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不睡觉》池易也

7、第七章

　　回家洗漱完，方行楷才拿出手机，看到通知说周二早上收笔记。
　　他滑到界面看日期，过了零点，已经是六月份。他才想起来，刚来上课的时候借的那一大叠笔记没写完。说是下个月其实也就过了两周。
　　他只好从被子里爬起来，找出本子去补笔记。一补就是一通宵，凌晨四点才补好。
　　补完的时候，他拉开窗帘往外看，天空已经透着光。
　　他的家靠着江，房间是在四层，窗户开在床边上，视野很好。远处的大楼灯光闪烁，在将亮的黎明下，像是倒置的星星。更远处山连着山，房连着房，高高低低，拥拥挤挤。

　　他试着躺下去，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觉，心里烦躁，索性爬起来打车去学校再睡一觉。
　　他一个人住，厨房早就积灰了，冰箱倒是还在用，堆了一打饮料。他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拆了喝，半天没找着垃圾袋，于是叼着易拉罐绑了鞋带，出门去。
　　车开到半路堵了，离学校大概还有一公里。
　　他下了车，顺着路走，路过“陈记糕点店”，想起昨天答应今觉山的桂花糕，于是进去买了一盒。

　　天色灰蒙蒙的，估计又是个阴天。
　　小吃街的尽头是学校的后门，门口有一只猫猫在打盹。后门有些破旧，门的顶上竖着倒刺，旁边是保安亭。时间是凌晨五点半，方行楷觉得自己大概是最早进校门的一批人，教学楼没开几盏灯，只有高三的那幢亮着零星的灯光。远处望去就像是飘在空中的孔明灯，向上天祈求好运。
　　方行楷为了不睡着，耳机里在放热血音乐。树枝在风里摇摆，晃着脑袋，职业卡点。
　　他熟练地上五楼找到自己的班级，路过黑洞洞的别的班门口。班级门锁了，他站在门口干等了一下，肩膀上的书包带子勒得他发疼。
　　他犹豫了半天，打算问问今觉山怎么办。手指在对话框上划拉了半天，删删减减半天没敢发出去，怕打扰。
　　“你知道谁开门吗？”
　　今觉山几乎是秒回，回答很简单。
　　“我有钥匙。等我十五分钟。”

　　方行楷已经困到眼皮打架，看到这条消息，想着怎么回，想着想着，坐在班级门口闻着门框腐朽的木头味道睡着了。
　　他是被今觉山拍醒的，今觉山在他旁边开门。
　　“你起来点，门卡住了。”
　　他清醒了大半，爬起来就是把校服抖了抖披上去，提了包站到后边去。
　　方行楷站的的角度，低头刚好可以看到今觉山的后颈，好白一片，低头的时候可以看到那里有一颗朱砂痣。今觉山的头发有些长了，还没去剪，头发的末端刚好盖着，平时见不着。
　　他看的愣了，提着包站在今觉山身后。
　　今觉山把锁插进锁孔，顺时针拧了两圈，门锁“吧嗒”一声开了，却不见方行楷进来，看到他还站在门口发愣，开玩笑道，“你在那罚站呢？”
　　方行楷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下，“来了。”
　　进了门鼻子里就窜进一股呛人的灰尘味道，方行楷挥着手驱赶。
　　今觉山把灯打开了，去第四组拉开了窗户。方行楷也有样学样把第一组的窗户拉开，把头伸出去就是一顿咳嗽。灰尘从他旁边经过，被风推着跑出教室，连成一道黯淡的星河。

　　方行楷睡得不安稳。
　　梦里有个漂亮的像是瓷娃娃的人抱着他，他看不清脸，可是内心知道那人漂亮。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脖子后头一点红，像是耳坠，特别醒目。他抬头看那人的脸，怎么也看不清，他使劲儿睁眼，看清了。
　　今觉山用右手使劲儿推他，脸正对着他。
　　“李老板等着要作业，你赶紧交了我给他送过去。”
　　方行楷刚睁眼看到今觉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知道自己刚刚梦见的是谁了。做梦的对象就在眼前，他的心一下子挤到嗓子眼，舌头都打了结，一句“知道了”说不顺溜，换成了，“嗯”。
　　今觉山看他脸红，心想是睡久了缺氧还是发烧，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
　　方行楷条件反射地躲开，把他的手抓住。他刚睡醒，反应速度还很低，抓住的一瞬间脑子就当机了，停顿了一下才把今觉山的手松开，捋直了舌头结结巴巴地道歉，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他说完了就低下头去看抽屉，在抽屉里一番乱找，把本来整齐的抽屉弄得一团糟，抽出语文作业就递给今觉山。
　　他转身就站起来打开后门，大跨步走出门去。出门的时候用力过猛，撞在铁皮的门板上，发出很响亮的一声“哐”。周围的几桌听到这个响动，齐齐回了头，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头也不回。
　　刘允敲了敲今觉山的桌子，“你俩出啥事了？”
　　“没啊。”今觉山看着方行楷离开的背影，也觉得很奇怪，他做什么那么大反应。今觉山把语文作业往李建业的包里塞，提着包就出去找他。
　　抛下一句，“我看看他去。”

