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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再无所求 ...

  •   "三更--"远远府前下人拖着音角报了时辰,寝阁之中韩子高微微闭着双目在他身侧,"陈茜,我若是他,定要你死。"
      阴影里的人低声笑起,"这么说起来……你现在很想我死?"
      他覆手拉过衣裳,果然是绝佳的缎子,只需微微一丝光影就能映出绯莲之色夺人眼目,"不,这是我自己甘愿的交换,没有人可以威胁我。"
      陈茜拥住他背脊,"你知不知道……我宁愿听他说希望我死,起码…….这样他死的时候我能够维持心安理得,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他能如此……我同样可以说服自己,不少他这一条命,我这身上,真的不少他这一条命…….可是竹从来都只是哭。"
      冷冷地牵动嘴角,韩子高不去理会。
      "没有多长时日,于吴兴不过一月而后侯景便追杀至此,那之后,我被下狱之事想必人人皆知……."月光之下,陈茜抬起他的肘间,"累了么,那便睡吧。"又是一瞬间的温缓低沉,简直让人不敢仔细辨听,韩子高忽然转身,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陈茜。"
      面前的人同样散了衣冠,没了那些刀剑傍身夜晚之中竟是全然不同的温暖俊逸轮廓,带了探寻,看见自己格外严肃的面色陈茜反而是面上带笑。
      幽冥之中他眼底晕开的光,韩子高突然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僵住躲闪,便又想背过身去,手间被他一把抓住,"怎么了?"
      很安静轻缓地询问,他却如鲠在喉,这样夜晚的陈茜异常让人不安。
      过于温柔平静的背后,是不是反而能够更伤人?
      "无事。"匆忙地闭上眼睛,便当做自己是真的乏了。
      "珍珠粉是为你研的,知道你要强不肯收,若不激你,你定是不肯的。"陈茜说完分明觉得他手间一紧,却是不做回应。
      "别佯装睡过去,我说了,不是给夫人的,所以白日里说的话,你别气。"他眼看着这豹子锋利地爪牙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尊严,就是不肯随意地软了心气,只能是说起试毒,若不这样,他定是不从。
      韩子高还是不说话。陈茜越发觉得好笑,不由出了声音,"别睡。"
      "陈茜。"他果然睁了眼睛,却并不像陈茜所想,本以为说出了这些就能看见他不一样的表情,这么美的人,若是有些别样迷茫,听了自己的话不肯相信惶恐的风情,是不是会更加无双?
      他其实比起竹来明艳得多,陈茜知道这词若是说出来,韩子高能举剑而起,可是当真比记忆里的人鲜活上百倍,不仅仅是眉眼,而是周身带出的气。
      如这颜色一样,站在日光之下美得能够烧起来。
      很遗憾韩子高还是一样冷静不乏锋芒的目光,修长的身形如豹一般,并不见什么波澜,陈茜只得应着,"如何?"
      "子高若不是如此不遂县侯的意,岂不就真的成了第二个竹?说到底,你反复在试,还是想找回他来么……"
      无论陈茜上一刻所说的一切是不是能够相信,无论他今日是不是真的想用自己试毒,总之他不过是想要确认出来,到底这一次带回来的人,是不是一样的柔弱听话?
      "其实你很可怜,陈茜,"韩子高不卑不亢也不见什么表情,"你得到他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等到如今他死了,你又开始怀念他的温顺。"
      四下云动,陈茜眼中的光愈发狂胜,突然掐住他的颈,"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能惹得我动气?"
      韩子高觉出他的手力,渐渐开始难耐,"你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你为什么会娶沈妙容为妻?因为他死了么?因为你后悔了所以要照顾沈妙容?"
      陈茜狠狠地甩开他松了手。
      很明显,周遭种种都表明,陈茜同竹苑里的女子绝不似一般夫妻,那感觉分明是表面云淡风轻的相处,而一切的现世安稳都因为自己出现在沈妙容面前那一刻开始崩塌。
      故人已死,难道还不放了他的妻么?

