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成归》斯琦

52、江南了了

　　墨焉这一觉睡得很沉，仿佛是多日以来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般，直到睡醒时她还有些发懵，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何地。

　　她是饿醒的，昏昏沉沉的坐起来，听到外面传来压低声音的说话声，她下意识的就叫道：“哥，我饿了！”

　　外面说话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成清怀推门进来含笑道：“你醒了，饿了就起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看到他进来墨焉一怔才想起来昨夜里发生的事，脸一红，急忙掀被下床道：“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成清怀微笑着拿过她的衣衫，一边给她披上笑道：“辰时，不用急，时辰尚早慢慢来。”

　　墨焉有些窘迫，他们卯时就起床了，她睡到了辰时，那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昨晚跑到了他房里过夜了，虽然他们不是第一天睡在一起，但是都是在背地里，如今明目张胆的……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成清怀含笑道：“你精神不好，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些，我怎好叫你醒来。”

　　墨焉有些羞恼，胡乱的洗漱了一番后，便匆匆的要回东厢房去。

　　房门突的被敲了几下，接着有人进来了，却是池浅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进来了，笑道：“师叔，师婶，方才让店小二送来了早膳，弟子送过来了，师婶请用膳。”

　　墨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了：“这怎么能要你亲自送来，这多不好！”

　　池浅笑道：“之前的五行七杀阵里，弟子对师婶使剑，很是大逆，弟子特来请罪！”

　　墨焉急忙摇头加摆手，窘迫道：“别别，是我自己闯进去的，怎么怪你们，你不要这般客气，我……我……”

　　成清怀突的微微一笑道：“池浅。”

　　池浅看了一眼小师叔，含笑着将手中的面放到了桌上，道：“那弟子便不打扰师婶用膳，弟子告退。”

　　墨焉羞窘着没好气看着成清怀。

　　成清怀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让她坐下笑道：“快吃吧，不是饿了吗。”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羞愧，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再羞恼也无济于事，毕竟昨夜里也是她自己跑出来找他的，腹中的饥饿，她还是乖乖的把面吃了。

　　“你们什么时候上路？”吃了面，墨焉也想起了他要前往湖州相助南唐他父亲助战的，而她们则是助阵吴越，双方乃是敌对的关系了。

　　两国交战，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到湖州指挥作战，而她和哥哥多半只是待在后勤，两人没有冲突，她倒不担心，可是想着要离开他身边，心里到底是不舍得的。

　　成清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抚摸了一下她的发，温柔道：“待会我们就出发了，焉儿，战场上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操心，每天少思少忧，安心的待着养胎，别乱跑，等这次战事结束了，我就会去找你的。”

　　墨焉蹙眉，那就是要等到战事结束了才能再见他吗？心中不悦，一时有些怨恨发动这场战争的吴越王。

　　成清怀含笑道：“不会多久的，我很快就去见你了。”

　　墨焉狐疑，很快？他就那般自信他很快就能打败墨家城之人？要知道墨家城是学识一派，对本家的各攻守之术比她们游侠一脉要精深得多的。

　　成清怀笑道：“开春了，各方各地的粮库都不会充足，吴越本来想着攻其不备，打南唐一个措手不及，将士没有粮草的支应，是撑不了多久的。”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他真的那般自信，能够轻易击败墨家攻击道呢。

　　因此墨焉满心愉悦的回到东厢房时，墨行正在她房里收拾着东西，她有些心虚，急忙上前道：“哥，要上路了吗，我自己来就行了。”

　　墨行看了她一眼，见她精神比之前好了不知几倍，果然有了羁绊就是不一样，揶揄道：“这么快就舍得回来了？”

　　墨焉脸一红，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正要自己收拾东西，但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墨行先前就已经帮她收拾好了，不由得讪讪。

　　墨行温声道：“他们准备走了吧，我正要给你送过去的，现在……我还是送你过去吧。”

　　墨焉一怔，愕然道：“你说什么？”

　　墨行微笑道：“我送你过去，成清怀身边。”

　　墨焉震惊的看着他道：“为什么？”

　　墨行凝视着她，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抱了一下，道：“因为他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他是你的爱人，你临产在即，就不要跟着我四下奔波劳碌了，你需要安安心心的生下孩子。”

　　“那你呢？”

　　“墨家大寨的事，我一直记着，墨家大寨的仇，我也一定要报。”

　　“我也是墨家大寨的人！”

