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情缘》陌辛辛

84、第八十四章、年夜饭

　　大年三十了，一大早，天空湛蓝，阳光灿烂。秦老师铺开洒金红纸，笔走龙蛇的写了几副对联和福字，秦远在一旁伺候着铺纸研墨。秦远她妈熬好了糨子，把刷子和糨子碗交给他们，看着父女俩从大门外、影壁墙一直贴到了正屋门口。

　　贴完，秦远抱着秦老师的胳膊央求着他多写几张福字，别浪费了她费力研的那池子墨，秦老师哪有不答应的，换笔蘸墨，写了好几张。微笑着看女儿拿着福字给正屋，厨房门，书房的窗户，满院子得哪贴那。

　　正房的滴水檐下早挂了两个红灯笼，秦远拿出她带来的彩灯，挂在了书房和卧房的窗户上。
　　听见有人放炮从外面跑进书房问:“爸爸，咱们买鞭炮了吗？”

　　秦老师笑而不语指了指书柜下面，她过去拉开一看，半纸箱子的炮，高兴的说：“这么多呀？爸爸，你还买了‘夜明珠’，哇，还有‘仙女棒’太好了……”

　　“你爸老早买好了，芽芽，去，把糖盒子摆上，”糖盒子是瓜子花生糖之类零食的总称。

　　“好，我最喜欢干这个了，”秦远跟小孩似的，扔下鞭炮去摆零食果子，听见她在外面说：“话梅糖？金币巧克力？妈，这哪儿买的呀？奶油大豆？这个我小姨特爱吃，”秦老师笑着摇头，慢悠悠的合上砚台，将毛笔放入笔洗中涮干净。

　　袁蜜眯着眼睛到卫生间完成‘每日一吐’出来，插着腰站在花里胡哨的院子中间，大喝一声：“过年喽！”

　　屋里屋外的人全笑了起来。

　　秦远她妈又赶着大伙去洗澡，换新衣服，夫妻俩穿上女儿给置办的新衣。袁蜜穿着件宽大红色卫衣，倒显得小了好几岁，秦远没穿傅奕新给她买的衣服，太贵，太过隆重，在家嘛，还是穿的随意舒服为好，她穿了件毛绒绒的天蓝色连帽长毛衣，灰色打底裤，披散着头发，秦老师一看见这样的秦远，几乎产生了错觉，这是正在上大三的女儿，她放假了。

　　吃了麻花、油果子和牛奶、荷包蛋之后，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开始准备年夜饭。今晚的年夜饭有十二道菜，四凉八热，还有两种馅的饺子。秦远和她妈在厨房里忙活，把馅调好后，包饺子的事交给秦老师和袁蜜在堂屋里完成。打开电视，一片喜庆祥和，袁蜜负责擀皮，秦老师包饺子。

　　厨房里，秦远她妈是大拿，煎蒸炒炸全靠她，秦远在后边拌凉菜，摆盘，时不时的偷吃几口。

　　下午三点左右，外面的鞭炮声多起来了，年夜饭基本上准备的差不多了，两盖帘饺子包好了，凉菜拼盘弄好了，蒸锅冒着白气里面是各种蒸碗，鱼炸的金黄只等浇汁子，鸡焖在砂锅里，鸡汤金黄油亮，一把香菜青蒜即可上桌。还有虾要白灼，带鱼要干煎，菜要快炒，这是几分钟的事。秦远催着她爸妈进去躺会儿，说让他们养精蓄锐，等太阳一下山，咱就开吃！

　　秦老师笑着难得的听话，秦远她妈和袁蜜姐妹俩对上眼神，表情均是这还是曾经铁板一块的秦老师吗？

　　袁蜜靠在沙发里说：“远儿，我想吃橙子，”秦远去弄了个果盘，和袁蜜吃零食看电视。

　　“咦？远儿，我怎么听着有人拍大门呐？”袁蜜忽然说。

　　“你听错了，那是小孩放炮呢，”

　　“喂，我真听见了，”袁蜜看着窗外，压低声音说：“不会是你家傅总找来了吧？”

