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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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两人在这座山头，冒烟的在另一座山头，是半山腰处的大平地，草木全都拔光，露出光秃秃的黄色土壤层，还盖了一间小小的砖房与一间羊圈。
看起来很近，直线距离只隔了不到百米，但要走过去，却要先下山再上山，等到他们踏上黄色的土地，已经是中午了。
头发几乎全白的老人弯着腰，在羊圈前施加草料，也许是耳背，没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还在自顾自地碎碎念：“你生崽伤了身，多吃点，你们几个也是的，别跟它抢吃的。”
除了羊，百来平的黄土地上还散养着三只黄中带黑毛的母鸡，两只毛色鲜艳的公鸡，见有生人来，咕咕咕、喔喔喔叫个不停。
砖屋外头的梁子上，挂了几串风干的肉，隔的远，分不清是什么肉，门前地上的塑料布摊晒着从山里采摘的野苋菜，看起来安宁又舒适。
老人转身，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是？”
“老人家，别紧张，我们住在隔壁的隔壁那座山上，前阵子发觉有羊的踪迹，想着或许是有人放羊，才翻山过来找你的。”陆明毅反手把弓背到背上，摊着手，显示自己没有恶意。
老人很高兴，露出发黄又残缺的牙齿，“快一年喽，我头一回见到有人，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快做好了。”他拉起陆明毅宽厚的手掌，在手背上拍了拍，拽着他往屋里走。
“小姑娘住在山上，很辛苦吧？”
林白摇头，“不觉得。”比在山下舒服多了。
“老人家，你说快一年才见到人，难不成末世刚开始，你就搬到山上来了？”陆明毅询问的语气很温和，怕激起了老人的防备心。
“什么末世？”老人愣了愣，哦了声，说：“下面那种要死不活的人吗？村里头让我们呆家里，我呆不住，就上山了。平时一年也有半年住山上，放羊，养蜂啥的，跑来跑去费劲得很，干脆就盖了屋住这了。”
“就您一个人啊？”陆明毅又问。
“我老伴儿早死了，一人住哪不是住，免得惹孩子……”老人突然停下，表情很悲伤，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我两个孩子，说不定也变成了那东西。”
林白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忍不住想起了去往稻田的路上，碰到的女丧尸。
老人的运气真好，住在山上，丧尸几乎不会上来。
因为这里缺少人气。
“您平时吃什么？存的东西还多吗？”陆明毅边说边打量屋里。
靠窗的地方砌了个土灶台，锅里炖着羊肉汤，闻起来香喷喷的，很馋人。一张很简单的折叠桌子，一张单人板床，然后是些日用品，刀、斧、桶之类的工具，就没别的东西了。
“还有啥东西啊，都快一年了。”老人乐呵呵地说，“平时也就存一两个月吃的米啊面啥的，后来封村了，我儿子他们也没送东西上山。养了几只鸡，本想着给我儿子闺女过年吃的，没想到……”
老人家叹了口气，很惆怅。
“你们随便坐，哦哦，没地方坐就坐床上。”屋子里只有一张小矮凳，折叠桌靠在床边，很显然平时是以床为椅子，坐在床边吃饭的。
“今天正好炖了肉汤，马上就能喝了。”
老人掀起锅盖，往里头撒了一把晒干的野苋菜，一股极为浓郁的羊肉味飘满了屋子。黑狗躁动地汪汪叫起来，把老人吓了一跳，“好俊的狗。”
林白瞪着小黑，一指屋外，“出去！”
黑狗很不乐意，但林白说什么也让它出去，最后得了半根凉掉的烤红薯，窝在门口呼哧呼哧地啃着简陋的午饭，时不时抬头盯一眼炖着汤的灶台，哈喇子流了一地。
“没事的，我还没老到那地步嘞。”老人笑眯眯地说着，伸手到纸皮箱子里摸出两颗粉白的土鸡蛋，“这几块肉怕是不够吃，再随便做点啥吧，羊奶炖蛋吃不？”
