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盛倾

7、第七章 无怨（六）

　　竹屋里安静了下来，月夭抬眸看了眼眼前的少年，对方垂着头，未束起的发落在脸侧，清瘦的脸隐在其后看不清神色，却隐隐可见他泛红的眼角。
　　月夭虽形似孩童，心性单纯，却终究是个活了数千年的妖怪。在这数千年的时光里他从与师父相伴到孤身一人，见过了沧海桑田，山河变迁，也见过了太多人，听过了太多故事。这世间妖精鬼怪也好，天神凡人也好，都逃不过爱恨之说。
　　月夭伸手将矮几上的糕点往眉生的眼前推了推，轻声开口：“既是如此，你又为何来求我救他。”
　　话音刚落，眉生又急急起身跪在拉月夭面前：“是误会，白生他......”
　　“主上！”
　　眉生还没来得及说出缘由，就被打断了。月青山地处皇城西南角，山高地险，除了些老友，平时少有人踏足，故月青山上总是分外安静。落尘那高声一喊，倒是惊着了全神贯注听故事的山主大人。月夭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门口，只见落尘匆匆忙忙地跑来，喘着粗气急声道，“主，主上，扶幽被人打伤了！”
　　月夭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跑，边跑边问道：“在哪呢？谁干的!”
　　落尘看了眼被丢在原地的眉生，急急冲眉生做了个揖，歉声道：“眉公子，今日山上出了些急事，怕是无暇顾及到您了。您若是不嫌弃，便先在此处住下吧，待我家主上归来再与您商讨您的事。”说罢，便追随着月夭而去，离开了小屋。
　　眉生一时有些怔楞，回过神来时，屋内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这厢，月夭和落尘出了竹屋便捏诀瞬移到了山门外。
　　“扶幽在哪呢？”月夭急声问道。
　　“在城郊的破庙里。”落尘回道，“是破庙里的老鼠精捎话来的，说是扶幽被一个巫术师打伤了，那老鼠精称自己先前受过主上恩惠，便出手助扶幽逃过了一劫。可扶幽伤得太重，老鼠精不懂医术，不敢动他，便只能先来此报信。”
　　“巫术师？”月夭晃了晃小脑袋，“长安城有几千年未曾出现过巫术师了吧。不过他竟然能打伤扶幽，修为想来不错。几千年未曾与人动手了，可别让我太失望才好。”
　　说话间，两人便赶到了城郊那个破庙，老鼠精已经候在门外，见到月夭，连忙上前行礼，恭声说道：“城焕见过先生。”
　　“扶幽呢？”月夭问道。
　　“扶幽大人在我的地洞里。”老鼠精城焕恭敬地回道，“先生请随我来。”
　　月夭提步随他朝里走去，落尘跟在两人身后，四处扫视了一番。
　　几人绕过颓败的院子，城焕的地洞藏在无头佛像的底下，月夭进去时，一眼便看见扶幽正面无血色地躺在石床上。落尘连忙上前，把了一会儿脉，脸色骤变，他沉声开口道：“好狠的心肠，扶幽险些就魂飞魄散了。主上，那巫术师若留着，定会祸害四方。”
　　月夭垂了垂眸，抬眼看向老鼠精，开口道：“城焕，唤你族人全城搜寻那巫术师。从今日起，你麾下的徒子徒孙将皆得我庇佑。”
　　城焕陡然一惊，急声道：“城焕曾得先生恩惠，方得以修炼成人。如今先生有所需，城焕自当万死不辞，岂敢贪得无厌，妄求先生庇佑。”城焕俯身向月夭行了个大礼，开口道：“先生折煞城焕了。”
　　“你得以修炼成人皆因你自己缘法大满所得，我不过随手一助，你无须如此。”月夭抬手扶起他，“今日，扶幽得你相助逃过一劫，我本就需多谢于你。眼下，又需你族人相助，有所得，自当有所报，你无须惶恐。”
　　“先生大恩，城焕代全族上下在此谢过。”城焕做了个揖，朗声道，“城焕这便去寻人，先生自便。”言罢，城焕便前去嘱咐族人全城搜寻那名巫术师。
　　这厢，落尘给扶幽输了些灵力，又喂他服下了一帖灵药，才勉强稳住他险些四散的灵魄。月夭走上前，看了眼扶幽的额前开口道：“那巫术师夺走了一魄。”
　　落尘叹了口气：“不错，灵魄离体不过一个时辰，扶幽便昏睡不醒了。若是超过二十个时辰，只怕这千年修行都要重头来过了。”
　　“将扶幽带回月青山。”月夭开口道，“后山的寒玉泉能滋养灵魄，你将扶幽放进泉内，一个时辰喂一碗赤炎花汁，直到我回来。”
　　“是，主上。”落尘应道。
　　说罢，落尘扶起扶幽，脚踏青云，急速往月青山后山奔去。
　　城焕的地洞阴暗无光，黑暗中月夭额前的紫色符印闪了闪，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铃铛，轻声道：“师父，不过千年，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