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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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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儿感觉自己渐渐的陷入了黑暗之中,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仿如置身到了一个真实的梦境。
梦境里是一片的雪白,隆冬数九,大雪纷飞,丝丝的冰气似是想要冻掉人的耳朵,厚厚的雪已积了一地。
街角处正蹲着一名小男孩,看起来年纪很小,个子也矮矮的,瘦弱的身子已单薄得不成样子,蜡黄的小脸上还染了几块污迹。那男孩很明显是名小乞儿,正等待着好心人的施舍,这么小的孩子,便要自谋生路,看了着实引人心酸。
可是今天,街上人迹萧条,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缩着脖子、揣着手迫不及待的小跑着往家里赶,就连街道两旁的商贩们都百无聊赖的收拾着摊铺准备回家。
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
而小男孩只能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牙齿间微微打着颤,小脸被冻得由红转青,在寒风中倚靠在墙角瑟瑟发抖,却仍是不肯离去。
今天他还没有讨到食物,所以他不能回家,回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庙去,因为那里没有食物,等待他的也只有饥饿和寒冷,甚至是死亡。
白皑皑的雪色弥漫着整条街道,男孩低垂着眼眸,此时,他身体的热量正在一点点地被冰冷所替代。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皂角兰花靴子,丝质的绸面上绣工异常的精巧,水嫩的兰花似是养在鞋面上。男孩吃力的扬起了小脸,见到的是一名绝色男子,这种美的震撼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总之是男孩至今为止见过最美好的男子。
那名男子一身青衣,手握着一把青花伞,又向前靠近了些,替男孩避去了大半的风雪。
男孩努力的扬起嘴角,想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是脸早已冻得有些麻木,他却仍是笑得甜甜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食物。一年乞讨的生活,让他早就明白逢人便先笑的道理。
“愿意跟我走好吗?你可以不必再过这样流浪的乞讨生活。”那名男子的声音,如清泉流水般的清雅悦耳,含着春风带着暖意。只是那双琉璃似的眼眸中,无悲无喜,似是一口沉静的枯井。
“恩。”男孩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无论这人要带他去哪,他都愿意,只要别再做这乞儿。
“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那名小男孩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因为他没有名字,也没有人问过自己的名字。
“我叫堇色,今儿起我就叫你媚儿吧。”那男子略一思索,轻浅一笑便随口说道。
“好。”此时,小男孩的脸上则露出了无比喜悦的笑容,有一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也是一个人,人总归是应该有名字的。
这世上独自流落漂泊的男孩子,特别是漂亮的男孩子,命运似乎是早已注定好的,即便各自有着不同的成长轨迹,但楚馆却是他们命定的归宿。
梦境缭绕,似真似幻,媚儿终于认出那梦里的男孩便是幼时的自己。
自那日起,媚儿便随着堇色哥哥住进了一座很大的楼阁,那里有很多的哥哥,也都美得各占芳华,但在媚儿眼中,他们却都终及不上带他回来的堇色哥哥好看。
在这里,他喝到了人生第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竟还搭配着佐食的小菜;洗了第一次热水澡,里面还洒了芳香的花瓣;第一次睡在那么柔软的大床上,住进了那么豪华精致的房间,当天晚上他一夜未睡,只细细的将房内的摆设研究个遍。
那时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仿若置身于云端之上。此后他一直跟在堇色的身边,生活平静而安乐,只是他也知道了自己是身在何处,这座豪华的楼阁叫做苓楼,世人称这里为楚馆。
月华吐艳明烛烛,楚馆郎唱衣曲。
媚儿十二岁那年,他的身边也有了名小厮,叫做小吉。他还单独有了自己的一方院落,每日开始受人教养,习姿学态。
