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成归》斯琦

53、忧喜参半

　　成清怀行走江湖多年，其中经历过众多大小战事，曾在燕州亲眼目睹过辽国侵入汉地时，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野兽行径，然汉地混乱，汉家四分五裂，朝廷势弱，将军无能，竟是无人守护大好的汉家江山，任凭契丹贼人侵入国境作恶，他心中暗恨，但凭他一己之力却无所作为。

　　后来机缘巧合下曾佐助周皇柴荣，发现他有雄才伟略，有爱民之心，有驱辽收复幽燕十六州的雄心，是以他才留下来，辅助了柴荣开疆僻地，助其一路所向披靡，只为有朝一日挥军北上，驱逐鞑虏。

　　如今这封邀请信送到了他的手上时，一向从容不迫，冷静应对的清怀先生，心中激动不已，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前往开封的脚步。

　　当日他便拜辞了江南国主李璟，当李璟不满问其江南和开封有何不同，他李璟和柴荣又有何不一样时，成清怀只说了一句：“驱逐辽贼，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清怀毕生所愿！”

　　只这一句，李璟便没再阻拦他，还亲自将他送出了宫门，如此鸿鹄大志，江南之地终其一生，只怕都没有办法做到。

　　因此一句话，李璟没再怪罪成瑾瑜，虽没重用，但也不打压，还是让他回到了江州，领回奉化节度使之职，有名有实，也是看在清怀先生的面上。

　　成瑾瑜一时不知做何言语，当日成清怀请辞时他也在场，那句铿锵掷地有声的话他也听到了，生了他一场，自己却没有尽到一丝为父的责任，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鸿鹄大志，有如此大无畏之心，是他小瞧了他，不，是他从没有了解过这个儿子。

　　当日送他离开江州，从江南到开封，虽然路途遥远，但成清怀却坚持要带着墨焉上路，看着墨焉挺着个大肚子还有颠簸赶路，成瑾瑜一时仁慈，劝道：“你要北上自己去即可，何必让她跟着受那颠簸之苦，都快临产了，不如让她留下。”

　　众人闻言都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向眼高过界的成瑾瑜，他对墨焉的嫌弃可是从不加掩饰的。

　　成瑾瑜颇不自在的清了下喉咙，道：“既然你师父已经为你们做主了，你又只认定她一人，她怀的又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府里自会好好照顾她。”

　　成清怀微微一笑道：“如此多谢了，但我的妻子，还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才能放心。”

　　成瑾瑜一噎，这话说得连丝信任全无，他脸上都挂不住了，恼怒着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一时冷场，有些尴尬，成夫人很识时务的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成清怀若无其事的将墨焉扶上了马车，随行的是柴荣派遣过来的军士。

　　一切就绪准备出发，为了缓解尴尬，墨焉才自马车里向成府的众人告别。

　　成夫人笑道：“你自己多加注意点吧，待孩子出生了，给家里来封信告诉我们。”

　　成二公子也上前和兄长道别。

　　成清怀点了点头，叮嘱了他几句，才转身准备上马车，但临上脚时又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身向成瑾瑜做了一稽首，道：“父亲，请您多保重！”

　　*****

　　为了照顾墨焉，一路放缓行程，大约十天后一行人赶到了开封城。

　　前来迎接的除了亲自到来的柴荣，还有太乙观的张清华。

　　成清怀早有思量，他这次回到开封，是为了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而此时又是墨焉临产之时，他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但也绝不放心把她交给柴荣，是以在江州出发前，他便修书一封送到太乙观，请张清华到开封帮忙照看墨焉。

　　墨焉和张清华相熟，他不在的时候有师兄照看，他才能放心。

　　张清华收到信后，立刻辞别了师父下山，应成清怀所请，特意在开封置办了一所宅子，还请了一些婆子女仆准备照顾墨焉，是以成清怀一行人赶到开封后，墨焉就得以马上回房歇脚休息。

　　看到墨焉挺着个大肚子，柴荣很是意外，懵了半响，得知她临产在即，也是绝不可能入宫休养，回头也赏赐了一些宫女嬷嬷和稳婆，以备她生产之需；一边召集成清怀商议北伐之事。

　　三月，柴荣和成清怀等众臣日夜商议定，先命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扼守定州西山路，以阻击北汉救援辽国的道路。

　　又令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等率军前出沧州，疏浚水道。

　　然后他亲自率京师军继后北上。

　　四月十五日，韩通自沧州入辽境，修补堤防，开浊水游口，浚治瀛、莫二州间水道后，栅营于乾宁军南。

　　十七日，柴荣率军抵乾宁军，周军来势汹汹，辽宁州刺史王洪不得不举城投降。

　　二十日，柴荣又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赵匡胤为水路都部署，自己御龙舟沿流而北，水陆并进。

