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剑三混合同人之上善若水》风过潇然

5、第五章 六年

　　晕眩的感觉持续数息，移动停止的瞬间，尚未睁眼，便就地一个打滚，有人轻咦一声。
　　“这么微弱的灵力，居然片刻就能清醒？”
　　如芒在刺的感觉骤然减轻，徐长卿拉开个攻守兼备的架势，打量四周。
　　入目的是一片血淋淋的惨相。
　　皮肉拉成丝虚挂在腿骨上，鲜血与鲜血相互融合，染红了目之所及的土地，大约七八岁幼童的头骨立在角落的白骨堆顶端，顶着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和徐长卿对视。
　　星辰剑锵然出鞘。
　　“好好好，大爷吃饱喝足，正好与你耍耍。”
　　与妖怪的打斗徐长卿轻车熟路，从妖气强度判断对方的修为不下千年。灵力幻化为剑，配合着一招雷动九天，呈阵势把妖怪团团围住。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一出手便攻击力强悍的大招。收妖的葫芦蓄势待发。
　　“怎么可能，区区凡人，灵力微弱，怎会是吾之敌手！”
　　数千年作威作福的老妖怪在徐长卿这条小阴沟里了翻大船，发狠给了对手一击重拳，仍免不了被装进了小巧玲珑的收妖葫芦里。
　　真元护体之下，徐长卿只略微皱了皱眉毛，迅速找到尚且还有气息的人类弄到木船上，腾空后向打了一记炼狱火海，算是给许多无名的尸骨施以火葬。
　　山下的村落并不难找，徐长卿让木船降落，自个儿在村里转了一圈。却见村民都无所事事的歪在院子里晒太阳，不事生产，平日里闹腾的小孩子也不在外头玩耍，整个村子诡异的看不见一棵草，一只鸟。
　　干枯的柳树根暴露在土地外，一个黄头发的小男孩蹲在旁边拿手指头戳土玩，玩累了就把手往口里头伸，被徐长卿拦下。
　　“我饿了。”
　　徐长卿了然，取包袱里的干粮递给他，少年狼吞虎咽的塞进口里，瞬间噎住，卡的直翻白眼。徐长卿连忙喂他喝水。
　　“喂，你是哪里来的外乡人，你怎么会有粮食？”
　　对面院子里走出一个干干瘦瘦的男人，哑着嗓子询问。徐长卿闻言回身，“这位兄台，附近可是许久未曾下雨？”
　　“废话，你们家有雨啊。”男人耷拉着脑袋朝他走来，二人相距一步时，那人突然一扑，被徐长卿抓住胳膊。
　　“兄台小心。”
　　男人一挣，没挣开：“有完没完了，我打不过你，你还要吃了我啊？”
　　“什么？”
　　“要吃就先把我打死，我受不得疼。”男人自暴自弃地往地上坐，这回徐长卿没有再强拽着他。
　　“公子，都是可怜人，就别和他计较了吧，看他瘦的，能有几两肉啊。”
　　旁边院子里走出个劝架的小伙儿，不等徐长卿答话，小伙儿瞧着他啧啧称奇：“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穿的这么好看？狗子你敢抢这种人，是饿傻了吗？”
　　“我倒是想。”狗子杵着脑袋从头到脚的打量一丝不苟的青年，“他才是个傻子，这年头有本事打扮成这样，居然手下留情？”
　　徐长卿有了些模糊的猜测，蹲下身子把包袱递过去：“在下还有些别的吃食，兄台若不嫌弃，不妨先行拿去果腹。”
　　“哈？”狗子忍不住拿手指头掏掏耳朵，“钟大，他刚才说什么？”
　　钟大眯了眯眼：“公子有什么要求吗？我们哥俩可都是穷光蛋，以前还有把子力气，现在可连砖头也搬不动了。”
　　“在下蜀山弟子徐长卿，确实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二位。”
　　事情很简单，徐长卿略过了许多血腥画面，重点强调他需要伤药一类的东西。
　　空气有片刻安静，徐长卿知道普通人对妖怪之事充满恐惧，并不催促。
　　“好，如此也好。”狗子慢吞吞地躺在地上，怔怔出神。
　　“好个屁！”又一个青年从另一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垂在胸前的双手直打哆嗦：“你居然把大王杀了？”
　　“是一只老虎精，已经被在下收服了，蜀山自会严加看管，绝不会让他再入尘世。”
