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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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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倾此刻已经回到办公室,拉开座椅,重重跌落。
仍是心有余悸。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随之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妈的,退个破衣服还那么多屁话!”,来人脚下生风,手起将水杯递至嘴边,一下子喝完大半杯的水,有水从嘴角边流出,她抬手擦了擦,“真是……天气这么热,那么多屁话说的我嘴都干……可你知道最气人的是什么吗!她说衣服拉链可能是我买回去之后穿坏的,我他妈的昨天才买的衣服,今天去退的时候商标还挂在上面,我穿坏个屁阿我!结果你知道那死店员说什么吗!她说从前刚富裕时,有人就喜欢不扯商标,穿着挂着好招摇过市,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有这习惯。”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一只包连同一个袋子被人用力地砸在顾长倾对面的办公桌上,同时,一个人入座对面的空位。长倾被声音吓了一跳,一抬眼,对上了一双撑圆了的怒目。
眼睛的主人是友非敌,名叫郑巧莱。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本人的性情和名字给人的感觉,没有重合处。
这副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顾长倾就算做梦也知道要如何应对。她和郑巧莱从大学一开始就认识,此后感情日渐深厚,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对方又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帮过她,所以只是在她需要时帮她消消火而已,这个“灭火员”长倾向来当的称职,有时甚至庆幸,还好这闺蜜有个风风火火、情绪永远饱满又需要观演对象的性子,不然,恩情无以为报。
“那……你一定不会放过那店员的”,顾长倾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给予她言语上的回馈,只是没办法与她一样,对每件事都饱含那么多的情绪在里面,所以语气平平。
果然,见引起了波澜,巧莱有点得意,“那肯定阿”,微微调整了下坐姿,翘起了二郎腿,“我立马掏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了,开玩笑,我常年累月贡献那么多钱给他们店里,不烧高香把我供着,还叫我受这份气!老板一听就把那店员狠狠骂了一顿,还送了我围巾当是赔罪。”
巧莱努努嘴,指着桌上那袋子,“其实这围巾也不怎么适合我,你看看喜欢不喜欢,要是合适你就拿去。”
说实话,巧莱最受不了棉花一样的性格,就是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对方永远是一副“好的,我知道了”的表情。换了别人,巧莱早就火了,绝不可能和这样的人成朋友。
但偏偏,有了长倾这个例外。
例外到,她费劲苦心把她从另一个城市接过来,安排她到自己任职的学校教书,又机关算尽非要搬来和她一个办公室。
她知道有些人面上平静是因为处世太久,但长倾不是,她历来如此,真实不参假。但也就是因为性子软绵,她怕她被欺负,于是教不同年级不同学科不可能在一个办公室的巧莱,恶意破坏了自己头上的管道通风,导致她的座位时常下着小雨,然后在领导还没来得及想出策略时,她已经收拾好东西搬来长倾对面安家了。
对于这件事,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两年巧莱带的班级总考年级第一。
巧莱和长倾就这么再次朝夕相对起来,又像是回到了美好的大学时代。
这会距离巧莱问完话已经好一会了,长倾仍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还是愣愣的,又不是平日那般单纯的呆,说不清楚。
巧莱有点担心:“你怎么啦?”
长倾看向她,思量着应该要怎么说,最终决定开门见山:“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我的天……” 巧莱直接翻起了白眼。她想起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长倾接过电话之后闷闷不乐,追问之下才知道说好下班之后的约会被她老公单方面取消了。多大点事,可每次巧莱一说她,她就理直气壮地回:“我爸走的早,我妈前些年也去了,我不把心放在老公和孩子身上,我又该关心什么呢?你说他怎么突然就有事了呢?”
