最底层。
“我检查过了,还好没什么问题。”崔徵稍微放松了力道,深而抑制地喘息,他没章法地絮絮交代沈珘不许再沉缅于医书里不抬头,会伤了眼睛,要沈珘好好去挑几个得用的侍婢,等闲小事不许她再亲自动手。
“……罢了,等成了亲,还是我天天跟着你,别人我都不放心。”崔徵低首吻着她耳畔,柔声轻叹,他只觉得怀中人微微颤抖,轻声问,“你……也想要我么?”
沈珘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被她看出异样,缓缓发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你别……”
两人正缠绵着,门口突然有人轻声咳嗽,“平原公主来访宣王,说是……要见崔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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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几天见宣王,受尽陛下折腾,少不得有无数牢骚要吐。
宣王待他亲厚,早令人整治了家常小宴过来,只留朱雀相陪,免得林牧酒后吐真言,惹来杀身之祸。
酒过三巡,突然有人来报说平原公主求见。
宣王素不理会这个妹妹,上次她带着杜家女来吃了闭门羹还不知趣,又来求见,微一沉吟,令人请她进来,向朱雀笑道:“你且避一避。”
朱雀知道他是不想给自己树敌之意,也猜他必是要和平原公主说个明白,立即起身,“好,我正巧去瞧瞧今日救过来的美貌小娘子。”
她这几天被宣王拘着连沈珘都不曾见,本是要找个理由避得远一点,不想宣王深深望着她,“你别忘记……找小沈娘子喝药。”
他把“喝药”两字说得极重,朱雀如何不懂他在提示什么?浅笑垂眸,并不想给他发现任何端倪。
平原公主来得好快,她这才退出去,顶头就撞见了哭得泪人儿一般的平原公主,这次只带了几名宫婢,并无别人相陪,朱雀退在一旁行礼,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兄长,我不要嫁去吐蕃!你救救我啊!”
朱雀回忆前世平原公主张扬肆意的一生,觉得她哭真是世所罕见,忍不住停留了片刻。不过只听了开头这一句,就闪身离开了。
平原公主不会远嫁吐蕃,她的驸马好像是从崔家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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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先去看了那个新救回来的美娇娘,她与清露在怜月楼有过一面之缘,对她为何流落到长安十分感兴趣。
陪着她的侍婢是宣王府上着意栽培的绿荫,也算是朱雀前世的旧相识,她各种语言都通一点,清露才哑没多久,识字也不多,绿荫陪着她连写带比划,早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怜月楼迭逢凶案,人心惶惶,清露被一位恩客赎走带回洛阳,然而她出身低贱,不容于大妇,趁着恩客外出这际,将她毒哑了扔到庄子上。
清露此生技艺唯一琴,她趁人不备,抱了琴逃跑,辗转来到长安。
她所持的古琴据说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庄王的“绕梁”,一琴可抵百万钱,拿到当铺去典当时,铺上掌柜只给一百钱,她拒绝之后,被登徒子盯上,惹来这一场杀身之祸。
朱雀心中存疑,又帮她查了身上所中哑药的情况,正巧沈珘进来,也是好奇清露致哑的原因。
朱雀见沈珘有意无意地凑近了清露,表情僵硬,轻咳一声,“我查不出清露姑娘因何而哑,惭愧。”
沈珘点点头,她将自己关于清露病情的猜想与朱雀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结论都是暂时没什么办法。
朱雀笑道:“罢了,我还要找你有别的事呢。”
她经常想不起来喝药的事,又特意交代过沈珘不必给她送,她想起来就过来喝,沈珘只当是又要帮她弄幌子,立即答应了。
两人约着出来,朱雀问起崔徵搬家并婚事准备的情况,沈珘心里惊疑不定,毫无兴趣,敷衍了两句。
朱雀无奈轻叹,“你这是……突然怕嫁人了?”
沈珘回忆崔徵的温柔体贴,心中发慌,“我……”
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香气的事情告诉了朱雀,她也不知为什么,对朱雀这个陌生人毫无理由地相信。
“花香?”朱雀心中微微一沉,“你是怀疑崔徵流连烟花地?”
