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言与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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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最聪明的人，只有更聪明的一个比一个还要走在前头。』
『比起自己去说，还是让别人主动来想要更省力。』
『若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撒谎。』
没有开灯的昏暗诊所里，原本对着各种杂物的地方被理出了空地，这才有了可以给人坐的椅子。坐在门口的两个孩子和站着的和服男子互相对视了片刻，双方都觉得是时候结束他们短暂的问话了。
因为时常会有黑势力的伤员上门，福泽谕吉并不觉得两个孩子适合在这里久留，免得再来几个受伤的人，有小孩子在这里总是不太好的。而另一方面，路西菲尔自然也不准备让自己和中原中也继续呆下去。还在做本职的森医生医术是值得肯定的，不然也不会在这地方开诊所，还特别受那些并非善茬的患者们信任。将伤患安全送治，也问明白了他们想知道的事情，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毕竟，比起好人福泽谕吉，在诊疗室里的那个森鸥外才是最让人需要警惕的。
“那个，保镖先生，我们也该回去了。”路西菲尔从椅子上跳下来，仰着头向站在那边的福泽谕吉道，“那个叔叔就拜托给医生了。”乖巧的模样丝毫不输给任何有礼貌教养的孩子，若不是穿着沾上了血污的旧衣服，白银短发的孩子就像福泽谕吉在以往护卫工作的时候见到过的那些小少爷。
在福泽谕吉的注视下，路西菲尔和中原中也离开了森鸥外的诊所。比预想中要花的时间缩减了不知多少，中也本以为可能还需要潜入作战，秘密探查，遇敌激斗等等等等的一连串紧张的事件之后才能完成预期的目的，然而就如路西菲尔之前说的那样，直接问就可以了、
虽然不能让纱由美得偿所愿，但那并不是被拐走的孩子的话，小姑娘也就不必担心了。望向天边的太阳，距离傍晚时分还有些时间，再去一次『羊』那边告诉他们问到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这次被拜托的事。两人迈着轻松的步伐，慢悠悠地向着『羊』的据点方向而去。
诊所的这一边，目送两个孩子离开的福泽谕吉转身踱步回到了森鸥外的诊室。已经处理好了伤员的森鸥外正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一处贯穿伤，一处子弹嵌进肌肉，都不是什么要害部位，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轻松的小手术而已。还在昏迷的阿佐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已经背上了一笔救命的债务，也不知接下来他得如何来偿还了。
“很中意那两个孩子？”森鸥外脱下染血的手套扔进医务废料的池子，拿起桌上的笔记下手术的费用明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放回架子上。他从来都不怕逃债，毕竟他在这儿的人缘是很好的。
福泽谕吉的不言算是默认了森鸥外的提问。救人并送到这里应当是意外的事件，两个孩子身上都没有火药味，至少男子中枪的时候他们两个并不在现场。其中一个孩子的注意力在起初一直放在了爱丽丝的身上，特别地关注了少女和森鸥外的之间的互动，在那之后就一直戒备着带刀的福泽谕吉。另一个孩子谈吐有序，话语间一直都带着保持距离的礼貌，实际比另一个孩子表露的态度要更加谨慎。
虽然起初只是应了夏目老师的指示才来做森鸥外的保镖，但职业素养让福泽谕吉也有对这个地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混乱的黑色地区，在这里有着比外界预想中还要多的孤儿。两年多之前爆炸事件也好，近年来越发频繁的势力火拼，以及从未停止过的暗杀活动，直接或间接不断地在摧毁着一个又一个家庭。白银发色的孩子，原本应当是出身家教良好的才对，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活而没有去孤儿院的理由可想而知。
『我们会做正确的事。』那个孩子的这句话语不知为何在福泽谕吉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那双清澈如天空一般的双眸。
还抱有善心的稚子，他们本不应该踏入这被恶意和血腥充斥的世界。
“啊说起来，之前是听来这的患者提到过，不久前有个武装少年团体的孩子们似乎是搬来了这附近呢。”
