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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驸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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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子弟登时怒瞪向温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见他虽穿着普通衣裳,通身的气场却不容小觑,但他孙戴可不是省油的灯。
“你是我爷爷?”孙戴捂着头冷笑道,“小爷我怎么不知道堂堂清风堂的创始人,何时变得如此年轻?”
话音刚落,他手指微抬,那几名大汉便朝温晏攻来。
只是他还没看清,自家的随从便都哀嚎着躺了一地,而那少年却依然满面从容,衣角都不曾凌乱半分。
这时孙戴才有些慌了,即便他家有泼天的富贵,但他没什么拳脚功夫傍身,眼下若是与这少年硬碰硬,吃亏的到底是他。
此时他额头上鲜血淋漓,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又慌又乱地向温晏作着揖,迭声求饶道:“这位少侠还请高抬贵手,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这位小姐,求少侠不要与我计较,放过我吧!”
温晏负手而立,眉头微挑,“你应该问那位小姐愿不愿意放过你。”
桌案旁的少女面色微白,衣裳有些凌乱但好在还算整齐,温晏稍微松了口气,就听那看起来娇弱好欺的少女怒斥道:“你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轻薄本公……敢轻薄我!”
她气冲冲地走到孙戴面前,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后者抱着肚子哀嚎,又听她说:“你爷爷的清风堂,从今日起就要败在你手里了。”
孙戴捂着肚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小美人已然翩翩站在了少年面前,柔声低语:“多谢这位公子相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小女子必定重重答谢公子。”
温晏淡淡地摆了摆手,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不必介怀。”
可那姑娘却很执着,圆溜溜的杏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温晏看,非得问出他的名姓不可,温晏无奈,只好道:“在下姓阳,耳日阳,贱名安。”
“那公子在何处落脚?我回家后就差人给公子送来厚礼。”
温晏很想推辞掉,但眼前少女的固执劲儿她已然领教,再拖延下去她点的酒菜都要凉了,便道:“在下是镇南将军军营里的人,刚到京城没多久,居住在流云客栈。”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少女粲然一笑,“阳公子,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再见面?难不成到时候她要亲自来送谢礼?虽这样想,温晏什么也没问,只是冲她微微颔首,目送着她与婢女离开后,自己则回到了桌边继续饮酒。她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家仆踉踉跄跄地扶着孙戴下了楼,不由地想起少女方才说的话。
看样子,她家非富即贵。
也是,偌大的京城随便一块瓦片落下来,都可能会砸到某个皇亲国戚达官贵族。
不过这些都与温晏关系不大,等镇南将军面见圣上封她为威武将军的旨意下来之后,她就可以找个借口回金陵一趟,跟爹娘还有明章哥哥解释清楚一切,取消婚事,她还可以继续做威武将军逍遥几年。
成亲嘛……就以后再从长计议。
反正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体会过什么心动的感觉,更别提让她中意的男子。
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温晏总觉得日子不能这样潦草盲目地去过。
作为千金小姐她接触的人不多,但作为经常溜出去闲逛的温晏,她不仅结识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还与其中不少人结成了朋友,江湖上有名的药仙夏公子就是其一。
想起那家伙,温晏粗略算了一下,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说是见面并不恰当,他们虽已认识多年,但温晏从来没有见到过夏启的脸。
他总戴着一张白色面具,江湖传言是因为他长相奇丑,为了不有损药仙的名号,所以才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
温晏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即使夏启是个丑八怪,但他的心是极其善良的,悬壶济世救命于人,长得再不好看也是一个值得她尊敬与结交的好朋友。
胡思乱想间,她不知不觉便把桌上的酒菜悉数吃光,直起身来时才觉得有些撑了,只好在街上又闲逛半天,黄昏时才慢悠悠回到了客栈。
一宿好眠。
次日清晨,她是被连绵不断的敲门声吵醒的。
胡乱穿好衣裳扎好发髻开了门,就见外面站着满脸富态的客栈老板,他笑吟吟地道:“阳公子,一大早就有好几辆马车停在了敝店门口,下来几名好威风的官爷,一通把这些东西搬了下来,指名说是送给您的,说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阳公子,您知道是谁送来的罢?”
温晏顺着老板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客栈厅内摆着一大片锦盒礼物,层层堆叠,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富户成亲的聘礼呢……她愣了愣,脑海中忽地浮现昨日那名少女的脸,十有八.九是她所送的了。
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罢……她走下楼粗略地翻了翻,不由地瞠目结舌,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出手怎地如此阔绰?
客栈老板跟在她身后,笑道:“阳公子,这里还有一封信笺,也是给你的。”
温晏道了谢接过,揭开火漆抽出信纸,一手娟秀小巧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阳公子,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没有落款,但温晏笃信就是昨日那名少女的字迹。
她看着满地的礼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先让人帮忙搬到了自己房中。
晌午时,温晏刚在房中用完饭,就听到店小二在门口扯着嗓子嚷道:“阳公子,门口又来了两名官爷,说是给您送马呢。”
送马?温晏跟着店小二来到店门口,一抬眼便见到两个身穿暗红侍卫服,头戴黑色官帽的年轻男子,他们一左一右,立在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骏马边上。
见她来了,齐刷刷拱手道:“公子,这是我家主人送给公子的礼物,罗弼国的宝马名唤雪跃。”
温晏怔了一下,连忙道:“二位小哥,承蒙小姐厚爱,但小的就是一介莽夫,又怎么受得起如此大礼?”
