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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可我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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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院的时候兰时早已擦干了眼泪,父亲还在沉沉的睡着,兰时定定地望着父亲苍白的脸,想着江黎今天的话。
父亲有什么事情是隐瞒她的吗?
她记得从江夫人那里回来,她就跑去找爸爸,告诉爸爸她要嫁给江黎,无比坚定。
父亲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父亲就知道江黎已经有爱的人了吗?难道是因为她,父亲才拆散了他们吗?原来这几年江黎从来不曾真心疼她爱她,原来他心里一直放着一个爱而不得心怀有愧的白月光。
兰时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她当初知道江黎心有所爱,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还会要嫁给他呢?
兰时没有答案。
她只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她同父亲说了她的心思,约莫过了一个星期,江黎便同她联络了。
那天江黎站在她家别墅楼下,一身得体的西装,外面罩一件深色长风衣,斜倚在车门上,夜色沉如水,他披着满身星辉,长身玉立。
兰时一路小跑来到楼下,走出门的时候才慢下脚步,小心翼翼扯了扯身上的小斗篷,理了理刘海,小步出门。
江黎看见她,直起身子向她走来。
兰时停在他面前,抬头望进他眼里,直直掉进他眸光里。他眼里面,有她的影子啊,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啊。兰时觉得自己快哭了。
“小时小姐。”江黎开口喊她。
她回过神来:“江黎。”
他淡淡地笑笑:“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才过来。”
“没事没事。”兰时看见他眉目间浓浓的倦色,只顾的心疼。
“上车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江黎道。
兰时乖乖跟着上车,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
江黎上车,系好安全带揉了揉太阳穴。兰时想他可能太辛苦了,舍不得他继续累着,犹豫地开口:“江黎,要是累我们就在车里就好,或者去我家坐坐。”
“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只是怕你觉得太怠慢了。”江黎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没事的没事,没关系的。”兰时摇头。
“呃,小时小姐,我就开诚布公了,江氏这一次的遭遇你也有所耳闻了,我原本不太懂这些事情,所以实在有些筋疲力尽,不管怎样,真的非常感谢令尊和兰氏肯施予援手,但即便现在有所帮助,我也不敢保证就会好起来。而且,成婚以后我会尽力尽到丈夫的责任,但其他的事情我没办法保证。小时小姐,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江黎看起来十分真诚。
“嗯。”兰时不好意思讲别的,只把头低的更深。
车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半晌,江黎才重新开口:“希望以后你不会失望吧。令尊的意思是希望尽快成婚,你怎么想?”
“听你和爸爸的安排。”兰时盯着自己的皮鞋瞧。
“好,那过几天我带你去挑婚纱。”江黎说道。
“叫我小时吧。”兰时依然盯着自己的皮鞋。
“好,”江黎点头,顿了顿又开口,声音像河流一样淌过兰时的心,“小时。”
江黎站在门口目送兰时回别墅去,她就要走进大门,却又折返回来,跑向江黎,她的斗篷跟着她的动作摇着。
她来着江黎跟前,快速地踮起脚尖,伸手大胆地环住江黎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相信你,我陪着你。”
没等江黎反应,她就一阵风一样摇着斗篷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江黎的手臂僵在两侧,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天的江黎虽然没有看起来特别情愿,但也坦然而平和,没有什么被逼无奈的怨气。原来他心里藏着那么大的不甘和愤怒吗。兰时不敢想,那婚礼那天呢。
那天是兰时最幸福的日子。
她的婚礼盛大而美满,江黎在决策过程中不置一词,所有的安排都是兰时最喜欢的样子。那天他们站在教堂外面的广阔草坪上,草坪外围种着一圈儿白色的山茶花,纯洁美好,饱满芬芳。
她穿着超长拖摆的白色蓬蓬裙,一步一步,在父亲的带领下缓缓走向那个人。江黎一身黑色西装,如芝兰玉树般站在她面前,握起她的手。
宣读誓言,交换戒指,江黎按照她想的那样掀起她长长的头纱,捧起她的脸,温柔而缠绵的吻住她。
难道那个时候他心里,都还满满的装着另一个人吗?装着失去她的悲痛,装着无奈出卖自己婚姻的绝望?
第二天兰时就踏上三年前的江黎的路了。她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弄明白了现在公司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也知道了要多少钱,要怎样的动作才能救上一救,也找到了爸爸到底有那些老朋友,学着江黎的样子,挨家挨户,上门请求。
兰时觉得讽刺,当年自己心疼江黎远远坠在他后面,彼时二人不过点头之交,连熟识都谈不上。今日轮到她落魄潦倒,江黎在商界呼风唤雨,却连三年夫妻情分都不看一眼。
兰时如今遇到的情况和江黎也没什么分别,只是叔叔伯伯们不知为何江黎不肯出手挽救,而江黎的立场不明,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况且这也不是想出手就能救起来的局面了。兰时其实对公司也不再抱有希望,只希望能筹些钱来把爷爷的兰因赎回来。
可兰因抵押的不是小数目,大家都爱莫能助。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兰因就要归他人所有了。
顶着午后的太阳,兰时还是来到了江黎的办公室。
江黎的秘书让兰时等在外面,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带她进去。门的时候江黎正送一个女孩出来,她一身白色长裙,披散着长发,飘逸又出尘。
兰时心里一酸,腹诽他还真是博爱啊。可是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眼睛,那里面墨色的光芒闪着让她心碎的光,那是,爱吗?