“老人家，不麻烦，我们俩带了吃的。”陆明毅掏出烤红薯。
老人一看，笑了，“烤红薯啥时候不能吃啊，大老远跑一趟，就吃这个咋行？”说着找碗磕蛋，加了半碗羊奶，一勺盐和半勺蜂蜜，拌匀了放在一旁。
他弯着腰往搪瓷盆里勺汤，看起来有点费劲，陆明毅走过去接过勺子，说：“大爷，我来吧？您坐着歇会。”
“哎，哎。”老人很高兴，笑着坐到林白边上，“他是你男人还是你哥啊，挺能干的。住山里头要没个男人陪着，有点危险。”
“都不是。”林白盯着陆明毅，忙的像在高地上一样。
“他是我捡回来的。”
老人啊了声，有点不解。
“你救了他啊？”
林白点点头。
老人惊讶极了，又问：“你之前一个人躲在山上啊？”
“村里没东西吃了，跑山上还能活。”林白难得解释。
“能干！”老人竖着大拇指，“不输给我们那时候的人！”
陆明毅把汤盆放到桌上，往锅里添水，用不锈钢支撑架着羊奶鸡蛋羹，盖上盖蒸着，搬了小板凳坐到两人对面，问：“老人家，您刚才说有危险，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吗？”
“危险？是危险啊，最近出现了一种怪鸟，老想啄我的羊，不然我还不用费那劲给羊圈装门！”说到怪鸟，老人气的不行，“害得我白白损失了一头羊！”
就他一个，哪怕没有米面，一头羊也能吃上一个月呢。
“那您用什么赶走怪鸟的？”陆明毅好奇地问。
他不觉得老人有能力做竹弓竹箭，或者用刀、斧跟丧尸鸟近身战斗，凭他的腿脚，又怎么从丧尸鸟的快速攻击下安全幸存？
肯定有别的什么东西。
老人也不瞒着两人，掀开被子，露出底下藏着的一把很简单的折中填弹式土枪。
陆明毅一眼认出，这种枪是早一二十年，甚至在解放前，都有很多农村地方用来打猎的□□，火药可以自制，弹药用钢珠或者铅丸就可以代替，简单，方便，只是本不应该再出现。
老人呵呵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神枪手啊，猎物、白匪一打一个准。后来国家收枪，我舍不得，就在地里埋了一把。山上的房子盖好以后，我就偷偷带上来，谁也不知道。”
“幸好我藏了这宝贝。”老人爱惜地摸着枪管。
大概是经常摩挲打理，不太平整的金属枪｜身都透着一层油润的光泽。
“老当益壮啊。”陆明毅由衷地说。
“老喽。”
“您平时放羊，还去隔壁山吗？”
“有时候过去采点油茶果回来榨油，平时不咋去那边。太远了，来回去掉大半天，还危险。”
陆明毅了然。
看来是放羊的时候去油茶树林采油果，留下了羊屎和脚印，这才被他给发现了。
他看了沉默不语的林白一眼，也没提被陷阱捕捉的山羊。
羊是林白带回来的，她要是不想说，他也没权替她说。
“快看看炖好没？蛋不能老，老了就不好吃了。”老人催促。
陆明毅把羊奶鸡蛋羹端到桌上，用铁钳子从灶膛里拨出烧的滚烫的烤红薯，对老人说：“老人家，吃不吃红薯？我们自己种的，很甜。”
老人大吃了一惊，“还种红薯啦？有别的不？”
“还有大米、玉米、西红柿、白菜、萝卜、菠菜、辣椒、茄子、南瓜、鱼、虾、螃蟹和兔子。”林白掰着手指，边数边说。
“这么多？”老人惊讶地忘了合嘴。
“靠你们俩，这得种多久。”
“四个月。”最长的就是红薯了，林白暗想。
“那可好了！”老人拍着手说，“你看我这，有羊有鸡的，还有自家的蜂蜜，夏天晒得桂圆，你们有啥看得上的，我跟你们换点。老吃肉也不行，我就想吃点菜！”
除了野菜，他也没别的菜能吃了。
“……行。”林白盯着羊肉，已经挪不开眼了。
老人给她夹了一块肉，放林白面前的碗里，“吃肉，多吃点，我吃了半年羊肉，再好吃也吃腻了。今天把红薯都让给我，解解馋。”
林白把烤红薯推到老人面前，飞快地夹起羊肉往嘴里送。
提前微烤过的羊肉炖煮起来更香更有味儿，也不知道炖过多久，咬下去即筋道又透着软烂，山里头放养的山羊肉质紧实，滋味天然，每一口都是满满的羊肉味。
不多不少的野苋菜吸走了汤面上的油腥，菜里透着肉味，汤也不怎么油腻，喝完一碗，身上由里到外，很快就跟着热起来了。