　　二十三日，辽穆宗耶律璟命萧思温为兵马都总管，率军阻截后周军，战败。翌日，后周军经独流口，转兵逆流西进，至益津关，守将终廷辉以城降。

　　周军继续北上，因水路渐隘，巨船行进受阻，柴荣令弃船登陆，率领数万大军奋勇进击，连下瓦桥关、淤口关及莫、瀛二州，辽瓦桥关守将姚内斌、莫州刺史刘楚信、瀛州刺史高彦晖先后投降，尽复关南故地。

　　五月，柴荣欲乘势继续北上取幽州，遣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攻占固，孙行友攻取易州，擒辽易州刺史李在钦。

　　辽穆宗见势危，急遣使者到晋阳，调北汉兵袭扰后周边境，以牵制后周军，分散其兵势。

　　柴荣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率兵出土门迎击北汉军。

　　大军正待令进取幽州时，柴荣不幸身染重病，遂中止进兵，署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观察留后陈思让为关南兵马都部署，分率所部兵戍守霸州、雄州。

　　这次出师，仅四十二天，兵不血刃，连收三关三州，共十七县。

　　柴荣身染重病，不得不班师回朝，北伐幽州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了。

　　成清怀既忧且喜，忧者错过了这个乘胜追击的北上机会，不知何时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喜的是这时候班师，刚好赶得上墨焉生产，五月正是她腹中孩儿瓜熟蒂落的时刻，他人虽在战场上，但张清华基本每三天都会送了一封有关墨焉和腹中孩儿的事，预计这几天她该发动了。

　　柴荣躺在龙床上处理了一些朝中事宜，太医也为他把脉诊断道：“开春气候变化无常，皇上北上时没注意保暖，是以受了寒气侵体，才龙体欠安，皇上要多休养生息，方才能康复！”

　　柴荣咳嗽了两声，笑得：“不过是寒气侵体，不妨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耽搁了北伐的时机，白白浪费了先生为朕出谋划策的妙策，甚是惋惜！”

　　成清怀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无神的眼眸，微笑道：“皇上先保重龙体重要，北伐之事以后再议即可。”

　　柴荣叹道：“朕当真想一鼓作气率军杀到辽国，夺回燕云十六州，才不负先生胸有丘壑，可惜……不过这样也好，焉儿这个月便要生产了吧，有先生回来在她身边陪伴，她总不会再怨怪朕了。”

　　成清怀微笑，这次回来，墨焉虽然还是没给他好脸色，但心里却是没有怨恨了。

　　柴荣笑道：“如此朕也不便久留先生了，先生先回去，好叫她安心，北伐之事以后再议。”

　　成清怀颔首，施礼告退了。

　　.

　　出了皇宫，成清怀迫不及待的赶回墨焉所在的宅里，知道他回朝的消息，张清华便在府门前等候了。

　　两人相见，张清华含笑看着他道：“怎的回来倒快，我还以为你要过午时才回来的。”

　　成清怀笑道：“师兄，焉儿呢？”

　　张清华也笑道：“在里面呢，别急，弟妹还没开始发动。”

　　墨焉其实也有些忧愁的，距离她预产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四天了，虽然稳婆说超了几天问题不大，也有少数人是这样的，但她心里还是很没底的，有些紧张有些惶恐。

　　墨行是五月时来到开封的，然后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再有张清华每天都把成清怀在前线的消息告诉她，才让她惶恐不安的情绪稍稍缓了些。

　　柴荣染病班师回朝的事，张清华并没有告诉墨焉，是以看到成清怀大步走过来时，她愣住了，还犹如在梦中，眼睁睁的看着他满脸笑容的走近前，唤了她一声将她拥入怀里抱了抱，还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戬……戬之？”墨焉懵然看着他。

　　成清怀笑道：“嗯，焉儿，我回来了！”

　　墨焉怔愣道：“你回来了？这么快就夺回燕云十六州？”

　　昨天张清华才说了柴荣患了重疾病，战事暂时滞留的，难道……

　　成清怀含笑道：“我回来你不欢喜吗？”

　　墨焉怎么可能不欢喜，每天都盼着他能尽快夺回燕云早日回归，做了几次梦都梦到他回来的。

　　拉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她欢喜的笑着，随着她的喜悦，腹中在隐隐的作痛，她只觉得有些异样，有什么流了出来，她忍不住抚住肚子，神情异样的看着他，肚子在疼，她不是做梦，他真的回来了；可是肚子在疼，难道孩子是要等到他回来了才肯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