“武装少年团体？”绕开没有踩到被爱丽丝扔在地上的画纸，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福泽谕吉并不觉得能被森鸥外记住的会是什么简单的小团体。
“这两年在这里还算是有些名气的一群孩子，的确我记得他们自称是……嗯，是『羊』呢。虽然都是些未成年，但却让不少人都吃了苦头。传言说他们之中有着异能者，就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了。不过今年夏天的时候突然变得激进起来，尝了几次失败之后就没怎么再听见他们的活跃了，真是可怜呢。”他这么感叹着，然而福泽谕吉却是不觉得森鸥外的话语里的关心有几分是真切，几分是夸张。
“爱丽丝酱画得真好呢，啊咧，那是……”转眼之间再一次变回了操着腻歪语调的不良医生，森鸥外看着少女用蜡笔在重要的记录册上涂鸦，在少女的笑声中再次露出了手足无措的窘态，“我的诊察记录——”
“武装……吗……”靠在墙上的福泽谕吉喃喃自语。
初秋的天气渐凉，路上的尘土被风扬起，灰白或是沙黄顺着风的轨迹在空中飘荡着。本想用袖子掩住口鼻，然而因为扛过那个伤员的关系，衣服上沾到了血污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脏东西，这实在没法再贴上脸。不得不躲到建筑下借着挡风一路前行的路西菲尔和中原中也，在穿过了几条街道之后距离『羊』的据点已经不远了。
在看见两个早上还整整齐齐，下午就一身狼狈的人回来这里，在据点门口的孩子被吓了一大跳，就冲着里头喊起来把大家都给叫了出来。
“喂喂喂，你们两个是受伤了吗？！”白濑跑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手该放哪。
“不是，这不是我们的血。”中原中也嫌弃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早知道应该先回去把这身换了再过来，也省得那么多解释。
一众小羊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两个人冲进那个地方一度苦战，最后大杀四方再跑出来的场景。
“瞎想什么呢！”拍了一掌白濑的脑袋，想也知道他在瞎猜些什么。中原中也抓了抓头发向他们解释，“路上救了个受伤的大叔，都是他的血。”
“纱由美，抱歉，没能把小姐姐带回来。”路西菲尔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弯下腰与她对视道，“但是放心吧，那个小姐姐其实是白衣服大叔的女儿，那个时候是她在发脾气而已，她过得很好。”
“是……是这样啊……”听到路西菲尔这么说，纱由美放下了心，却也有些羡慕地低下了头。比起他们这些抱团取暖的孩子，照顾着自己能够肆意撒娇的家人是早已失去的温暖。
“没关系，纱由美还有我们！”站在一起的几个孩子纷纷上前抱住了纱由美，虽然没有大人，但他们就是彼此的家人。得到了答案的纱由美在谢过路西菲尔之后，便和其他孩子们回去了据点里面。接着便是再将诊所和保镖的事情告诉了柚杏，也算是了了这件事。
回到新家中的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了自己，拿出才刚放进箱子里的衣服换上，这才舒坦许多。搬来这里除了远离纷争的区域之外最好的一点大约就是这儿有水有电，才没让两个人必须跑去河边打水清洗。至于这一片地区的水和电是怎么接来的，关于这个问题要深究的话还是不要为好。
床铺有些发霉的味道，即使通风换气了好些时候也没能散尽，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展开四肢呈大字躺在床上占据了大半的位置，中原中也看着斑驳脱落的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中也，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情吗？”路西菲尔把沾了脏东西的衣服刷了几遍就泡进了水里，甩了甩手上的水进屋就看见一只躺成一滩的中原中也。
“我说那个……”他顿了顿说道，“路西菲尔，所谓的父母和孩子，其实都是那样相处的吗？”
“……”瞬间明白了中也所说的是什么，路西菲尔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他两步走到床边，把中原中也从床上拉起来，按着他的肩语气严肃地盯着他，“中也，虽然也会有溺爱孩子的父母，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啊？是，是什么？”难得看见路西菲尔这么慎重其事，中原中也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是很重要的事。