　　“去你的，不兴你这么吓人的啊,”正说着，她也听到了拍门声。

　　秦老师也听见了，从书房披衣出来，一串人跟在他后面看热闹，走到了影壁墙，拍门声又响了起来。拉开门，门外的人胡子拉碴，风尘仆仆，挎着背包，还拄着只拐，一看像是逃难的，再一看，这人是小陆！

　　好你个坏蛋渣男孩他爹，居然送上门来了。

　　着实乱了一阵，几个人在院子里又上演了一出老鹰捉小鸡，关键时刻，还得是秦老师，他把女眷们赶回屋里，留小陆在院子里一番质问。之后，把袁蜜叫进书房，说了小陆‘失踪’的前因后果，把主动权交给她，袁蜜红着眼睛，秦远觉得依袁蜜的性格会把小陆赶走，没想到，他们二人在院子里上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相拥而泣。

　　关于小陆，十分的神秘。失踪是为了去执行特殊任务，具体什么任务，说不得，小陆只说自己是退役的特战队员，这都退役了还有什么任务？这个，当然，说不得。小陆说他以为这次任务半个月可以出完，谁知道他负了伤，伤没养好急着回来找袁蜜，然后，就这么一路一瘸一拐的从兴隆山家庭旅馆找到这里，终于，能信守承诺和袁蜜一起过年了。

　　经秦老师的同意，小陆可以留下过年，秦远她妈把树文住的那间房收拾出来给小陆住。

　　“妈，我爸真让这个渣男住家里啊？”秦远抱着被子跟在她妈后边。

　　“不然怎么办？瞅你小姨那个样儿，要赶出去了，你小姨能跟着一块去流浪，”边说边手脚麻利的铺好了被褥，“芽芽，不能再叫人家渣男了啊，人家是去执行特殊任务的，还受了伤，你说你小姨是从哪儿找的这么个人啊？神秘的很，连个电话都不能打，哎？我说这渣男怎么还没洗完澡？”

　　“妈！”母女俩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你说，他知道你小姨怀孕了吗？”

　　“这我说不上，他能找来说明是在乎我小姨的，”

　　“跟你说，还是你爸看人准，上次就说这个小陆是行伍出身，你瞧，还真是，”

　　“我爸真厉害！妈，晚上，我小姨也住这屋吗？”

　　“不行！你爸让他住这儿已经够可以的了，得看住你小姨，这还怀着孕呐，可不能让他俩住一起，都没结婚呐，”房间收拾好，母女俩又去厨房忙活，看见袁蜜一直守在卫生间门口。

　　洗了澡刮了胡子的小陆和袁蜜单独相处时，终于发现袁蜜瘦了，穿的衣服也过于肥大。过了一会儿，小陆大喊一声‘卧槽’接着是大笑声从树文的屋子里传出来。母女俩儿相视一笑，看来这是知道自己要当爹了。

　　秦家的年夜饭，从四个人，不，五个人，变成了六个人。

　　太阳下山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小陆在院子里放了挂鞭炮，红灯亮起，彩灯闪烁，年夜饭正式开始。

　　堂屋里，新买的圆桌上是满满当当的丰盛菜肴，酒杯斟满了，酒是黄酒，加了红枣、陈皮、山楂、枸杞、冰糖熬得，除了袁蜜，每人一杯。袁蜜端着酸奶，大家共同举杯，辞旧迎新。

　　秦老师夫妇俩眼里都有泪光，今年的除夕才算是除夕，因为，女儿在身边承欢膝下，巧笑嫣然，因为，妹妹也算有了归宿，还有了孩子，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院子也有了笑声笑语，夫妇俩举杯一碰，这才叫团圆，这才叫年啊！

　　秦远端着杯子，站起身，笑眯眯的说：“爸爸，妈妈，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天天开心！”

　　“好，好，”秦老师夫妇俩笑着说，三只杯子一碰，这酒怎么这么甜？秦老师递给秦远个红包说：“芽芽，也祝你新年快乐！”

　　“哎呀，红包！谢谢爸爸，妈妈！”

　　袁蜜用胳膊肘捣了小陆一下，两个人端起杯子给秦老师夫妇俩拜年敬酒，也收到了两个红包，小陆吃惊自己也有红包。

　　“秦芽芽，该你给我拜年敬酒了哈，”袁蜜说。

　　“有红包吗？”秦远故意瞪大眼睛问，赶紧端着杯子说：“小姨，小陆，祝……”