      "不,我入狱之前便已经和沈妙容结为夫妻,却无夫妻之实。"
      "你!"韩子高只是觉得异常惊奇,种种的迹象表明那个女子毫无殊色,而陈茜看起来也不会如此麻烦地非要惹上了沈参军的千金,他的目标是那个温润的男子,可是为什么却要娶沈妙容。

      几乎没有人再见过竹公子。
      他把他软禁在自己所居的院子里,沈妙容日日在那月门之后等着,却从来不曾得见。有时候见了陈茜出来,亦不施礼,陈茜同样也并无怪罪,他通常连抬眼打量她的兴趣都没有,吴兴水土养人,说起来,恐怕那街上的随意拉来的姑娘都会比这沈妙容多几分姿色,她不至丑陋,却是经年养成的大府性子,在那闺阁里闷出的太过平淡无奇,何况如今突生变故愈发地憔悴起来,弄得沈法深望在眼中都是忧心。
      "便听爹的话,既是没有真的成亲总还有转圜余地,何苦非认了竹他一人?你也看出了,信武将军颇好男风,这么多日子了,你想他还能有好……"
      她也不再争辩些什么,终于那一日陈茜议事回来换下了盔甲归来,却见到沈妙容独自徘徊不去。
      他不曾理会,径自要进去,她却突然跪下。
      陈茜余光瞥见停了脚步,却不曾真的睁眼回身去望她,"小姐不用如此,我尚需感激参军此战配合,小姐起来吧。"近来一直听闻形势不好,她听了陈茜开口的口气,显然是他心里受了些挫折,压下了躁动故意平稳。
      这个人也并不都是一味的暴戾,起码他这般站着安静说话的时候,沈妙容觉得他还是有心的。
      若是真的疯子,他其实不用这般费力,真的不顾爹的面子命人驱逐了自己也不是不可,他也还是忍了这些时日,自己日日前来骚扰。
      "将军,小女如今只求一事,我与竹公子旧日且不再提,如今只求将军能准我见他一面。"
      她只想听竹一句话,无论如何,爹说的无奈,陈茜给予的压迫威胁都不算什么,只是想看看她一直憧憬与之共度余生平顺的男子,在如今这般世道迫人的情势下是否依旧不改初衷,她已经定下了主意,只要竹肯说一句他还记得和他们的誓言,那么她此生无憾,便去寺庙落发为尼。
      世道命数既然不能扭转,起码沈妙容记得要守住自己心中竹林。
      她想过陈茜一定不可能应予,甚至也知道若是真的惹怒了陈茜之后的后果,沈妙容如此做本身就是在让爹难堪,不过是个府里的清客闲人,将军说要了给了便是了,他与自己的婚事并未对外公开,如今全是无畏的伤心,旁人哪里得知,真的闹起来,还是她沈家丢脸。
      沈妙容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心里百转千回,偏偏陈茜同样沉默半晌,几乎觉得有些绝望,无论如何额都好,她定要在这里等下去,陈茜总要有离开吴兴的日子,他不可能一直把竹关在这里……心里乱糟糟地缠成一团,正想着忽然看见那暗色衣裳的人转过身来。
      他好像今日一直压着心神,定是不顺心,却好似战事上越不利,他反倒越不爱动气,爹曾经说过,陈茜一直狂傲不可一世的名声远播,其实若真到了要紧的军情上他格外沉稳不会轻易溢于言表,这些传言不过是他平日待人接物的性子罢了,否则他真如传言,又怎么可能一直军功深得陈霸先信任?
      如今看来,果然。
      陈茜定定望她,"你先起来说话,看着你也不是随意会屈人之下的女子,不用这样,我不喜这些虚礼。"
      她便站在他面前,"将军,妙容不是来吵闹的,也不会失了爹爹的脸面,不过论情论理,将军让我再见他一面这要求并不过分,我亦只说一两句话便可,从今往后沈妙容绝不会再出现在将军面前。"
      眼前的女子换了身素雅的白衣,干净地卸去了钗环只用木钗挽起长发,还是平淡的脸色却格外笃定,一字一句也并不显得凄哀。
      陈茜望望那紧闭的屋门,"你进去吧。"
      沈妙容几乎等着他的刁难,却不想如此顺利地得到了答复,一时反倒有些错愕,愣了半刻竟然不敢走过去。
      "去吧,我倒也想看看,他再见了你,会不会能生出些心念来……."
      真的是竹骨之人,外看苍劲,内力中空却是经不得刀剑,困了这些时日,越发地不言不语终日闷在榻上,他似乎没有什么所求,亦不懂得抗争。
      这样的人,能不能够逼出不一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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