罗弼国虽小,但当地盛产良驹,每年都会向大齐进贡数十匹骏马。这些骏马一向都是皇室贵族的所有物,那位姑娘不知到底是何人,不仅有这样一匹好马,还可以轻飘飘地送人……
她拒绝再三,但那两名侍卫小哥说的话都丝毫未变,“主人有命,请公子务必收下,不然小的们就没命回去了。”说着,两人抽出腰间长剑,互相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剑声铮然。
温晏:“……”
那位姑娘好生霸道。
她只好收下了雪跃,亲自牵到马厩喂了草料,安顿好它之后,温晏看着那些制作精良的马具,不禁怀疑,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救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夜色愈来愈浓,门外再也没传来拍门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满屋子堆的礼物,温晏轻叹一口气,早知道救那姑娘会有如此结果,她当时就不该多嘴,救完人就跑。
她本以为昨日的骏马是那少女最后的答谢礼物,却没想到次日跪在朝堂上接过封赏圣旨后,年轻温和的皇帝又叫住了她。
“阳将军,你可曾成过亲,有过妾室?”
温晏面色不动,压低嗓音道:“禀皇上,微臣尚未娶妻,也不曾纳妾。”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阳安听旨。”
温晏深深伏下.身,就听皇帝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
“威武将军阳安,英勇谋断,赤心侠胆,年轻俊秀,甚得朕心,赐婚于尔,尚和安公主,三月后成亲。”
冷汗从额角慢慢流下,温晏僵着脊背颤声谢了恩。
……遭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种神情接过的圣旨,就听殿上的皇帝轻笑道:“阳安,你不必如此紧张,公主跟朕说,你之前救了她,她还给你送了几个小礼物。”
几个……小礼物?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那个妹妹虽然淘气了些,但还是很好相处的,你不用怕。”
温晏默默擦了擦额汗,恭敬道:“皇上放心,微臣不怕公主。”
“如此甚好。”皇帝提起朱笔继续批奏折,头也不抬道,“明日起,你搬到瑾王府去住。”
“映珠性子活泼,经常去瑾王府玩。”
温晏顿时反应过来,映珠——想必是和安公主的芳名,皇上这是想让她和公主在成亲前,多多相处培养感情?
瑾王、和安公主与皇帝都是当今太后所生,三人感情甚笃,皇上会不顾及规矩礼仪,允许他婚前与公主见面相处,自然是爱妹心切……温晏颔首恭声道:“微臣遵旨。”
离开皇宫后,她在朱红色宫墙夹道上发了会儿呆,怎么也没想到进一趟宫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仅如愿以偿地被封为了将军,还意外地被册封为驸马……
温晏苦恼地挠了挠耳朵,这下好像玩大了。
她也是一个女儿家,又怎么能够娶公主呢?
还有明日就要搬到瑾王府去,瑾王其人如何、她会不会露馅儿都是个问题,但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回到落脚的客栈,温晏简单地收拾完自己的行李,目光瞥到那一堆锦盒上,她不由地轻叹一口气。
这位叫映珠的小公主,看来对她这个英雄救美的“少年郎”很是满意。
虽然她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但她也不忍心见公主因芳心错付而伤心难过,或许过两天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公主坦白道歉?
想到这儿温晏心里又开始打鼓——公主乃天潢贵胄,脾性如何她根本不清楚,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告她个欺君犯上把她拉出去砍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一夜,温晏做了一宿的噩梦,不是被公主娇滴滴地压在身上逼着成亲,就是被凶神恶煞的官兵追杀,无论是哪种都让她心神俱惊,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跟着领路的侍卫坐着马车来到瑾王府门口时,她才从冗乱的梦境中回过神来,看着宽敞阔气的王府,温晏深吸一口气迈下了马车。
她的行李不多,马车里载着的多是公主送来的礼物,温晏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它们,只好先带着来了瑾王府。
刚下车便见到一名管家模样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地迎了过来,笑吟吟道:“您就是阳安阳公子,未来的驸马爷罢?”
温晏连忙笑道:“正是在下,老人家不知怎么称呼?”
管家笑道:“小的周旺,是府里的管家,公子叫我老周就是,快快请进,王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一听瑾王已经在等着她了,温晏心里不由地一紧。
坊间听闻这瑾王爷不仅风姿绰约容颜俊美,而且作为大理寺卿,审查断案的能力一流,一双眼睛极为厉害,很多犯人在他的审视下都支撑不住主动招了。
该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罢?
忐忑不已地穿过层层院子和门槛,在终于来到瑾王面前时,温晏额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拱手作揖道:“微臣阳安,参见瑾王殿下。”
明堂中央坐着的男子微微抬眸,低笑道:“驸马爷不必客气,以后你就是我妹夫,不必如此拘礼。”
虽还没看清瑾王的样子,但温晏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压力,她直起身悄悄看了他一眼,却在那一瞬间微微怔住了——
这人……真的不是仙子下凡么?
在她出神的同时,赵九卿看着面前脊背挺直的少年,黑眸中闪过一抹意外,尔后唇角轻勾,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