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岛恋爱物语》鸢鸢子

16、第十六章

　　16.

　　这个访客长得好看，长相还很熟悉。

　　五官轮廓，尤其那双猫猫眼，不出意外又是一个揍敌客。

　　精致如市松人偶的少女穿着一身黑底艳丽花纹和服，短发及耳根，行走站立皆端庄优雅。

　　她精致的面庞冷冷的，没有表情，眸子同样是紫色系，却像是一汪神秘的暗潭，只在看向奇犽的时候产生波动——话虽如此，实际上她根本懒得看别人。

　　“哥哥。”她的声音同样很好听。

　　“柯特，你怎么来了。”

　　兄妹二人走远了一点，交谈起来。

　　等等，莉卡突然想起，奇犽不就两个妹妹嘛，怎么又来？

　　“那是我和奇犽的弟弟。”亚路嘉趴在莉卡耳边嘀嘀咕咕。

　　莉卡震……好像也不是那么震惊，毕竟有亚路嘉的前车之鉴。

　　莉卡想，就算有一天得知他们兄弟几人全都有女装史，她也不会惊讶的。

　　“你弟弟为什么不和你打招呼？”莉卡奇怪道。

　　甚至别说打招呼，那位和服美少年连看亚路嘉一眼都不曾，对小杰也是敷衍点头，就更别说她这个陌生人。

　　亚路嘉捂嘴笑，恶劣地像一只坏猫猫：“他最讨厌我了，恨不得杀了我，会理我才怪！”

　　“啊？！”

　　你们揍敌客内部，关系这么紧张吗？

　　“因为哥哥最喜欢我，我也总是和哥哥一起行动，而其它兄弟都没这个待遇，所以他们都讨厌我——哦，除了二哥。”亚路嘉说着，骄傲地叉腰，不存在的毛绒绒尾巴高高竖起。

　　“所以，他为什么来这里，你也不清楚？”

　　“嗯……”亚路嘉托着下巴歪头沉思，“可能只是来亲自给哥哥说生日快乐？那他晚了一天，真是不凑巧哦！”

　　亚路嘉猫猫脸幸福微笑：“真好，我和哥哥是双胞胎~”

　　“……”莉卡半月眼。

　　她垫脚抬手，摸了摸亚路嘉的脑袋。

　　好了好了，知道奇犽是你们家的猫型猫薄荷了。

　　两人都没把柯特来访当大事，只有小杰直觉柯特带来了个坏消息。

　　果然，和柯特聊完以后，奇犽面色阴沉地回来了，张牙舞爪的念极具存在感，诉说着他的不爽。

　　小杰往莉卡那边迈了一步。

　　奇犽看见他的动作，同样想起了莉卡是个普通人。

　　万一因为他乱飞的念开了精孔，那就是罪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

　　“小杰，我得和亚路嘉回去一趟。”

　　柯特跟着奇犽过来，本因为奇犽举动不着痕迹观察莉卡。一听哥哥的话，他握纸扇的手一紧，被扇面遮掩的嘴角下撇。

　　听见“亚路嘉”三个音就不爽，什么时候哥哥能说“我和柯特”？

　　“柯特带来了个坏消息，不过也幸亏有他跑这一趟。”

　　是哥哥的夸奖和认同！柯特嘴角扬起，动作很小地扇动纸扇，扑灭面上一瞬间升高的温度。

　　有哥哥这句话，不枉他背刺大哥。

　　奇犽并不知道面瘫的弟弟内心戏很丰富，他正恨伊尔迷恨得咬牙切齿呢：“大哥那个混蛋，又搞事！我就应该把他抓了换赏金！指不定抓完他和西索，我能向着三星猎人前进一大步！”

　　莉卡豆豆眼：……这就是揍敌客式兄弟吗？未免太硬核了。

　　小杰笑道：“看来用不着我搭把手，你自己就能解决这件事。那到时候古甘玉王国见？”

　　奇犽点点头，朋友的无条件信任终于让他有了一丝笑：“到时候见。”

　　不过，奇犽和亚路嘉要离开的消息，对莉卡而言就是晴天霹雳了。

　　她昨天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愧对于朋友，还在心虚阶段，没进入到如何弥补错误的思考呢，被她伤害的朋友。和她最好的姐妹就要走了。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鼻子像被打了一拳一样，酸涩极了，眼眶也红了起来。