光阴似箭,芳年妙倌,淡拂铅华翠,轻笑自然生百媚,媚儿十五岁的时候已是艳旗高枳,名动京都。
而那一年,媚儿永远也不会忘记,堇色哥哥便是那年冬天去的,那天也是像七年前一样下着大雪,屋外一片银白,似是含着无限的悲怆。
临终时,堇色哥哥紧紧拉着媚儿的手说:“不知我当年救你,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总之守好自己的心,日子纵是难捱,也能活下去。”说罢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哀色,不只是为了他自己早逝的芳魂,还是为了媚儿未卜的命运。
同日,媚儿便被鸨公高价竟拍破了处。
京都渐渐没人记得那曾经绝代芳华的堇色,只会谈论此时风光无二的媚儿。而媚儿却一直在心中默默祭奠着那抹香魂,并且紧记着他的嘱托。
虽只一年的时间,媚儿却见识过了众多女子,她们混计花丛,蓄倌听歌,宴饮游赏,狎倌玩乐,享风流旖旎之乐。其实,抛却她们尊贵的身份,不过是些一无是处的姐儿,媚儿纵迹于此,享受着与她们的鱼水之欢,他对每个人都娇媚尽放,感情确已早抽离了他那具完美的身躯,他会收好了自己的心,他今生只是不愿再忍饥挨饿。
直到遇到了那个人,她似乎是不同的,她有双晶亮的眼眸,并不温和却深深吸引着媚儿的目光。
她们的身体是那样的契合,可是媚儿知道那只是场欢爱而已,因为他感觉得到她只是乐在其中,就连沉迷都没有,又怎会还有其他。
可媚儿还是痴了,因为他开始等待、盼望,从未有过的讨厌白天。
她终是又来了,媚儿百般的痴缠,只希望他还会再来。
“你什么时候再来?”终是脱口而出来,媚儿的心口竟像擂鼓般的心跳加速。
“明日。”媚儿听后心中虽有苦涩,却仍敌不过那刻的甜蜜。
在她皱起眉,问“怎么回事?”时,媚儿的心似被抽走了全部的温度,因为她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因为自己无奈的背叛。
媚儿心中暗叹,原来她是凤茗的女皇,原来她早知酒中有迷药,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减了迷药的分量,喝了也无妨。
知道她肯定不会有事,媚儿高悬的心也放了下来,只是心中却涩涩的钝痛,只能呆愣在一旁。
直到银钗朝她飞去那刻,媚儿才猛然惊醒,直直的用身体护在她的身前。钗没入骨的那刻,媚儿见到的是她用身体护住的是另一个男人,苍凉一笑,媚儿在闭眼前只想到,她怀中的男子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
那一钗居然没有要了媚儿的性命,只是伤得很重,而媚儿倒宁愿就此死去,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留有一丝幻想。
当听她亲说出无半份情谊时,媚儿凄冷的笑着,有一滴泪落入了她的心间,化作了痛,夜夜煎熬。
媚儿以为自己的心死了,可是,当他无意中得知刘亲王可能会对女皇不利时,他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她,因为他也有自己心中想要守护的人。
鸨公劝他,因为刘府是人间炼狱,可是,他不改初衷。
刘府几个月的生活让他生不如死,只是他心中仍有信念,守护自己的爱人,因此他一日一日的挨过。
终于,媚儿自刘雨儿口中知道了惊天的消息,刘家欲反。媚儿顾不得其他,只让小吉去连夜送信。
事败,刘雨儿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身上,媚儿却并不觉得疼,他的唇角甚至带着微笑,因为他知道,茗没事,请允许他在心里这样叫她一次吧,只这一次。
心万种柔情都传遍,在你眼底,在我眉间。我心已许终不变,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一道白光刺激着媚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自己魂牵梦绕那人。
媚儿柔柔的漾起了笑意,原来自己还可以看到她那样关怀的眼神,感觉竟是如此的温暖,纵使此刻便死去,也是幸福的吧,这是媚儿记忆中最温暖的瞬间,他笑得越发幸福起来,这时的他美得耀目。
记得当日,我们赶到刘府时,媚儿已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衣衫不整,满布着猩红的鞭痕,映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眼。再看到他身上纵横的新伤旧痕,我不得不说自己心中有一处叫作感动的弦被他所触动,那片柔软让我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怜惜,或许自己可以对他好一些的。
三日后,媚儿才悠悠转醒。
可他却要求离开,让他可以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知道她只是想将那温暖的瞬间变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