　　“喂，叫小姨夫！”袁蜜打断说。

　　“没结婚叫什么小姨夫，名不正言则不顺！”秦老师打断说。

　　忽然冷场，这时，小陆艰难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个红绒盒子，对着袁蜜说：“我是打算十二点求婚的，现在当着家人的面，我向你求婚，我现在不方便跪下，你别介意……”

　　“等等！小姨夫，”秦远说着，拿出手机赶紧拍摄，“重来，重来，这么重要的时刻要录下来，开始！”

　　小陆笑着又重新说了一遍，袁蜜本就处于脆弱期，哪里受得了这个？流着泪点头让小陆戴上了戒指。

　　“爸爸，现在能叫小姨夫了吧？难道要叫‘小陆叔叔’，有点肉麻唉，”大家都笑，秦老师也点了头，对袁蜜和小陆说：“过了年，你们抓紧时间去登记，”

　　小陆恭敬的给秦老师敬了杯酒，回答一定。秦远也给袁蜜和小陆敬了酒，拜了年，袁蜜还真准备了红包给秦远。

　　秦家一片欢声笑语。

　　年夜饭，每道菜都是家的味道。

　　满桌的美食，最受欢迎的是老醋菠菜花生和一道凉菜，这道凉菜是秦家的传统菜，雪花梨和白萝卜切成细丝，撒上绵白糖拌匀，其间点缀着果丹皮丝，尤其是吃的比较油腻之后再吃这个菜，非常的爽口解腻。

　　由肘花、酱牛肉、火腿、蛋皮肉卷、变蛋组成的拼盘，摆盘精致，一层一层的展开像孔雀开屏一样。

　　白灼虾摆成牡丹花的样式，取意花开富贵。

　　带鱼炸的黄灿灿的，码放整齐，撒着花椒盐。

　　每个蒸碗都是秦远她妈自己做的，粉红色的南乳五花肉，酱红色的扣肘子，拌着木耳金针菜的清蒸羊肉，撒着青蒜叶的蒸烩小酥肉，放了甜杏干的八宝饭有种桂花的甜香味。

　　浇汁鲤鱼也是秦家的传统菜，炸鱼的时候要头尾相触做定型，这一步最难，要恰到好处，这样，这条鱼装盘时才有头尾翘起的生动样子，汁子金红油亮，内容也较为丰富，有青豆、胡萝卜、山药、火腿和香菇丁，味道集了甜、咸、酸、辣，其中辣味是姜的味道。这道菜的主材和配料均是平常，难就难在炸鱼定型时的火候和手感，所以，只有在重要日子和贵客临门时才会做。

　　砂锅里的羊肚菌炖鸡，鸡汤看着有层油，盖子一揭，可真是香气扑鼻，油而不腻。

　　秦远负责斟酒，黄酒温在壶中壶里，酒味醇厚，甜丝丝的，越喝越舒服，暖洋洋的，似是将全身的筋骨松开了似的。

　　“芽芽，你不能喝了啊，”秦老师说，他看女儿喝了两杯酒，脸红了。

　　“好的，爸爸，我喝果汁，”说着给秦老师和小陆斟了酒。小陆接过了酒壶，秦远也乐得把斟酒的活儿交给他。

　　“芽芽，吃这个，再吃这个，”秦远她妈一个劲儿的给女儿夹菜。面前的小碟子已经放满了，秦老师又给女儿剥了只虾放了进来。秦远也没闲着，给她爸盛鸡汤，给她妈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现在，伺候袁蜜的人是小陆，小陆心甘情愿的被袁蜜指使着剥虾，盛汤，夹菜，拿苹果，也得让他试试他们家小祖宗有多难伺候。可惜她什么菜只能吃一口，剩下的全给了孩他爹了。

　　“妈，明天中午咱吃暖锅子吗？”秦远边吃边问。

　　“嗯，”她妈正在给秦老师挑鱼刺，闻言点头。

　　“妈，有炸豆腐包吗？”

　　秦老师笑的摇头，她妈宠溺的说：“有，明儿给你吃个够，”