　　墨行笑道：“这是自然的，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墨家大寨的人，是不是！焉儿，别担心，哥哥不是要将你排挤出去，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也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想先查探出墨家大寨出事的真正原因。好了，你如今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做，这次你就不参与了，乖乖的先把孩子生下来。”

　　墨焉垂眸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悦却又无奈。

　　****

　　墨行把墨焉送到成清怀身边，成清怀竟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完全意料之中般很自然的将她和包裹接了过去，也不知墨行和墨穆等人如何说的，他们竟然都没有反对，双方作别，约定来日战场上相见。

　　可是战事果然如同成清怀所料，吴越坚持不了多久，在清怀先生赶到了宜州，调动军马布防起了攻守线，也不主动出击，只是谨守边界，不让吴越兵马攻入界线内，很快吴越就因为粮草不济的问题，都没有攻占得南唐一丝一毫之地，便只得灰溜溜的退兵了，基本上清怀先生和墨家人也没能如愿在战场上较量。

　　吴越兵退去后，南唐也因粮库的问题，成清怀不建议乘胜追击，宁国节度使和成瑾瑜也就没有追击，而是上书江南国主。

　　唐越边境危机已除，江南国主李璟毕竟不是野心之辈吗，下令宁国节度使加强边境防范，召成瑾瑜和成清怀回朝觐见。

　　此次成瑾瑜有难，成清怀终究还是再次下山救父，李璟觉得留下成瑾瑜果然是对的，再次礼贤下士，恳请清怀先生留在江南，辅助南唐。

　　成府一朝荣誉，尽在成清怀，成瑾瑜一时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兢兢业业努力了一辈子，起起落落经历了大小无数事件，如今一门的荣耀却还是不如成清怀的点头应允，成府的一切仿佛随着他生，灭也随着他一起灭！

　　不管成府的人如何想，成府如今是否重得圣心，全凭成清怀点不点头，应不应允留下，成夫人为此甚至放下身段，放下脸面来找到墨焉，请求墨焉为成府说客。

　　当初她那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指着墨焉为妾侍的气势已荡然无存，特别是看到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更是态度大变，甚至极力让她搬回成府居住，言道成瑾瑜和成清怀终究是父子，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分两家子住，竟是对之前如何看轻她，轻视她绝口不提。

　　当天送走了成夫人后，成清怀归来，墨焉问起了他如何打算？

　　成清怀看着她反问道：“你呢，你有何打算？”

　　墨焉道：“我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成清怀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下她的肚子，她已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很快就要临产了，他沉吟着问道：“焉儿，你喜欢哪里，江南是你的出生之地，是你的故乡，你喜欢这里吗？”

　　墨焉奇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成清怀微笑道：“我想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安定下来，如今我有了妻有了子，不能再传戒出家为道，那我就要为以后做打算了，为你们谋一个安身立所之地。”

　　墨焉一怔，心中登时感动不已，他这是想要为她建立一个家啊！依偎到他怀里，曾经她也有一个家，但这个家毁灭了之后，她流离失所，再也没有家了，如今他想给她一个家，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家。

　　“我没关系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成清怀抚着她的发道：“你若喜欢这里，我就答应李璟留下来，你若不喜欢这里，我们就离开。”

　　墨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江南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江南国主不是个好君主，你留下来必定呕心沥血，而且你我都是逍遥自在惯了的人，受不得约束，还是不要了。”

　　想起当初在成府见识过的那些官家小姐贵妇们的做派，她觉得她根本无法应付。

　　成清怀笑道：“好，你既不愿我便推辞了便是，那你想去哪里？”

　　墨焉懵了一下：“想去哪里？我想去的地方很多，塞外的草原，西域的黄沙，那里的星空格外的明亮璀璨；三山五岳之巅，还有那壮观的瀑布；三月下扬州，那会的江南烟雨蒙蒙；还有东海的蓬莱仙岛，那一望无边的大海，这些地方我爹爹从小和我们说过的，我都想去看看！”

　　成清怀失笑道：“嗯，这些地方好些我也没去过，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墨焉看着他含笑的目光，熠熠生辉，不由得也眉开眼笑，原来他和她想的都一样啊，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但这一切都要等孩子出生后，等报了墨家大寨的仇，才能心无旁骛的云游山水间。

　　而还不待成清怀回复李璟，他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开封的书信，是周皇柴荣特意遣人送来的邀请信，请清怀先生到开封府，共商北伐攻辽收复幽州燕云十六州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