“那个医生，是真的变态大叔，以后见到他绝对要绕着走，走不了就无视他，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路西菲尔想了想，毕竟对方是那个森鸥外，万一发生什么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嗯，真的避不开的话就揍他，揍了就走。”
听着路西菲尔的话，中原中也的眉头皱起，抬起手就摸上对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咳……咳咳。”有些失态地咳了两声，路西菲尔松开了手，替中也整了整皱起来的衬衣，“能在那个地方开诊所，即便是相对来说安全的地区，那个医生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还有他雇佣的保镖，那两个人的情况绝对比我们表面看到的要复杂。”
回忆起在诊所时的遭遇，那个医生虽然没能怎么靠近些接触，但另一个自称是保镖的男人，中原中也记得他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什么破绽，即便自己再怎么观察，也只能做到戒备的程度，“嗯……他，很强。”
“不过会想到那个，莫非……中也你是也想要一个可以撒娇的爸爸吗？”路西菲尔弯下背手肘撑在膝上，托住脸笑看着中原中也打趣道。
“哈？开什么玩笑，谁谁谁想要那种东西了路兹呸……”就像是被戳中了要害，一口气上来话都没说清，似乎是要喊路西菲尔的名字却咬到舌头的中原中也张着嘴吐着舌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唔呃……所以说才没有那种事！”
“噗……中也你没事吧？”路西菲尔忍着笑去查看中也的“伤势”，被他气呼呼地甩开。
“我只是不小心而已，对，谁让你给自己取了个外国人的名字。”
“是这样啊，那是我的不对了。”毫无诚意地向他道歉，也就是两人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太在意罢了。但中原中也这么提起，路西菲尔双手抱臂也开始作思考样，“那……为了不让中也再咬到舌头，要换个称呼吗？”
“等等，也不用做到那种程度……”中原中也赶紧按住路西菲尔的手，不管如何名字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路西菲尔改名字。
“但是中也再咬到的话……”
“不会，不会了！”尴尬地涨红了脸，中原中也这么大声地宣布着，用力挥起手像是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消灭掉。
路西菲尔也不再逗弄中原中也，就像往常一样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轻轻地安抚着，“那中也就用自己的方式来喊我好了。”
“我的方式？”给顺了毛，中原中也也就安分了下来，但也把路西菲尔的手从自己头上拿开。每次他都用这招，让中也有种在路西菲尔眼里就是个小孩子一样的感觉，明明两个人差不多大。
“对，以后认识的人都会喊我路西菲尔，”路西菲尔收回了手放在腿上，他双手交叠着，头微微侧向一边，白银的发丝垂落下来，“但中也可以想一个只有你会喊的名字。”
“只有我可以……”中原中也眨了眨眼，钴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路西菲尔的容貌，随后转过头去抵着下巴思考起来，“唔嗯唔嗯，那就……路……路西？路加？路兹？菲尔？唔……”脚下踏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发出声响，尽管跟路西菲尔在一起生活了之后他也耳濡目染地学了一些东西，但让他主动去看书还是不多的，更别提是想外国人的名字。
“决定了，就是路菲了！”中原中也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想的称呼很是满意的样子。
一瞬间在路西菲尔的脑海里有什么画风和他们极为不符的人脸闪过，赶紧把那从头脑里消去，路西菲尔告诉自己这是中也想的称呼，挺好的。
真的挺好。
小小的插曲过后，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已经入秋，但天色依旧是暗得比较晚，到这个时间两个人也隐约感觉有些饿，算下来应当是不早了。刚刚搬家的第一天，忙碌了整日的两人回想起来这天里还真是做了不少事。明日还要继续收拾新家，而再往后的事情自然也是放到往后再去打算。
接下来新生活，从这里起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言与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