林白啃肉啃的投入，边上的老人啃着烤红薯也一脸满足，要不是红薯在灶膛里滚过，全是焦黑炭灰，就凭他半年多除了野菜没尝过别的味，都想把这红薯皮给吞到肚子里去。
“我都快一年没吃过红薯的味儿了。”老人舔了口红薯皮，一脸的不舍。
“一颗鸡蛋换三根红薯。”林白伸出三根手指，“这么粗的。”
“那敢情好！”老人激动地拍桌。
“蜂蜜一碗，换一碗淀粉。”
老人摆摆手，“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你们随便送我点菜，这里有的东西都可以拿，别拿光就成。换来换去，我年纪大了，也记不住。”
林白眼神飘了一下，不敢看老人。
“我这还有十几颗蛋，一会都带回去吧。”老人指着墙角放的纸皮箱。
“这怎么行？”陆明毅下意识地说。
“有只母鸡正下蛋呢，每天都有，够我一人吃了。”老人干瘦点面容微笑着，看起来很慈祥，“米给我点就好了，半年多没吃过，怪想的。”
林白还沉默着。
陆明毅看向林白。
她表情挣扎，似乎在经历剧烈的思想斗争。
两人都没说话，老人嘿了声，把羊奶鸡蛋羹推到林白面前，催促道：“愣着干啥，凉掉就不好吃了。你瞧瞧他，一身腱子肉，看着就有力气。你也得多吃，才有劲干活！”
林白用筷子拨拉了小半份羊奶鸡蛋羹，机械地吃了一口。
因为心里头想着事，她有点食不知味。
食物都不香了，这可不行。
林白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的羊，是不是丢了？”
老人疑惑地啊了声，“你咋知道？之前放羊，跑了一头不听话的，我追不上。”
不听话？
林白和陆明毅对视一眼，明明很听话啊，难不成是饿的？
“被我的陷阱抓了。”她说。
“抓了就抓了，你俩记得多给我送点米和菜就行。”老人又用他那慈祥的表情，笑眯眯地说。
林白有点不自在地抓头发，闷闷地嗯了声，算是答应。
“明天就给你送菜。”
“也不急啊，老头子我这两天还能等的。”
“不是。”林白努力忽视老人的目光，“要采油茶果，顺便送。”
“那好吧，就顺便送点。”老人高兴地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你俩叫啥啊？”
“林白。”
“陆明毅。”
“小白，小陆，挺好记的。”老人用一块看着颇有些年头的瓷碗装了一碗蜂蜜，又装了一袋干桂圆，放在桌上，“我姓陈，你们随便叫。”
“陈伯，附近还有其他人吗？”陆明毅问。
“应该有，不过我没见过。”
“应该？”
“放羊的时候，有看到其他地方飘起烟，但我没去看过。有就有吧，你看我这一把年纪的，还能像你们小年轻一样跑来跑去吗？”陈伯又笑了。
两人要离开的时候，陈伯又从屋里叫住他们，用钩子从屋檐上取下一条风干的羊腿，塞到陆明毅手里，“年轻人要多吃点，不用特地来给我送东西，顺路的时候来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有人和老人聊天，他多么高兴。
于是林白想，没事干的时候，就顺路过来送点东西吧。
“赶快走吧，天黑了就不好走了。”老人站在门口挥手，是个催促他们离开的手势。
还没走出这片清理过的空地，又听到老人喊。
“嘿，大狗，你的肉！”
黑狗一回头，就看到一块溅着汤汁的羊肉向它飞来。
它往前跑了两步，高高跃起，精准无误地叼住了羊肉，跑到老人跟前，蹭他的裤腿。
“走吧走吧，很迟了。”
老人又在赶人了。
等到两人一狗的身影被树木彻底挡住，他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往屋里走。
“真好啊，还有人能说说话，不是只剩下老头子一个……”
他站在屋里，看着安静到可怕的屋子，还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剩了小半碗的羊奶鸡蛋羹，伤感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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