兰时突然不想走进去了。
她忽地转身快步离开,面色决然地打通了银行老总的电话。
为今之计,也只有想办法贷出一笔钱来,赎回兰因,再借着兰因赚些钱来,还上贷款,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情,等父亲身体好起来再做打算。
银行的总助接起电话表示刘总很忙,没有时间单独分出来给兰时。晚上有一个高层聚会,在KTV唱歌,让兰时有事直接去那里说。
如今兰家失势,有求于人,自然说不上什么话,只有听之任之的份。于是晚上八点,兰时准时出现在KTV的包厢内,里面有些人她都从前见过几次,有时候是跟着父亲,有时候是跟着江黎,进去以此打了招呼。
刘总招呼一面笑着给兰时斟酒,一面招呼兰时坐在他身边。兰时坐过去,双手接过酒杯,与刘总的轻轻相碰,一饮而尽。
“不愧是兰家的姑娘,真是爽快!”刘总赞道。
“您过誉了。”兰时还不太懂商场上的规矩,急急地开口问道,“不知贵行现在还能不能为兰家贷些款项?”
刘总打断道:“在外面玩嘛,先不谈公事啊。唱歌,唱歌。”
兰时只得搁置话题:“好,您要唱什么我帮您点上。”
“这就对了。”刘总哈哈大笑,一面喝酒一面问道,“怎么今天江总没跟着兰小姐一起过来呀?”
若是江黎有心帮兰家,恐怕她贷出来款项也能容易些,可若是江黎有信心帮,她又怎么会需要出来求于他人呢?道理刘总不会不懂,这样问想必是试探,可兰时别无他法,只得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应:“今天他太忙了。”
刘总见她的尴尬神色就知道恐怕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今日江家也打算弃兰家于不顾了,这时候要是贷款给兰家恐怕会开罪江黎。而兰时大约很快也将被江黎弃如敝履。
兰时知道这条路恐怕很难走通,但这毕竟是她最后的办法了,虚与委蛇的事情她还没有学会,只得坦白道:“刘总,您其实是想问江黎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兰家吧?”
一时点破,刘总也不避,点点头。
“您也是生意场上的人,在商言商,有时候也不是江黎他一个人做得了决定的事情,况且对于究竟是否有利可得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他不愿做不代表也不支持我做。”兰时半真半假道,“而且我与江黎毕竟夫妻一体,他不帮兰家不代表不帮我。”
兰时说的也有理,刘总一时也摸不清这小夫妻究竟有没有离心离德,若真如兰时所言,此时帮了兰时,也许还能让江黎念一份情。
兰时也看清了刘总的犹豫,连忙举起酒杯,敬了刘总一杯:“刘总,您是明白人,兰家从我祖父那辈开始能撑到现在,也是有底子的,眼前这个难关过去了,日后也不会忘了您今日提携。江家和兰家,能结秦晋之好,这情分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刘总也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即便此时心有犹豫也绝不会仓促做下决定,放下酒杯顺手拿起麦克:“这到我的歌了,兰小姐咱们等会再聊啊。”
兰时心急如焚,慌不择路,咬咬牙拿起另一支麦克风:“来,刘总,我陪您。”
美人相送,刘总自然不会拒绝,拉过兰时的胳膊便唱起那首油腻的情歌。
兰时紧盯着屏幕,想要屏蔽胳膊上刘总手的温度,一心唱歌。
可她才开口唱了两句,包厢的门便猛然打开了,兰时目光投过去,只看见一件熟悉的深色风衣,正好是那天江黎来见她问是不是愿意嫁给他的那天他穿的大衣。
兰时心中酸涩,别开脸去。
众人也都认出是江黎,有些与他关系好的早迎了上去,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迎着。刘总也停了唱歌,与江黎招呼,就只有兰时一个人置身事外的样子。看着他们热络地说话寒暄,兰时只觉得讽刺,原本他们才该是最亲近的人啊。
江黎面如春风地跟大家一一问好,在众人的簇拥下泰然坐下,众人皆落座,站在中央的兰时就更显突兀。江黎此番前来,兰时摸不准他的意思,不敢贸然上前,只随便找个角落坐下。
江黎眼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停,立刻有人过来拉兰时坐到他身边。兰时无法,只得规矩坐了。日前这个人才对她一番羞辱,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江黎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拉过她的手温柔道:“别跟我生气了。”兰时错愕,不知道他是真是假,可现在当着一众人的面为了筹钱也得不能触怒了江黎,只听话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看他。
“是我错了。”江黎把众人晾在一边,专心哄着兰时:“这些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兰家的事情都交给我,先留住兰因要紧,我们不要生气。”
江黎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在他们三年的婚姻中,偶尔也会发生点不愉快,江黎不喜欢冷战,总是好声好气哄,开口第一句一定是说:“别跟我生气了。”
兰时抬头看他,他目光诚恳,气也消了大半,想着他原本做的坏事,也等留住兰因以后再跟他算帐好了。
“之前我们还担心兰小姐独自过来,看来江总更是放心不下啊。”
“可不是,江总紧随其后就过来了,可真是一对贤伉俪啊。”刘总一干人在旁边打着圆场。
江黎不甚在意的勾勾唇,把兰时的手握紧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了。”他站起身,看向兰时,“小时,走吧,回家。”
兰时点头,跟着江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