　　“蜀山，蜀山是哪家的山？你，你收服了大王，让我们吃什么？我们村子的事，用不着你外乡人管，你算老几啊，你……”
　　“二喜。”钟大有气无力的唤他。
　　“钟大，他抓走了大王！”
　　“我比你听得清楚。”钟大懒洋洋地打量徐长卿问道：“公子打哪来儿来啊，不知公子是受哪个雇佣跑到我们村降妖除魔，钱多的没处花不打紧，怎么还有精力做这些替天行道的事啊？”
　　“在下蜀山弟子，降妖除魔是在下的本分，各位无需害怕。”
　　二喜当真半点不客气：“蜀山的人都像你这样，成天没事找事？”
　　徐长卿哑然，出门在外，他惯常做俗家打扮，温和的言谈举止让他经常被误会世家出身的大家公子。可他都两次提起蜀山，怎么反而得了这么个回应？
　　“公子心怀慈悲，见不得这种腌臜勾当，出手相助，小的代表全村的人感谢您。您出身优渥，无病无灾。可我们不是啊，您看我们都是一家六七口子的农家子，光靠打猎根本活不下去啊。”
　　“什么？”徐长卿茫然，自从做了蜀山掌门，人间大事小事都有所掌握，沦落到妖怪吃人还理所当然的地方……
　　“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对那妖怪似乎颇为依赖？”
　　“你小子何必明知故问。”二喜暴躁的打断徐长卿的问题，“这山上的兔子野鸡这些个容易抓捕的畜生早被抓光了，我们不跟妖怪交易，难道指望你们这些只进不出的有钱人良心发现？”
　　“这光景已经六年了，公子这时问何不食肉糜，不觉着太过分了吗？”
　　“这位施主。”徐长卿躬身为礼：“贫道久于深山不问世事，若有何不当之处，烦请施主多多指教。”
　　“你是道士？”见徐长卿点头，二喜暗自嘀咕：“难不成深山野林里有什么吃食不成？”
　　深山野林有什么吃食不知道，徐长卿只听说此地已经六年没有吃食了。
　　六年前的夏至，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却在一日之内，百花敛蕊，再未开放。
　　“月季牡丹那是贵人们喜欢侍弄的，咱小老百姓养不着。可那地里的麦子不开花它就长不成啊。”钟大似乎是读过书识过字，讲话颇有条理。倒是二喜的情绪十分不稳，站都站不了还能稳逮住个人便骂一通。
　　钟大把这些年的事梳理一遍，和狗子分别唱了几首民谣：双麦无花不结实，梨杏无花不育果，大豆无花不复生……
　　第二个年头：桑柞不开花，幼蚕无可食；
　　苎麻不开花，旧衣无可换；棉花不开花，寒冬无人归……
　　第三个年头：深山的野草不过脚，老林的野鸡小且瘦，院子里的老狗香喷喷……
　　第四个年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养得了爹娘顾不得卿……
　　第五个年头：妖怪满地跑，占山我为王，凡人赛竹竿，挑挑再捡捡。
　　如今是第六个年头：民以食为天无食，妖以人为食无妨，生与死有何不同，太阳何必再东升？
　　“怎么会这样？”徐长卿心下震动，不由抬手掐算，可惜一无所获。
　　“那还用说，老天爷想让咱们死呗。”钟大一副死到临头一切成空的无聊模样，说话的功夫把自个儿缩成一颗球，把肚子压了个结实。
　　以当年的一面之缘判断，天帝断然不会如此无情。
　　“可除了天老子，我们也没有其他可怨的了啊。”钟大抖着身子失笑出声，声音最终也只是沉沉压在喉咙里。
　　“道爷，你说什么样的死法比较痛快啊。这两年我见过饿死的，见过冻死的，上吊比抹脖子要疼的多，可没几个人敢真的抹脖子。所以说，还是给妖怪吃最干脆，没法子后悔，还能多少换着吃的东西，只要不是我儿子的肉，妖怪肉我也认了。”
　　“其他地方也都是如此？”
　　“是啊，前两年还有来往的客商，这两年就只剩逃难的流民了。带着都是些南方的水稻也长不出来，梁州人靠每天啃芋头为生的消息，可惜鱼大水小，现在还得养活妖怪，饿死一成，吓死一成，气死一成，病死一成，不知道现在它们那儿还剩几个人？”
　　“如今上天降灾，兰艾同焚。大家合该同心戮力，共商应对之法，方能尽快渡过劫难。”
　　“道爷教训的是，小的受教，受教。”钟大胡乱拱了拱手，面上的笑意却未曾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