　　方行楷去的地方是男厕，出了门右转十多米就是。
　　今觉山提着包冲进去，看到方行楷正把头低下来，用手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泼。他看到方行楷的耳朵红了一片，红的像是要滴血。
　　方行楷听到有人进来了，眯着眼睛往他的角度看去，看到今觉山站在门口，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合适，只能呆呆望着他。
　　今觉山快走几步，把袖子拉起来，伸手摸他的额。方行楷举手想要拦他，水龙头还没关，他这个动作拖起一串水，于是举了一半就此作罢，放下在校服边缘擦了擦。
　　“没发烧，多喝点水就好。”
　　今觉山把手放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从厕所里走出去了。
　　方行楷就像是被钉住一样，愣愣地看他走开。
　　他好瘦，穿着黑色的衬衣，袖口露出一截，裹得他的手腕好细。他身高腿长，校服裤子过于宽松，他走起来就往里头灌风。

　　回去的时候，隔壁的数学课代表陈义侧过身子问方行楷，“你和今觉山怎么了？”
　　陈义和他关系还不错，座位之间隔着一个今觉山，现在是半个身子悬空和凑过来问，重心不稳。方行楷把他扶正，从抽屉里抽出数学作业递给他，说道，“没事啊，我刚睡醒有点起床气。”
　　“哦。”陈义说，“你把窗户开了吧，你脸都憋红了。”
　　方行楷用手摸了摸脸，心想有这么明显吗，心虚地打开了窗户，把脸凑过去被风左右来回吹。

　　上午的第一节课是化学，方行楷选课没选化学，这节课在教室里自修。
　　今觉山去隔壁教室上课了，方行楷把桌子里的笔记拿出来，上讲台拍了座位安排表一个一个找去。借他笔记的几位都在教室里，座位轮换一圈过来，刚好是第二组，也不远，他就叠了一下站起来准备拿过去给他们。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抽屉里拿了一袋零食过去。
　　零食左右分了一下，刚好那一圈都有份，就是方行楷自己没吃的了。他正想走，左手边的男生旁边没人，拉着他说什么也要坐下，把手里刚分到的薯片递过来给方行楷。
　　“楷哥，你是五中的？”拉他坐下的男生问道，他剃了个断眉，头发是时下流行的狼尾发，和今觉山一样。
　　“对。”方行楷把手伸进薯片袋里，掏了一片就往嘴里丢。
　　“我也是五中的。”他说道，“我叫林旭。”
　　方行楷了然地点点头，嘴里含着薯片不好说话，只好伸出没有拿过薯片的那只手和他握手。
　　“你装什么。”对面的寸头男生推了林旭一把，“当初楷哥要来的时候你激动坏了，还在桌上写倒计时。”
　　方行楷低头看了一眼寸头男生的桌牌，上面写着，“韩平。”
　　“对啊，你还给我们看楷哥的照片。”前桌的女生回过头说，“你说他超帅的。他还说你身手好似武打明星。”
　　“沈佳你别乱说。”林旭低头道。
　　“确实帅啊。”沈佳把椅子往后靠，盯着方行楷打量了一下，“好看。”
　　方行楷被这一顿夸搞得不知所措，连连“没有没有。”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也好看。”
　　沈佳听了这话特开心，眯着眼睛对林旭说道，“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

　　方行楷坐在那漫无目的地聊了两节课，看到今觉山回来了才回座位。今觉山的课放的早，他回来写作业，距离下一节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方行楷把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把自己的脸挡住，一件一件的整理放回去又拿出来。他心里焦虑，胡乱想着今天早上怎么会这么不对劲。
　　今觉山写了一半的作业，想起来上节课的事情，偏过头看方行楷。
　　方行楷把卫衣帽子套在头上，遮住了半边脸，今觉山看不清，于是问道。
　　“好点了么？”
　　方行楷把头转过来。
　　今觉山左右看看，点头说，“已经没事了，不是发烧。”
　　方行楷的耳根又红起来，转头看向窗户，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关上了。
　　于是他心里只想着怪罪关了窗的人，没想其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也来啦！当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