沈珘回忆当初,也不知是记忆加深了香气,还是她猜的更接近事实,“世人熏香多檀香、降香,懂得淬炼花香的人不多,男子用花香就更少……若是短暂停留,沾染上一星半点……又来到我面前,我是不信的。”
也许他正是清露的入幕之宾。
沈珘想到崔徵离开别的女子就来寻她,得寸进尺的亲昵与步步紧逼的表白,心中百味杂陈。
她怕朱雀也劝她忍一忍,说世间男子本就花心滥情,婚期将近,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婚后再温柔劝诫。
仅凭同样的花香就给人定罪,也太草率了。
妄念如同藤蔓疯长,将她一颗心捆得密不透风。
“你问过崔徵吗?”朱雀忍不住摸了摸沈珘的脑门,心道这个自以为是的毛病,怎么一直都治不好?
沈珘摇了摇头,“他若不认,我也无法可想,就是……心里头不舒服。”
她想要的当然是全部的,毫无保留的崔徵,也会同样献上自己的全部,可是一想到他也许只是因为保命而逢场作戏,心里头就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走,去问他啊。”朱雀轻笑,抓了沈珘的手便走,“有事当面问,就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
沈珘被她扣着脉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姐姐!不是这样的!”
“问明白是非再做决定,也好过暗自猜疑,心生隔阂。”朱雀轻笑,“倘若查实他真的与旁的女子有染,你再做决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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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徵并不知道还有一重狂风暴雨等着自己,他还在看戏。
他奉召前来时,宣王、平原公主、林小侯爷脸色都不好看,原来是平原公主畏惧自己有可能被派往吐蕃和亲,想要嫁给林牧。
林牧算是门阀贵胄里面第一等的人才,之前与陇西李氏十一娘有婚约,可惜还未成亲就香消玉殒,他再也没有娶妻之意。其父母治家严谨,无兄弟妯娌,算是长安城中女儿向往的如意郎君之一。
平原公主之前已经找人暗示过林牧,奈何他忙于陛下给他安排的新任务,装没听懂。
她突然登门来找宣王,皆因今日吐蕃宰相阑伽云丹觐见陛下,面陈求亲事宜。
柳玉娘传递的消息并不是假的,阑伽云丹也一定会以使臣身份求见皇帝,宣王倒也不意外。
可是林牧听完平原公主含羞带怯的表示,竟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平原公主。
平原公主以团扇掩面默默垂泪,宣王瞥了一眼林牧,见他视死如归一般,只得换个话题,“你找崔卿来做甚?”
崔徵原本想做个隐形人好好看戏,此刻被宣王点名,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小心。
平原公主哀怨地望着林牧,根本不理会宣王的好意,“就算与我作假成亲,你也不愿意?”
林牧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苦笑道:“这是欺君之罪,微臣不敢。”
“欺君……倘若陛下降旨,你也不愿意?”平原公主颤声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了人。”
林牧想了一个馊主意,“是的。”
宣王眼神锐利如刀,劈在林牧身上,他恍若未觉,“我答应了要娶她,不能食言。”
“可你……难道不知那是……”平原公主默默地望向了崔徵,终于还是把坊间的流言说出来了,“……崔家小郎君的新妇?”
烛影摇红,烛芯微有毕剥之声,提醒在场四人眼前这可怕的静默。
“我不是……”林牧颇有撞墙之意,他想说自己只是履行金吾卫的职责,又想到崔徵身份,平素辩论口若悬河的他,此刻竟然有点磕绊,“公主殿下……是想说……我与……与沈珘有私?”
平原公主想到自己得到的密报,“陛下密旨是什么,你都忘记了?为了她擅离职守,躲在宣王府上就能保你太平?你的脑袋到底还要不要了?”
林牧不知他是怎么知道陛下的秘旨,回想今日的情况,一时竟然无法辩解。他确实是奉秘旨执行公务,沈珘所乘的车夫是宣王府上的,他只在旁听了一耳朵说沈家小娘子遇难,就拼命抢了过去。
微末毫厘间及时出现,救下沈珘之后还怕有失,亲自护送她回来。
他要亲自护送的真实原因仅仅是为了躲避职责吗?
宣王轻笑,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看来林小侯爷不是想念本王,是想护送佳人啊。”
林牧没奈何望了崔徵一眼,只求他能清醒点替沈珘辩解几句,然而这位低眸不语,看衣袖的皱褶,大概是在袖中攥紧了拳头。
“微臣向来坦荡,奉宣王命回护沈家小娘子,从无杂念,也不知如何辩驳。”林牧表情仓皇无措,甚至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汗。
宣王的回答简直就是送他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一程,“她再过几天便是崔家新妇,就算有什么杂念也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