巧莱是大龄单身女青年,在这方面不可能能和长倾沟通的到一起去。
可是,就是觉得气不过。
“你看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还以为什么事,是不是皇后又给你打电话放你鸽子啦?” 巧莱真的是觉得自己快被长倾气死了,一点没有时代新女性的样子,眼睛好像永远巴望着她的老公。
长倾的现任丈夫叫陈山林,不知道一开始巧莱是怎么看的,竟然看成了“陈山竹”,于是说了句,“有意思,起了个水果皇后的名”。从此他就变成“皇后”,再也没改过来,他倒也从不计较。
要说皇后其实对长倾真没话说,对不是亲生的女儿更没话说,就是不知道长倾为什么心里总好像不能完全放心,永远把自己放在低人一截的位置。可能真的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巧莱见长倾仍是浑浑噩噩,不禁叹了口气,觉得心里堵,双眼乱晃,忽然起身,一拳砸向桌子:“姓顾的!你竟然没有去打饭!!!”
盛怒之下,长倾回了神。
刚才,她是去打饭了。一大早巧莱就已经进入备战状态,说中午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处理好衣服的事情,不然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勒令长倾一个人去打两份饭。
这间私立学校什么都好,就有一点特别奇葩,非要把饭堂设在校园最最里面的角落,于是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中午想要去打个饭,都要经历一番严寒或酷暑,真的,一路走过去一点遮蔽物都没有,等种下的树能遮阴估计也还要好几个年头。
几乎是巧莱刚冲出办公室奔赴战场,长倾就也出发去食堂了。烈日下边走边被晒已经开始淌汗,还接了一个难缠的家长电话,大意是小孩这两天回家情绪明显低落,是不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
长倾真是想笑。没抢到玩具,拍皮球比赛没拿到第一都会让小孩觉得不开心从而心情低落,那个小孩她平时也注意过,哪里是这两天心情欠佳,明明就是生性敏感,向来是如此。
但这话长倾不敢对着家长说,现在的家长越来越厉害,好不容易有的工作说什么也不能意气用事。
好不容易哄完家长,进了食堂,就快走到窗口前,电话又想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但职业原因,长倾现在基本不会不接电话。
“喂,您好…”
“长倾……”
轰!短短两个字,长倾便觉得冬日突袭,一阵寒。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会叫她长倾。
曾经她问他,为什么别人都叫她倾倾,就他非要叫她长倾?显得多生份呀……他却是笑得一脸温柔,摸着她的头:“就是要叫长倾,长相守,倾我心,多好的名字啊,我就要这么叫,我要叫一辈子……”
谁又能知道,他那时说的一辈子,不过是之后的那几年而已。
许是长倾一直没有作答,对方又叫了一声:“长倾……是我……”
啪!长倾手里的手机落地,迅速捡起,挂断电话,跑回办公室,这就是最开头的那一幕。
这会长倾彻底清醒了,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怎么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没出息。
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用什么称呼合适,又觉得事情还是太离奇,当初是他说老死不相往来,隔了这几年,来这个电话又是什么意思?
于是直接问巧莱,“不是皇后,不是皇后……是……他……你说……他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吧?不然……他这一出诈尸……又是什么意思呢?”
巧莱这下通通明白了。然后她迅速意识到两件事情:她已经不怪顾长倾没去打饭了,因为自己已经一点点也不饿了,而且她现在比她昨晚发现新买的衣服是坏的还要生气!
直接能气饱了!
“我他妈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退个衣服被人损,死渣男又玩起死复生!他当初干的恶心事……真的是……我真的是提都不想去提,问题是这几年也过去了,他怎么还有脸来找你阿!最好像你说的,得了绝症最好!这就是他的报应!但是我告诉你,就是他没几天能活了,临死前来找你忏悔,你也千万别去见他,憋死他拉倒!就是要他死也死的不得安宁……”
长倾一边听她机关枪不断,一边轻轻蹙起了眉头。当初的恨和痛是真的,生活一下子不能应付也是真的,但是苦尽甘来,现在的生活那么美好,她也不想那么赶尽杀绝,毕竟最开始的爱是真的。
而且若还是那么怨,说明还放不下。可她,早已经放下了。
“所以他没说他具体找你什么事吗?”
“可能还没来得及说吧,我把电话挂了。”
“很好,就应该这样。以后他再打,你就再挂。挂的烦了,电话给我,我来骂回去,我要好好骂骂他,我就是一直没机会,心里一直堵得慌。”
“何必呢,我都不计较了……”
“顾长倾,”巧莱软瘫在办公椅,像是一下子泄了气,重重叹了一声:“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帮他追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