　　手机是这个时候响起的，秦远拿出来一看，是傅奕新。这一整天他没打电话，她赶紧离了饭桌到门外去接电话，说了两句，回来继续吃饭。桌上的人都看着她。

　　秦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哦，是同事，拜年的，”袁蜜低头偷笑。

　　这一天，傅奕新睡到快中午才起床。中午和丁海鹏去给几个重要关系拜了年，下午，丁海鹏也回家过年了。阖家团圆之际，他只一个人，秦远也一直不给他联系。他先给傅凯打了电话，兄弟俩互通有无，他知道了杜兰朵依然没消息，撂电话之前他才说了句‘哥，过年好！’

　　傅奕新正犹豫着给不给父母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倒是先打来了，他爸没好声气，知道他不回家过年，撂了电话。都没来得及问他爸请秦远吃饭的目的何在？至于他妈，估计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算了，不打了，年嘛，怎么过不是过呢？

　　等了一会儿，他给傅奶奶打电话拜年，傅奶奶在电话里唠叨她好长时间没见傅凯了，今天是年三十也不见你爸妈，你呐？也不回来啊，哎……

　　傅家的冷清是从傅首长视察完部队回去后开始的，傅奕新他妈也纳闷，从那时开始，电话少了，拜年的几乎没有，年前的团拜有，有些夫人见了她，态度不一样，甚至，有些人对她明显的疏远了。最明显的，是唐家，前一段时间，唐家的姑娘几乎是天天来看她，唐夫人也是，不是约她去美容就是去定制衣服，现在，忽然安静了。过年了，两儿子也全无踪影，这种安静不对头，似是在暗示着某种风向。

　　是有风向，这个对于傅首长夫妻来说，不难打听，也不知是从哪里，从何时起，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传出傅首长在三月的大会后即将退居二线的消息。消息从小圈子里传出，非常快的传到了唐家的耳朵里。傅首长听说后，闭着眼手指弹着沙发，思索片刻，笑了笑，一切如常。傅奕新他妈可没这么好的城府和定力，她努力保持镇定，在自己的房间里怕了、怒了、急了，找傅首长询问后，收敛怒气，保持沉默，她这个人到什么时候还是面子重要。不过她终于看到了唐家竟是如此的势利。如果丈夫失去权利后，这些人眼里根本没她！那么等着吧。

　　大年三十下午四点，傅首长夫妇低调的到干休所陪傅奶奶过年，饭后，乘车离开。这一次，所里无人陪同。

　　傅奕新的年夜饭是半成品，放进微波炉里一热即可，全是秦远做好的，皮蛋瘦肉粥和芝麻盐花卷，冰箱里有小黄瓜，碳烤腰果。若是平时，还能凑活，可今天是除夕，也不知秦远现在干嘛呢？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或是发个微信。

　　几口吃完，夜幕降临，他站在落地窗前，此时的城市已是五彩斑斓的，几朵烟花在远处升起落下，他忍不住给秦远打了电话。

　　“喂？过年好啊，”听听这声音，挺高兴的嘛。

　　“过年好，你干嘛呢？”他说。

　　“吃年夜饭呢，你呢？吃饭了吗？”

　　“嗯，”

　　听出他声音里的低落，秦远问：“你怎么了？”

　　“没事，你吃什么了都，”

　　“好多菜呢，那个，没事先挂了，我得进去了，过会儿给你打，”

　　说挂她还真给挂了，傅奕新握着手机，叹口气。看来这一回家就不想他了。他不甘心，继续给她发微信。

　　秦远刚坐下，微信的的提示音接连响了，她再看手机，这个人！一连发了好几条，先说我想你了。接着又要年夜饭的照片。再来一条是要她的自拍。还让她快点。最后一条才是新年快乐。
　　她知道，不给他拍照，他会没完没了的问下去。

　　她举着手机从上至下对着饭桌拍了一张，解释地说：“同事们都在晒自家的年夜饭，我也拍一张，嘿嘿，”

　　了然的袁蜜笑出声来，秦老师盯着女儿看，给她夹了一筷子嫩羊肉。

　　年夜饭的照片发了过来，傅奕新一看，好家伙，这么多菜！

　　秦远再发一条：不便自拍，得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