　　莉卡突然就明白了，打自己一拳的是离别，难过的情绪叫不舍。

　　她似乎很少体会这种感情。

　　爸爸妈妈的离开是常态，他们在豪华邮轮上工作，有时候一走就是大半年，她小时候便如此，她很习惯他们一到时间就和她分开。

　　至于和朋友分别……

　　说来惭愧，似乎在小杰奇犽亚路嘉三人之前，她没有朋友。

　　小学是一个人，鲸鱼岛的孩子一直很少。

　　初中时性格不讨喜，不会和同龄人相处——不如说除了长辈，她不会和人相处，因为没有实践经验。

　　到了高中，她性格好了很多，但那是明波小孩最卷的时期，大家都忙着学习呢，她也同样。

　　而且那所学校，初中直升上来的人很多，她一个从下面县市来的外国学生，很难融入圈子中。

　　在班级里，她会被同学喊学神，但是没有人真的接近她，进入她的世界，和她关系最好的人居然是班主任。

　　当然，她也有错，她总觉得连共同话题都没有的话，更妄论成为至交好友，或许她在别人眼中也是那么高傲难接近吧。

　　所以，她是真的很感谢那天去钓鱼的自己，感谢太阳一样温暖的小杰，感谢奇犽充满耐心地包容她，感谢亚路嘉如此赤诚地接近她相信她。

　　孤独。

　　好孤独。

　　她一下获得了三个朋友。

　　可是一下子其中两个就要离开了。

　　得到幸福，又突然失去。

　　她会很孤独的。

　　但又说不出不要走，他们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一听就很严重。

　　朋友是互相支持，没有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

　　而且他们只是去别的地方，还有手机联络，又不是绝交了。

　　至少，至少小杰还在。

　　莉卡这么告诉自己。

　　她只是从没经历过与朋友的分别，等她适应一下，她会习惯的，也能和小杰一样，对着朋友笑着说：下次再见。

　　莉卡目睹好朋友跟着他们的兄弟踏上离去的船，在傍晚的夕阳下远行。

　　心里空落落的。

　　她忍不住捂住似乎揪成一团心脏。

　　哎，原来高考结束那天，抱在一起感性哭泣的同学们，心中充盈着的是这样的感情。

　　莉卡后知后觉懂了。

　　她调整好自己，露出笑容，对站在后甲板，一直看向这边的两人挥手告别。

　　“亚路嘉，记得常常发消息联系我哦！”

　　“奇犽！谢谢你！你果然是我见过的好人之中，长得最帅的！”

　　“谢谢你们和我做朋友！”

　　……

　　“呜呜呜哇——！！！”

　　等船驶去一段距离，少女克制不住了，终是伤心大哭起来。

　　为了不让离开的朋友听见后担心，她只哭了一声，就死死咬住下嘴唇，背过身去用手捂住脸。

　　掌心湿漉漉的，脸颊湿漉漉的。

　　熟悉的香气靠近了莉卡，没一会儿，温暖的掌心就落在她脑袋上，温柔地一下下顺着她的发丝，努力想要抚平她的难过。

　　“我们去吃雪糕吧，我请你。”

　　“……唔嗯。”

　　莉卡又转了个身，不让小杰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掏出纸巾，用力把脸擦干净。

　　再转过来，小杰只看见她红红的脸蛋和眼眶，那些让他心慌的晶莹水迹全部都被抹去。

　　“我要吃两根。”莉卡闷闷道，“可以吗？”

　　“当然。”

　　胸膛内汹涌着陌生情绪，小杰明知道回去就要吃晚饭，却不想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莉卡笑起来才可爱。

　　他不想看见她落泪，即使是因为朋友。

　　*

　　冰凉的雪糕一路滑进胃里，情绪波动巨大的人冷静了。

　　吃完，莉卡抓着小杰的衣角回了家。

　　她现在很没安全感，只有当小杰的小尾巴，能一抬眼就看到他宽阔的背影，才能感觉安心。

　　莉卡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果然，别说爱情，友情同样是人类心情遥控器。

　　尤其是对她这种过去没朋友的家伙特攻。

　　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好像精神也和身体一样，在三位猎人那儿成了脆弱的瓷娃娃。

　　她冷酷无情科学怪人的人设呢？

　　“哎……”莉卡叹气，同时眼睛又不受控制往小杰的背影上瞄。

　　猝不及防之间，昨天晚上被亚路嘉哄睡前想到的答案就跳入脑海。

　　小杰毫无疑问是一轮太阳，播撒的光关照了她，可这或许只是太阳对万物的一视同仁。

　　难道说，正因为她知道小杰的好心是普遍现象，似乎并不会偏爱谁，所以才下意识没往自己会倾慕这样一个人的方向上想……她在害怕他不会给自己想要的回应？她潜意识里害怕受伤？

　　莉卡头疼扶额。

　　怎么感觉，认清自己的想法后，只是从一个大坑跳往了另一个大坑。

　　好难。

　　头疼的同时又庆幸，至少小杰还在，她不用和朋友分开，变质的感情也有更多时间去考虑。

　　“叮咚。”

　　是手机消息提示音。

　　莉卡一直在关注小杰，她看见他擦干净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很快，他的神色变得微妙。

　　她看见他堪称小心翼翼地望过来，居然露出犹豫不决的纠结神色。

　　莉卡的心变成了一颗沉重的石头，坠进胃里，她难受得想呕吐。

　　不好的预感袭来。

　　“怎么了？”她故作轻松问。

　　小杰顿了顿回答：“项目的申请手续出了些问题，我要去古甘玉处理一下……可能会很久。”

　　“……”莉卡恍惚，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片空白的大脑良久只闪过了一个想法。

　　莫非一个人的运气真的守恒。

　　她一下子幸运地拥有了三个朋友，但运气透支，所以朋友们在一天——甚至是最快乐的一天——之后，全部都要回归自己的生活。

　　唯独留下她一个。